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

月子

徐青青感觉到羊水顺着腿流下的那一刻其实是懵的,呆呆地扭头告诉碧螺。碧螺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喊人烧热水,再叫稳婆来,又小心地搀扶徐青青进产房。

朱棣刚办完事赶回来,听说徐青青要生了,衣服都不及换,忙跑来查看她的情况。

朱棣人赶过来的时候,满头挂着汗珠,气息凌乱。徐青青瞧他这样,就知道他这一路跑得很快。

知道着急,挺不错的。

朱棣瞧徐青青疼得五官几乎皱在一起,眼圈泛红,隐有泪光闪烁,禁不住伸手要去抱他,却被随后进门来的稳婆和女医们拦住,恭请了出去。

徐青青抽了两下鼻子,可怜巴巴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朱棣离开的身影。在门关闭的前一刻,徐青青一直和朱棣遥遥相望,彼此眼神交流,依依不舍,好似生死诀别一般。

弄得屋子里的人乍然觉得他们好像恶人一般,棒打了深情相许的牛郎织女,硬生生无情地把这对有情人给逼分离了。她们真没那么坏,只是产房污秽,照惯例和习俗忌讳男人在此罢了!

等门关上了,徐青青用帕子擦了下眼睛,立刻把眼泪收起来。其实她挺能忍疼的,现在还没疼到流泪的份儿上。不过在朱棣面前,必须表现出柔弱,让他知道自己为他生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才好让这个狗男人以后更加珍惜她们母子。

古代医疗条件落后,女子生产便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十分危险。有个经验丰富的接生稳婆很重要,这点在皇家自然不需担心。整个孕期,徐青青一直有控制糖和脂肪的摄入,对于那些传统不科学的滋补方式都喊拒绝,有效避免了胎儿过大。加之她孕后期她一直保持散步和运动,很有利于生产。

当剧烈的阵痛开始的时候,徐青青自觉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保存体力并没有大声痛叫。接下来,在稳婆张氏的帮助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好在张氏经验也丰富,加上徐青青从医术孤本上学来一招通过刺激穴位加快了宫口开的速度,折腾了不到两个时辰,孩子就平安生下来了。比起诸多头胎生子的产妇,徐青青这一遭已经很快了,并不算太遭罪,但该受的疼还是有的。

稳婆张氏曾为百数孕妇接生过,却从没有见过像燕王妃这样省心的孕妇。生孩子实在是疼,哪怕是生过三胎四胎的孕妇,比头胎容易些了,一样依旧忍不住尖叫喊疼,有的甚至震得身边人都耳鸣了,因此大家也禁不住跟着着急慌乱。

燕王妃却稳得很,到底是通医术的人,不仅晓得低喊保存体力,还能指点女医们帮她按穴位,以便让孩子顺利出生。再没有比这里更有序的产房了,大家都各司其职,半点不曾手忙脚乱,因此更不会出错了。整个生产过程产生的污秽,都会及时利索地更换,各处清清爽爽。

有趣的是产子的过程中,燕王爷还明人送了一盆开得正好的蕙兰在床头,转而又有三个木雕的小人儿也送来了。人虽不在,无法作陪,可王爷挂记王妃这心思大家倒是都瞧得一清二楚。

“出来了!”稳婆张氏抱起孩子,高兴地对徐青青道弄璋之喜。

第一胎便是个儿子,燕王妃好福气,想来这孩子不日便会被皇帝册封为燕王世子了。

“怎么没哭?”

孩子生下来竟然安安静静的,可把屋里的众人给吓着了。

徐青青蹭地坐起身,忙要检查孩子的口鼻是否有异物,却见稳婆张氏拍了一下孩子屁股,突然哭声嘹亮,这声哭倒是带起了整间屋子里的人的笑声。

屋子里的人都高兴地合不拢嘴,便有人要去给燕王道喜。

“拾掇干净了再去。”徐青青饮了一口红糖水后,在碧螺的搀扶下靠在软垫上,接过帕子擦头上的汗。

张氏将孩子仔细清洗干净后,拿着大朱红金线绣制的牡丹花被子包裹好,笑着送到徐青青跟前。

碧溪等人则麻利地将屋内余下的污秽清理干净。

传话的小丫鬟机灵地站在门口,就等碧溪姐姐完事儿了她好赶紧去报喜,可没想到她这边才想抬脚动身,那厢门就被推开了,便见燕王爷迈着大步进门,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等小丫鬟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爷已经近身至王妃跟前了。

