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冒牌贵公子(下)
骆通标找到米骁夫,把让他赶车的事情说了。米骁夫一听给总教头褚巍赶车,说不定有什么机会学些武功,就高兴地一口答应下来。下午未时过后,米骁夫在长云馆门口备好车马,这时褚巍陪着东世勇一起出来,后面跟着褚斌和骆通标。褚巍和东世勇坐上东世勇的马车,褚斌和骆通标则坐上米骁夫的车。米骁夫问:“褚教头,骆教头,准备往哪里去?”
骆通标指着东世勇的马车说:“你就跟着前面那辆马车走,他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米骁夫驾车跟着东世勇的马车走,马车在城里慢慢地走,似乎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可是一出城门,东世勇的马车忽然加快步伐,米骁夫也赶马紧紧跟上。马车走了大约二十里地的样子,拐进一条小路。此时虽说才是酉时,但冬日的太阳已经西沉,好在月光还不错,米骁夫就借着月光紧跟前面的马车急驰。马车又弯弯曲曲走了一段路,在一个院子门前停下来。
褚斌和骆通标从车上下来,吩咐米骁夫说:“我们进去,你就在院外等着。”
米骁夫点头答应道:“褚教头,骆教头,您们去忙吧,我在这儿等着。”
米骁夫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向这个院子四周打量一下,忽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个地方我怎么好像来过似的?”
这时东世勇拍响了院子的大门,不一会儿一个老仆出来开门,褚巍问道:“这里可是方谨大人的尊府?”
老仆说:“正是。请问诸位官人有什么事么?”
褚巍说:“请老丈给方大人报个信,就说邯郸长云馆总教头褚巍,有要事前来求见。”
方谨和方雪珊已经吃完晚饭,两人在书房的书案前对坐着喝茶,方谨正给方雪珊讲他过去在官场的事情。方谨听老仆说有人这么晚了要来见他,心中不免有些吃惊,再听说对方是武馆的教头,就更加吃惊了,因为方谨是文官,和武将的交往不多,更不认识什么武馆的教头。方谨联想到不久前米骁夫这个可怕的不速之客,心中害怕起来,就对老仆说:“你去对外面的客人说,就说我已经上chuang休息了,不见客。”
老仆急忙回到大门口告诉褚巍他们,方谨已经休息了不见客,褚巍却坚持说:“老丈,我们实在有急事,烦你进去再通报一声。”
老仆摆手说:“我家主人已经休息了,不能见客,诸位官人还是请回吧。”说着老仆就要关大门。
东世勇用脚顶住门,对褚巍做一个眼色,两人推开老仆就往里走,老仆刚要大喊:“你们……”,就被骆通标一把捂住嘴,再也喊不出声来。
方谨的书房门突然被推开,走进四个陌生的大汉,这把方雪珊吓坏了,偎依在方谨怀里瑟瑟发抖,方谨也吓得嘴唇哆嗦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方谨以为这四个人又是强盗,没想到四个人却一字排开,给方谨恭恭敬敬跪倒,行一个拜见大礼,口中称:“请方太傅宽恕在下擅自进入贵府之罪。”
方谨愈发吃惊了,战战兢兢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四个人中最年长的一人说:“方太傅勿惊。我等不是坏人,只是为了国家大事,专程前来拜见方太傅。在下是邯郸长云馆总教头褚巍,这位是友人东世勇,这个是犬子褚斌,这个是小徒骆通标。”
听了这些话,方谨稍微安下心来,给四人还礼说:“原来是褚总教头。老夫失礼了。”然后方谨又说:“刚才褚总教头说为了国家大事前来找我,只是老夫早已不问政事了,国家大事还是去找现职的大臣吧。”
东世勇说:“方太傅,您虽说退官多年,但您老德高望重,英名昭著,大家对您的高洁清廉,都感佩不已。您站出来说一句话,对满朝文武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方谨不解地问:“足下说让老夫站出来说话,是说什么话啊?”
东世勇看看周围说:“这里没有外人吧?”
