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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老做奇怪的梦。”我咬着吸管跟前来看我的朋友说。

她吃下一块蛋糕后看着我:“多奇怪?”

“我梦到我死了。”

“唔。也没多奇怪吧。”她的手又伸向下一块,“我也梦到过啊,自己死了,然后看着那些亲人围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也没什么,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你老板给你定的目标你完不成了?”

“也不是……”我拖长了音回答,“可这种梦吧,我觉得做个一回两回还好说,我都做了不下十回了!还一回比一回真实,细节也更多!”

“你不是最近推理小说看多了吧?”她斜眼看我,“怎么死的?”

“跳海。”

“哇,尸骨无存啊。”

“不,有骨灰。”

“还有人给你打捞上来了?”

“不知道,反正后面出现了骨灰,还有人去领了,但我不认识那个人。”

“男的?”

“嗯。”

“说不定是在告诉你你桃花运要来了。哈哈。对了,对了,我听人说过,说梦到死人要发财的!”朋友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没开玩笑。”我想要说的严肃些,“我不认识他,可他回回都出现在我的梦里,昨天晚上更奇怪,我梦到我没死,他死了!”

“好了,不开玩笑。嗯……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但是是很早以前认识的,只不过你把他给忘了!”

“他都三十岁了,我认识的三十岁的人也不多啊。”

“要不你去求个菩萨吧,别你自己给自己吓出毛病来。”

“倒也没被吓到。”我小声的说,“只是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说不定就是你认识的人,可你把他忘的连影子都没了。”

“他是没了影子……”

“好了,别想了,吃蛋糕吧,这个蛋糕挺好吃的,不腻。”

聚完后我独自回家,朋友每隔一个月或是两个月会来看我一次,她在隔壁市里上班,我公司有个项目曾经跟她那家公司有联系,她到这里来谈项目时我们认识的,就是一下子很谈得来那样的。

我上个月才搬到这个新家,据说小区对面的房子是待拆的,很破旧,因为窗户正对着那边,没事的时候我就会看着那栋对比起来矮小破旧的房子。

到家后我也是先看了那房子,站在窗前吹着风,那里漆黑一片。过后看了会儿电视,颇有些无聊的剧在这个台那个台轮转着播出。差不多八点过我给奶奶打了个电话,最近家里就剩下她和姑姑,我有空了就会打电话跟她聊会儿,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说过梦的事,今天说了,因为昨天的梦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好梦,会进财。”奶奶说,跟朋友说的那句一样。

“那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我不认识他啊,而且他连影子都没有。”

“也可能是什么将要离去的人,这世上没什么人记得他了,他就在梦里找上你了。”奶奶话说得很慢,她以前生过大病,现在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马上元旦放假,我回去看你。”我突然说。

“好啊,我给你煲汤喝。”奶奶也很高兴,“别太在意那个梦,我等你回来。”

“好。”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要回想那个人的脸,但是浮现的只是模糊不清的一片,大概是张没什么特色的脸吧。奶奶说是因为在这世上没什么人记得他了。

“真可怜啊。”我不自主的对着黑暗说出声。人死了说不定还有亲人朋友能记着呢,将要离去的人,那他是快要死了吗?

早上起床后我先是绕着小区晨跑,再是去那家北方人开的早餐店,豆腐脑和包子的味道很好。

“又晨跑?”老板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问我。

“是啊。”

“嗯,锻炼身体好,年轻人就该多锻炼。”他身上的围裙已满是油渍,但那更让人感到他是一个早餐店的老板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他一边拿袋子给我装包子一边说:“好像年后那边那栋房子就要拆了。”

“我也听人说过那里要拆,一个老婆婆告诉我的,说她以前住在那儿的最顶楼。”

“给,小心烫。”他递给我袋子,“最近跑出来不少野猫,好像它们成了那儿的原住民。”

“那里应该早就没人住了吧?我听说里面很破旧,值钱的东西都给弄走了。”

“啊,早就没人住了。”

我点了杯鸡尾酒坐在这里等老板忙完,他总有很多事要做,不过总是做的不慌不忙,我听人说他以前是个诗人。

“好几天没见你了。”他拿着个酒瓶过来,看样子是某个他所珍视的瓶子,说话的空隙他一直在擦拭那个瓶子。

“嗯,这几天工作比较忙,老板催得紧。”

“那现下是忙完了?”

“工作是忙完了。”我回答。

“别的还有什么?”

“还有梦。”我说。这之前跟他说过,想着以他一个中年人的阅历兴许能说点什么有用的。

“他不是来寻你没寻到?”

“嗯,可有了新的进展,不感兴趣?”我啜了口酒,“马上元旦了,我要回家去,又要好几天来不了了。”

“感兴趣。”他示意我讲下去。

“说实话,昨晚没做梦。”

“唔?”