女人生孩子,朱棣勉强也算见识过两次。一次在宫里,他陪着母后的时候见过一次宫妃生产,他等了一刻钟不到,因听不惯那惨烈的叫声,就离开了。还有一次在一位大臣家里,赶巧听见了,那喊声更是凄惨,似乎要刺破天。

那会子他年少不懂事,只觉得这声音太不悦耳,避开了就是。但如今想来,这些生产的女子必定极为疼痛,才会让她们这些平日里素来温声细语的女人们喊叫成那样子。

他的小女人生在乡野,还不算温柔淑女,连吃东西的样子都那般豪放,想来疼痛来的时候,必定叫得更大声。

所以朱棣才刚他在外等待的时候,一直绷紧神经听着屋里的情况,想着徐青青喊声最大的时候八成要顶不住,他到时理该说两句话安慰她。

朱棣一直在门前的院中央站着等候。他今天在外奔忙了一上午,不曾歇下过,也不曾喝过一口水。秋日晌午的日头大,尤为晒人,朱棣也不觉得如何,就硬站在那里等足了整整两个时辰,凭着太阳从中天到西斜快落山了,他没移动过半步,任别人来劝也不听,搬来的凳子也没坐。

“恭喜王爷,大公子英声惊座,芝兰新茁!”稳婆张氏连忙贺喜道,将怀中的婴孩报给朱棣。

朱棣匆匆看了眼孩子,便撩起袍子,坐在床边,拉住徐青青的手。见她面色不复之前红润,嘴唇还有一处磨破了,手不觉收紧,朱棣紧张地询问徐青青状况如何。

“疼。”徐青青冷吸口气。

朱棣垂下眼眸,“本王知道,你——”

“那还不快松手。”徐青青晃了下被朱棣紧握住的手。

朱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握疼了徐青青,立刻松开手,再看徐青青的时候眼中略带歉意。

徐青青还是第一次见朱棣有略微慌乱的时候,笑了下,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让朱棣抱。

“我还没抱呢,第一次让给王爷。”徐青青笑道。

朱棣这才正经地打量被送到他跟前的小家伙,小小的一只被裹在被子里,脸蛋都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皮肤红红的,脑袋上长着稀疏的几根毛都贴在脑皮上,双眼紧闭着,薄唇和鼻梁都像极了他,不过皮肤皱巴巴的有点丑。

朱棣又看一眼徐青青,在徐青青密切注视下,才小心地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只觉得是软软的一滩,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碰坏了,所以朱棣把他抱起来后便双臂僵硬,一动不敢动。

稳婆看出了燕王爷的尴尬,忙笑着夸赞燕王抱孩子的姿势极好,再多抱几次便会更熟练了。徐青青随即凑了过来,用手指托着小家伙半握拳头的小手,然后又端详了一遍这孩子的长相。

“都说儿肖母,可怎么看他长得都更像王爷。”徐青青扭头疑惑地问朱棣,“你说是不是这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偷听我们讲话了,知道自己出生之后要被自己的父亲带着,所以就开始拍马屁了,要长得更像父亲一点?”

朱棣此时听到‘父亲’这个词儿,全然有了不同的感觉,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倒是依了徐青青的话,越看越觉得想自己。思及这便是自己的血脉,他和心爱的女人所生,眼眶有些发热。

稳婆等人还在屋内候命,徐青青悄悄戳了一下朱棣的后腰,用眼色示意他。

素来智多机敏的燕王,在接收徐青青第三次的眼神示意之后,才反应过来,道了声:“重赏!”

一时间屋子里人齐声谢恩,不单单今日在产房内伺候的人有金瓜子可拿,整个凤阳府上下都得了赏钱,连最末等的扫地小厮也有一贯钱可拿。阖府喜气洋洋,都在说巧话恭贺燕王夫妻。

朱棡和朱樉听说了好消息,赶紧过来瞧他们的大侄子。

“哎呦,这长得可真像四弟,唯独这双眼有几分像四弟妹,等大些了可了不得,怕是要做咱们大明第一美男子了。”朱棡喜欢得紧,闹着要做这孩子的干爹。

“胡闹,哪有三伯闹着当干爹的。”朱樉扭头对朱棣道,“若可以,那我也要当。”

“二哥,你这就不厚道了!”朱棡嗤了一声,嫌弃他学自己。

朱棣直接打发奶娘从两人跟前抱走孩子,不准他们再看。

二人这下同仇敌忾了,一起说朱棣不厚道。

朱棣倒不甚在意,得工夫喝了口茶后,便淡声问二人什么时候离开。

“诶?我们这才来呢,不留我们吃晚饭?”朱棡惊诧问。

“二哥三哥也忙了一天,该早点歇息。”话语里的内容好似有那么一点关心人的意思,但配着朱棣那张淡的漠脸,任谁都知道他这是明晃晃地在赶人走。

“四弟妹刚生产完,四弟确实该多陪一陪她。”朱樉识趣地起身,一把拽起还要理论的朱棡,叫他别再添乱胡闹。

“二位兄长见谅。”朱棣难得客气一回,随后还跟朱棡表示,想等孩子满月那天保他吃个够,好酒好菜伺候。

朱棡这才消了脾气,乐起来,一面跟朱棣道别了,一面边走边问朱樉。

“二哥觉不觉得四弟好像有点变了,和以前比有那么点人情味儿了?”