方谨指着方雪珊说:“她是我孙女,没有别的外人。”
东世勇压低声音说:“既然没有外人,那我就说了……,方太傅一定知道武侯太子府上大火之事吧?”
方谨点头说:“这事老夫当然知道。武侯陛下突然晏驾后,满朝大臣意见不一,有人主张立武侯太子,有人主张立烈侯太子,就在大家争执不休的时候,武侯太子却突然因为家中失火身亡,这样一来,大家就只能拥立烈侯太子了。”
褚巍问:“方太傅可知武侯太子府上失火的原因?”
方谨说:“老夫并不知道武侯太子府上失火的原因,只是听说没有发现武侯太子的遗体,有人说武侯太子的遗体被大火烧成黑炭辨认不出来了。”
东世勇又问:“方太傅如何看待此事?”
方谨想想说:“这事的确颇为蹊跷。要是我在朝的话,我会主张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后再立新王。可是现在当朝的大臣们性急,匆匆拥立新王登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东世勇点头说:“到底是方太傅英明啊,要是您在朝的话,我们今天就不会来找您了。”
方谨不解地问:“足下此话是什么意思?”
东世勇伏在方谨耳边悄声说:“武侯太子府上不是失火,而是有人故意放火,派人去放火暗害武侯太子的,就是当时的烈侯太子,现在的敬侯陛下。”
方谨大惊失色说:“足下不可乱说,乱传这种消息可是要杀头的。”
东世勇说:“这不是传闻,这是事实。
方谨半信半疑地问:“何以见得?”
东世勇说:“因为武侯太子他还活着。”方谨听到武侯太子还活着,惊得说不出话来。
东世勇接着说:“武侯太子在大火中仓皇出逃,受了重伤,幸亏手下的卫士拼死相救,才得以逃脱。后来武侯太子隐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养伤,直到最近身体才完全恢复。”
方谨沉默半晌,然后说:“如果真是烈侯太子暗害武侯太子,那真是禽……”方谨本想说“禽兽不如”,但一想用“禽兽不如”形容当朝大王可是杀头之罪,赶紧又把话咽了回去,改口说:“这事果然是事关重大,足下莫非有什么想法?”
东世勇说:“我们准备召集天下义士,发一个声讨烈侯太子的檄文,废黜敬侯,迎武侯太子回国重新复位登基。”
方谨急忙摇手说:“这事使不得,使不得!敬侯虽说不仁不义,但他继位时间也不短了,现在满朝文武大多拥戴敬侯,木已成舟,武侯太子已不可能夺回王位了。”
东世勇却说:“方太傅差矣。虽说敬侯的羽毛渐渐丰满,支持他的人不少,可大部分人都是被蒙蔽的呀。只要我们站出来揭露敬侯,把他暗害武侯太子的卑鄙阴谋公之于众,人心自有公道,那时敬侯就会众叛亲离,武侯太子顺理成章重新登基。”
方谨摇头说:“足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们把敬侯的阴谋公之于众,满朝大臣心中固然不齿敬侯的行为,但要他们反叛,他们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敬侯给他们高官厚禄,他们会把这么大的好处轻易丢掉么?要他们反叛敬侯重立新君,新君又能给他们多大的好处?恕老夫直言,足下诸位都是在野的武夫,不知道朝廷里面人心奸诈。老夫在朝中为政多年,深知人心是可以收买的,即使你们把敬侯的阴谋公之于众,也不会看到你们期待的众叛亲离。”
东世勇充满信心地说:“我们早把各种对策都想好了。就算方太傅说的有理,满朝大臣照旧拥戴敬侯,我们还可以起兵讨伐啊。现在我们已经联络到不少不满敬侯的武将和江湖好汉,到时候只要我们发出诏讨敬侯的檄文,各地支持我们的人就会起兵响应,打倒敬侯不成问题。”
方谨问道:“你们都联络到了什么人?”
东世勇说:“有户部卿黄进大人,骁猛将军乐武平大人……”东世勇一连说出二十余人才住嘴。
方谨听完不以为然地说:“足下虽说联系到不少人,但老夫不妨直言,这些人中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由他们来领头讨伐敬侯,恐怕难服人心。”
东世勇笑道:“方太傅果然见识过人,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也明白还缺少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所以才来找您呀。”
方谨猛然明白了东世勇等人的来意,说:“莫非足下是想让老夫牵头讨伐敬侯?”