“前天晚上,我梦到那个人死了。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我奶奶,奶奶说那可能是某个被世人遗忘的人,昨晚我就没梦到他。”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梦结束了。”

“梦结束了?”

“对,这个长长的梦,以那个人的死亡为结束。也许你奶奶说的是对的,他被世人遗忘了。”

“那不是很可怜?”

“现在不是有你记得他?你应该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吧?”

“啊,有。”我轻呼一声,因为我明确的记得他跟谁自我介绍过,我仔细的回想,眼睛盯着杯里颜色鲜艳的鸡尾酒,而后抬起头来看着老板,“我想不起来了。”

“唔。”他停止擦瓶子,“我记得你说梦里的场景你似乎在哪里见过,有可能的话不如你去找找那个地方?说不定答案就在那里。”

我沉吟了会儿。“会不会有点吓人啊?”我看着老板,“他已经死了之类的,我看到他的尸体之类的。”

“哈,说不定有那种可能哟。那梦里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嗯,说不准确,因为毕竟是在梦里,只是有个概念一直在告诉我,他死了。”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之类的是吗?”

“嗯……没见到,准确的说来,他不是死了,他是不在了。”

“不在了?”

“也就是说,消失了,类似那一类的。”

“‘没有生就没有死。’你听过吗?”

“没有。怎么突然说这个?”

“最近看的一本书里写的,‘没有生就没有死。’所以人们就不该为死而哭泣、为生而高兴。你说的消失大概也可以是这么个道理,没有存在就没有消失。”

“所以?”我不解。

“去找找看吧,先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的确很破旧。”我站在小楼的顶楼,对着走廊自言自语道。

“啊?”陪我上来的房屋所有人似是听到了,一个发胖的中年男人。

“额,没什么。”我连忙挥手,“那么就是这里了?”我指着右手边的房子。

“嗯。这里很早就没人住了。连最后一户人家也在去年就搬走了,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太太。开发商一直说拆一直说拆到现在都还没动工,也不知道是在磨磨蹭蹭的搞什么,让我那么早的就把人都给赶走,现在又迟迟不动工,钱也总不到位,这中间的损失谁赔?我家里还有两个小的成天问着我要钱……”我走进那间房子,不管身后中年男人的碎碎叨叨。

因为在顶楼,地上满是脱落的墙灰,墙角甚至还有积水,破旧的沙发摆在屋中间,一个塑料桶倒在地上,我走进厨房和卧室看了看,筷子和碗倒还有,一口锅也还在,灶却没了,大概那也属于值钱的那一类吧,卧室里倒是陈设简单,床上自然是没什么东西了,稀奇的是地上有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背包。最后我看到阳台上有一个歪倒的盆,里面应该曾经种过什么。

里面种过小榕树!我的脑海里蹦出这个来。心脏的跳动突然不受自己控制,我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再仔细看这里,跟梦里出现的房子很是相像,我是说除去它的破败的话。

“喂,房子你也看过了,没找到你的猫吧?”中年男人走过来打断我,我来这里看房子的借口就是找猫。

“啊,可能它跑去了别的地方吧。”我讪笑。

“你慢慢找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了。”中年男人转身就要走。从看到那个盆开始我就隐约感到些什么,眼见那人要走,我也顾不上想什么,赶紧跟在他身后,“我还是到别处去找找吧。”

“最后一个住在这里的住户是什么人啊?”我问道,“他又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啊?不记得了。”中年男人步子快,走到了下一段楼梯。

我站在上面,话语脱口而出:“你这里是不是死过人?”

他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我,半晌后说:“瞎胡说什么!你这么说我这房子还卖不卖了?你要找猫就找,不找就赶紧点的走人!别在这儿瞎嚷嚷。”说完没好气的走了。

我站在那儿看着他走下楼,脚步似是忘了挪动,他的反应,算是什么?

后面突然发出点什么声响,我马上回过头去看,同时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原来是只猫啊。”看到猫的时候我松了口气,毕竟那个中年男人走了在这里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不是不怕的,可现在出现了一只猫--一只活物,我感到了一丝宽慰。

那猫慢慢地走过来,我注意到它右边的后腿似乎有伤,走起路来有些歪,猫有些胖,毛色是灰、棕、白、黑各色夹杂,很常见的麻猫。此刻它的眼睛斜眯着看我。

背后的窗口有光线射在走廊里,猫的身影很清晰。

好一会儿我张大了嘴巴,本来慢慢恢复平静的心脏又开始咚咚咚的跳个不停,那声音在我的耳畔越变越响,我有些为心脏的声音之巨大而讶异,但一种复杂的感觉压制住了这讶异,那感觉由起初的零星一点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似火苗般“噌”的蹿上来,逐渐要把我吞没。因为我听到猫说:

“哎,你可曾丢了什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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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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