朱樉应承,又问朱棡,晋王妃的事儿可查明白没有,“如今老四的媳妇儿可都生了,你这事儿还在查?”

“查明白了,都是那妇人的挑唆,惯会惹是生非。这种家丑,二哥不问,我才不会说。可不许告诉别人,自家的人我自己收拾,四弟那里二哥也不必说,我丢不起那人了。”

提起晋王妃谢氏,朱棡便一脸的不耐烦,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取来个惹事精回家。

“刚得消息,说是大嫂的身子不大好了,只怕入冬后难熬过去。”朱樉道。

朱棡蹙眉:“她怎么这么想不开?我家那个倒挺好呢,写了几页的信跟我赔罪,我没理她。”

……

朱棣马上回去陪徐青青。

他进屋的时候,看见徐青青正摆弄着放在床边的三个木雕小人儿,嘴角带着些许微笑。这睡了一觉之后,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气色,倒叫人稍微放心了些。

朱棣大步走到徐青青身边,便把人儿搂在了怀里。

“辛苦你了。”

“能不能和王爷商量个事儿,”徐青青仰眸,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看着朱棣,“这坐月子的时候我能不能悄悄破例沐浴,擦身也可,熬一个月不洗不仅脏,其实对身体也不好。我知道惯例不好破,那咱们保密,不让外人知道行不行?”

“既是惯例,自有其道理,为何不守?若因此落下病了,岂不受罪?”朱棣反问徐青青。

“这不沾水、不沐浴的缘故是怕受风着凉。可咱们这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处处周到,必然不会如此。再者我在一些医书孤本上看到了,这用艾草或老姜煮水沐浴,对身体反而有好处,可以祛风除寒,养得好了,身子反倒会比以前更好。”徐青青说完,见朱棣犹豫,就晃了晃他胳膊,求他同意。

朱棣审视徐青青:“哪本医书写得,拿来我看看。”

“王爷大约没听过一句话。”

“嗯?”朱棣眼里的审视意味更浓。

“一孕傻三年!妾身刚生完孩子,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是从哪本医书里看到的,反正在那一百本医书里头总有一本写了。”

徐青青耍赖完,转眸见朱棣还在审视自己,就讪讪地低头,抠着他的手指。

“生的时候可疼了,我知道王爷在屋外等着,一定会心疼我,我就怕我叫大声了,王爷听着会难受,特意强忍着没敢喊——”

徐青青话没说完,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手捧住了,按在胸膛上。徐青青感受到他胸腔震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贯入她的耳中。

“依你。”

徐青青雀跃了,高兴地笑一声,从朱棣怀里冒出头来,打了个哈欠,在榻上躺平。

“天色晚了,那妾身就不留王爷了,王爷早些休息。”

徐青青有一话本还没看完,正到精彩之处,上部看完了,下部最近才出,昨日下午碧螺才帮她把下部买到手。

昨天晚上燕王正好在,徐青青当然不好意思拿出来看。她怕燕王嫌弃话本里的内容烂俗,直接没收了她的‘宝贝’。

这书里讲着一位家世好又有才华的男主,被家世更好的表妹算计到床上后,竟娶了表妹她守寡的娘亲,这操作实在是太刺激了,而且这会儿表妹已经怀有身孕了。徐青青特别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说起来今天这孩子生的正是时候,坐月子的时候燕王肯定不会能晚上陪同。刚才她已经睡一阵了,这会儿刚好不困,躺着看几页正合适。

“又要用完本王就扔?”朱棣睨一眼徐青青。

“妾身也想王爷陪在身边,奈何这规矩要守着,坐月子,不可啊,没法子留王爷。”徐青青故作一脸为难道,还表出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王妃才刚所言极好。”朱棣伸手抚摸着徐青青的脸颊。

“啊?哪句话?”徐青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心念着她终于成功卸货,可以看话本放松一下了。

“悄悄破例,不让外人知道。”朱棣附身亲一口徐青青的额头,“本王陪你,每晚。”

徐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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