第七章:陈蔺芝
大秦安邑
气候正值秋高气爽,在安邑一座偏远的小镇有座私塾,白墙青瓦,傍山而建。
许是圣贤诗书的渲染,连带这座小小的私塾也沾染了清幽风雅的韵致,远远能听到私塾内传来稚嫩的读书声,朗朗上口。
这时,私塾门外站着一人,确切的说是两人,一身黑色玄重甲的柳青衙背着身中火蟾毒而昏迷过去的陈宇静静站在私塾门口。
从平阳到安邑,不眠不息赶路两日终于到了安邑,坚毅的面容遮不住的疲惫,但神色异常坚定。
柳青衙透过私塾的木窗望着正在给孩子们讲课的讲师,神色不由尊敬起来。
只见那讲师体型瘦高,身穿白色儒衫,在他的身上,流露出一股渊博的学问气息,就好像一道文化长廊,镌刻了成千上万的儒家古籍,令人望而兴叹,高山仰止。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不是那股高山仰止的气息,而是老人的眼睛,老人的眼睛睿智而慈祥,带着一股洞彻世情的沧桑,与老人严厉的神色,截然相反。
柳青衙不敢过多打扰老先生上课,一直神色郑重,静静在屋外等候着。
不知何时,私塾中的课结束了,老先生轻拂衣袖宣布下课,书舍里轰的一声,所有小书生都快步冲了出来,蹦蹦跳跳向外跑去。
老先生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老先生是最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册,他早就注意到私塾外的人,枯槁的面容中闪过一丝凝重,望了眼柳青衙和昏迷中的陈宇,最后才平静开口道:“跟老朽来吧。”
私塾后的空地间有座茅草屋,周围种满了桃花树,入秋后的时节,桃花只剩下孤零零的树干,不免有些枯意。
昏迷后的陈宇静静躺在屋中的床上,老先生正闭目把脉,眉头渐皱,良久后,微微摇头道:“火蟾毒以攻入心肺,想要彻底解是不可能了。”
杵在门口的柳青衙闻言,黝黑的脸庞闪过一丝惊慌,匆忙行礼道:“望先生一定救救他。”
老先生不由叹息一口气,看了眼壮硕的柳青衙,又低头看了看昏迷过去的陈宇,仿佛在良思着什么,许久后才道:“老朽只能暂时将火蟾毒压制住,往后便看他的照化了。”
“需要一株冰凰灯芯草和一株十万年血灵芝,可办得到?”
老人望着门口的柳青衙,幽幽道。柳青衙闻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沉闷肃杀之气,脸庞满是坚毅之色,道:
“能!”
柳青衙说完便转身离去,屋中就留下老先生和还在昏迷中的陈宇两人,老先生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陈宇,苍老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停,最终喃喃道:
“这大秦的天不知何时有些暗了,一些阿猫阿狗开始蹦跶起来了。”
“老朽已离朝堂十余载,大秦的未来可不能交到你们手里。”
……
朝歌,镇国府
“少爷,府里真的没有少爷说的这两样药材。”一名中年管事脸色发苦,用自己瘦小的身材拼了命挡着那道想要继续前进的精壮身影。
精壮身影正是柳青衙,他从安邑回到朝歌正是为了那两株珍贵的药材。
一想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柳青衙顿时间目露凶意,宽大的手掌搭在那管事身上,怒气冲冲道:“那为何不让少爷我进?”
中年管事徐伯是镇国府的大管家,他感受到肩膀上传来雄厚的力量,不由吃痛地叫出声来,哭丧着脸:“少爷,轻点,轻点,这时老太爷立下的规矩,没有老太爷的命令,小的不敢私自打开的。”
“连少爷我也不行?”柳青衙一听是老太爷的命令,不禁放轻了力量,镇国府的老太爷正是他的爷爷—镇国大将军柳河。
整个镇国府上下,柳青衙对爷爷柳河异常尊敬,既然是他的吩咐,自己便不好再强闯进去了。
“是,是。”徐伯连忙点头回应道。
“胡闹,你在干嘛!”这时,廊庭外走来一中年男子,只见他身着一套半旧的家居服,端正的面庞和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着青年时的俊帅,矫健有力,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柳青衙与徐伯纷纷放下了动作,见到此人,纷纷上前拜倒:“父亲(老爷)。”
来者的美男子正是颇受当今王上倚重,当朝工部尚书柳士贤。
当年的柳士贤在朝歌曾被喻为“谢庭兰玉”,无数富家小姐更有王族公主倾意于他,但最后柳士贤却娶了个平常百姓女子,生下了柳青衙。
这家伙非但没继承自己老爹的书香卷气,更没继承老爹俊美的外貌。
自小喜欢呆在军营中,身材体魄健壮,在军中无人能敌,这让爷爷镇国大将军柳河高兴不已,说是以后一定是个大将军,这件事倒也成为朝歌一妙事。
“徐伯,你先下去吧。”柳士贤走到两人面前,对着徐伯吩咐道。
园中只剩下柳士贤和柳青衙父子俩,柳士贤目光落在柳青衙身上,思忖片刻后,低声道:“活着?”