东世勇笑道:“正是,我们正是盼望方太傅站出来伸张正义,讨伐敬侯,辅佐武侯太子复位还朝。”
方谨使劲摇头说:“不行,不行,老夫久不问朝政,哪里谈得上什么德高望重,足下还是另寻高人吧。”
东世勇冷笑道:“方太傅,我们专程来请您,您可不能不给我们面子啊。不管您愿意不愿意,我们请您是请定了。”
方谨惊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东世勇道:“方太傅,我跟您说实话吧,您愿意与我们合作最好,若是不愿意与我们合作,那我们就不得不把您暂时关起来,直到您同意与我们合作为止。”
方谨气得颤抖地说:“你们怎么能这样?不管怎么说,这种诛灭九族的谋反之事我绝不干。”
东世勇还是冷笑说:“方太傅,您怕敬候灭你的九族,就不怕我们灭你的九族?您要是不肯合作,我们只好先灭您的九族了。您这么大年纪了,少活几年也没什么,可您的孙女才刚刚成年呀,您就愿意看着这么一朵美丽的鲜花葬送在您的手里?”
听了东世勇的话,方谨胸口一阵刺痛,眼前一黑,身子瘫软下去。方雪珊急忙扶住方谨,大喊道:“爷爷!爷爷!”
过了好半天,方谨才渐渐缓过气来,他含泪望着方雪珊,紧紧攥着她的手说:“珊儿,爷爷没办法,爷爷没办法呀!”
东世勇过来扶住方谨说:“方太傅,您这是答应与我们合作了么?”
方谨无可奈何地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东世勇大喜道:“方太傅,这就对了!不过为了防止万一,我们还得请方太傅和令孙女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住。请方太傅收拾一下东西,咱们马上就出发。”
方谨和方雪珊在东世勇等人的监视下,收拾好一些重要的东西带上。方谨按照东世勇的吩咐,告诉老仆和丫鬟说他和方雪珊有急事去一个朋友家,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东世勇让方谨和方雪珊坐在米骁夫的车上,由褚斌和骆通标监视;东世勇则与褚巍坐在他的车上,两人继续商量对策。米骁夫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赶车紧跟在东世勇的马车后面,其实他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知道了。
米骁夫在听到褚巍敲门问“这里可是方谨大人的尊府”时,就猛然想起这是方谨的家。米骁夫出于对夏铭的感恩,打算如果这些人要害方谨一家的话,自己就出手相救。米骁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褚巍一伙人,心想:“要是他们动手,我就只救方老儿的漂亮孙女,别人就不管了。我的夏铭师父恐怕不会对方老儿那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兴趣,他大概只想要方家的小美人,我把这个小美人救出来,就是对得起夏铭师父了。”
米骁夫见东世勇的车夫坐在车上打瞌睡,就装作去解手,偷偷溜进方府。他悄悄从窗缝中观看,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米骁夫明白东世勇他们要利用方谨,所以方谨和方雪珊的性命暂时不会有危险。米骁夫一面赶车一面想,以后设法找个机会救方谨和方雪珊逃走,这也算他报答夏铭一场。
米骁夫赶着车,跟着前面的马车走到半夜,来到一个大院子前。前面马车上的东世勇下了车,让米骁夫几人在车上等候,自己和褚巍敲开院门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东世勇出来,让米骁夫把马车赶到院子后门口,褚斌和骆通标押送方谨和方雪珊进了后门,米骁夫还是留在外面等候。米骁夫等众人进去了,悄悄下车翻上墙头,见方谨和方雪珊被押进后院的一间耳房里,门口有两个大汉看守。米骁夫暗道:“我先把这个地方记住,然后回去叫牛大力来,设法把方老儿和他那个漂亮孙女救出来,将来夏铭师父也得谢我。”
直到东方发白,东世勇和褚巍一行人才出了院门。褚巍三人坐上米骁夫的马车,东世勇则上了自己的马车,还是东世勇的车在前面走,米骁夫赶车跟在后面,米骁夫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暗中把道路记下来。马车进了邯郸城后,东世勇和褚巍分手,褚巍让米骁夫赶车回到长云馆。骆通标给米骁夫两钱银子,说:“昨晚你也辛苦了一夜,这些钱你拿去买酒吃。只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昨夜的事情你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明白么?”