“死不了。”柳青衙望了望自己老爹,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吐露道。
柳士贤不以为意,轻笑了几声,眼中突然闪过厉色,继续道:“你要的这两样药材,朝歌没有,但太离宫有,我已经吩咐人去取了,送到安邑去了。”
柳青衙不禁露出欣喜之色,连忙躬身道:“多谢父亲!”
“你就暂且不要回安邑,那儿有他老人家在,自然无事,你先想想自己的事吧,擅离职守,私回朝歌,这件事已经摆在天策府的案台上了。”柳士贤突然语调略转严厉,看着想去安邑的柳青衙,冷不丁道。
柳青衙神色一怔,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的原委,虎目中闪过凌厉的杀意,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之意:“想必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家伙告的状,回去后要狠狠修理一番了。”
“他是谁的人不用我多说,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切不可鲁莽行事!”柳士贤颇有些生气,毫不犹豫斥责道。
柳青衙死死握紧拳头,神色极为不甘:“孩儿明白!”
.......
三日后,安邑的私塾后的茅草屋里,一股冰冷到极致的精粹能量在陈宇气府中升腾而起,仿佛将气府中人的十三个灵窍彻底冰封住,紧接着一股极为强大的气血如奔流不息的江河涌来,一点点,一息息被吸收着。
当最后一丝药力被彻底消融于陈宇的气海之间时,他便醒了过来,而此时,秋日的晨光正好倾洒在他的身上。
望着周围一切陌生的环境,在这简陋的草屋,刚苏醒过来的陈宇依旧保留着警惕之色,艰难的爬起身来,见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才放松了神情。
此刻他一脸不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体,自己不是身中火蟾毒了吗,为何体内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火蟾毒?
在他的气府中唯有两股不同的气息在他的气府中盘旋。
陈宇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动,轻至不可闻喃喃念道:“我不是应该死了吗,这里究竟是哪里?”
“你没有死,这里是安邑,是老朽救了你的命。”仿佛在回答着陈宇的问题,屋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时,门口站着一位老人,手里端着一碗刺鼻难闻的药走了进来。
安邑?
陈宇脑海中飞快思索着这个地名,倒是有些耳闻,这个地处南方的州县,人口众多,地理独特,风景名胜众多,一直以来是文人雅客的聚集地。
没想到自己竟来到了安邑。
陈宇恍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处境,掀开被子,连忙起身辑礼,但由于虚弱太久,险些跌落,但还是出声道:“多谢救命之恩。”
老先生望着刚苏醒的年轻人,不失礼数,颇为满意,扶起陈宇说道:“你还是要感谢那个叫柳青衙的孩子,若不是他找来的药,你可能早就死了。”
在平阳密林中,陈宇虽然身中杨义青的火蟾毒,但他的意识尚在,已经知晓了柳青衙的到来,没想到最后是他救了自己,于是问道:“他人呢?”
“他已经回朝歌了,毕竟是朝廷中人,不可能一直留在安邑。”
陈宇点了点头,但是回想起自己从武关到平阳的路上,想起这些天的前因后果,想到了自己父亲身死,母亲不见踪影,想到了昭武将军府上那无辜惨死的一百二十余口人,不禁潸然泪下,此刻他的内心脆弱无比。
老先生注意到了陈宇的低泣声,于是乎想到了陈宇的事情,幽幽一叹,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老朽虽不问朝廷之事,但这件事有些人做过了。”
“你且在这里住下吧,这里暂时不会有秦军搜查,以后你便改个名字吧,你本该已经死了。”
闻言,陈宇停止了哭泣,一股悲愤的神情涌上心头,没想到最后需要改名才能继续活下去,旋即神情郑重,拱手行礼,认真道:“请先生赐名!”
老先生思虑片刻后道:“你的命是冰凰灯芯草和十万年的血灵芝救的,在典籍中记载着冰凰灯芯草是蔺,血灵芝是芝,以后就叫陈蔺芝,如何?”
“多谢先生赐名!”
在这一刻,原昭武将军陈膺之子陈宇已经身中火蟾毒死了,一个名叫陈蔺芝的少年诞生于安邑私塾中。
“还有,你的火蟾毒并没有解掉,老朽只是用药暂时封住了它的毒性,随时都有机会第二次爆发,想来能暂时封印住,五年之间你便去趟柯摩国吧。”
改名后的陈蔺芝并未感到惧怕,反而激起了他强大的求生欲望。
自己能活着去柯摩国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恩赐了,只要有生的希望,便有了复仇的机会。
不论如何他都要死死把握住机会,昭武血案不能不明不白发生,将军府的一百二十余口人不能白白牺牲。
“是,晚辈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