米骁夫装作高兴地接过钱,道谢说:“多谢骆教头赏我酒钱。您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骆通标道:“这就好。昨晚一夜没睡,你先去好好休息一下,中午备好车,下午我们还要出去。”
米骁夫装作去休息,悄悄溜回自己的豪宅,叫牛大力备一匹马,中午在长云馆附近等候。米骁夫对牛大力说:“你看到我赶车出来后,就一路悄悄跟在我们后面,不能让车上的人发现了。等我的马车停在一个大院子前时,你就牵马躲在附近的小树丛里等我。”
牛大力点头说:“师兄,这种暗中跟踪的事我也干过几次,你就放心好了。”
不到中午,牛大力就骑马来到长云馆附近,找一个马铺装作给马修马掌,眼睛却一直望着长云馆的方向。不多时,只见米骁夫赶着马车停在长云馆的大门口,牛大力想过去,却看见米骁夫对他做手势,示意他不要过去,牛大力只得在这边继续等下去。这时只见长云馆中出来三个人,依次上了米骁夫的马车,牛大力知道该出发了,牵起马就要走。修马掌的马匠赶紧说:“官人,您的马掌才修了一半,怎么就要走?”
牛大力丢下钱说:“我有急事,剩下的以后再修吧。”
牛大力悄悄跟在米骁夫的车后,他们一直出了城,向一条偏僻的路上走去。牛大力见路上行人少,怕跟得太紧会被发现,只是远远地跟着。米骁夫每到转弯处,有意把车速放慢,以便让牛大力看清他们的去向。马车走了一段时间,果然在一个大院子前停下来。牛大力按照米骁夫的吩咐,牵马隐身躲在附近的小树丛里。牛大力远远望见车上的人都下了车,只剩下米骁夫一人在那里看车。牛大力把马拴在树上,自己悄悄走过去,这时米骁夫也看到了牛大力,两人会面后,米骁夫说:“这个院子后院的耳房里,关着一个姓方的老头和他的孙女,门前有两个大汉守着。一会儿我去前院放一把火,你就趁乱到后院把看守杀了,把方老头和他的孙女救出来。你看情况,要是能把两人都救出来最好,不行的话就只救那个姑娘,老头就不管了。”
牛大力点头说:“我知道了,要是情况不好,我就不管那老头,抱起姑娘逃走。”
米骁夫却失口道:“你别抱那姑娘。”
牛大力不解道:“为什么……?哦,我明白了,那姑娘可是师兄的相好?”
米骁夫苦笑道:“哪里是我的相好,她是我师父的相好。”
牛大力奇道:“咱们师父可是著名的不近女色,我从没听说过他老人家有什么相好……”
米骁夫知道牛大力把他说的“师父”,当成孟其坪了,就打断牛大力的话说:“好了,现在没时间说闲话,你先爬到这株大树顶上好好看看周围的地形,看好逃走的退路。”
牛大力见米骁夫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他像猿猴一样轻巧地攀上大树,很快就爬到树顶。牛大力向这个大院子四周仔细观望,突然,他看到远处的路上掀起一缕尘土,再仔细一看,那是一队士兵,驾着车马向这边赶来。牛大力急忙喊米骁夫道:“师兄,不好了,有一队官兵,像有几百人的样子,正往这边过来呢。”
米骁夫急忙也爬上树顶,果然看到一队官兵正向这边匆匆赶来。牛大力问:“师兄,你说那些官兵是冲着这院子里的人来的么?”
米骁夫点头说:“我看是的。这院子里是一伙要搞谋反的人,大概是走漏了消息,官兵来捉拿他们。”
牛大力惊道:“他们要搞谋反?”
米骁夫道:“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咱们赶快趁着官兵还没过来以前,把方老头他们先救出来。”
米骁夫领着牛大力赶到后院门口,见门口有两个家丁守门,米骁夫对牛大力做一个眼色,两人就朝着那两个家丁走过去。家丁见过来两个人,刚要问,米骁夫和牛大力的剑已经戳穿了他们的咽喉。然后两人悄悄摸进后院,又一剑一个杀死看守方谨和方雪珊的家丁,米骁夫从家丁身上摸出房门钥匙,对牛大力说:“你在外头看着,我进去救人。”
方谨和方雪珊正偎依着坐在地上的干草上,忽见开门了,进来一个人,手中还提着一把滴着血的剑,方谨和方雪珊以为这人是来杀他们的,吓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那人却说:“方大人,您还认识我吗?”
方谨眼花,一时没看出来,方雪珊却认出那人来,高兴地说:“你不是夏大哥的朋友米公子吗?”
米骁夫悄声说:“官兵马上就要来抓你们,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方谨也认出米骁夫,又看见门外地下躺着的家丁,明白米骁夫是杀了门丁进来的。方谨虽不了解米骁夫,但他信任米骁夫,因为肯送他们五两金子的人,绝对是肯帮忙的朋友。于是方谨拉起方雪珊,两人跟着米骁夫往外跑,可是才跑了两步,方谨就喊:“等等。”
米骁夫回头过来,只见方谨对他说:“壮士,你带我孙女走吧,我留在这儿。”
方雪珊急着拉住方谨的手说:“爷爷,你这是怎么啦?”
方谨不理方雪珊,对米骁夫说:“壮士,我年纪大了,跑不动,和你们一起走会拖累你们的,你就带我孙女一个人走吧。”
米骁夫本来也不太想救方谨,听方谨这么一说,正好顺水推舟地说:“那也好,方大人,那我就带令媛走了。”
方雪珊却拉住方谨不放,哭着说:“爷爷,咱们一起走。”
方谨把方雪珊使劲往外一推,说:“你这个傻孩子,爷爷是七十多岁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怕什么?你还年轻,快走!”
米骁夫拉起方雪珊就往外跑,牛大力在后面掩护他们,跑了一阵米骁夫嫌方雪珊跑得慢,干脆背起她来跑。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拴马的树林里,米骁夫把方雪珊放上马背,说:“赶快走!”
方雪珊却拉住米骁夫的手,央求说:“米公子,请你再把我爷爷也救出来吧。”
米骁夫摆手说:“恐怕来不及了。”
方雪珊祈求地紧紧攥住米骁夫的手,含着眼泪说:“米公子,米公子,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爷爷吧。”
米骁夫从没被年轻姑娘恳求过,他看着方雪珊哀求的目光,不好意思拒绝她,只好说:“好吧,那我就去试试。”
米骁夫让牛大力护送方雪珊先回去,自己去救方谨。等牛大力和方雪珊走后,米骁夫并没有去救方谨,而是爬上附近一棵大树顶上,自言自语地说:“我才不会去救方老儿呢,冒这么大的危险去救一个糟老头子,值得么?我且在这树顶上看看热闹,看看官兵怎么抓人,回去就对方姑娘说他爷爷被官兵杀了。”
不一会儿,官兵悄悄地把这个大院子包围起来,这时只听院子里有人喊:“不好啦!咱们的护院被人杀了,方谨跑了。”
里面又有人喊:“快骑马出去追。”
几个人骑着马刚出院门,就大喊道:“不好啦,官兵来了!”这些人又赶紧退回院子,关紧院门。
院外的官兵似乎也不急着进去抓人,只是在院外守着,几个骑马的将官模样的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看上去一切十分平静,当然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持续了一阵,忽然院内响起一声呐喊,一伙人打开前门冲出来,守在院外的官兵急忙上前围堵,只听刀剑相击,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米骁夫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人在前门厮杀,忽然后院的门开了,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冲出来。守后门的官兵听见前门那边的厮杀声,以为自己这边没事了,悠闲地三三两两说着闲话,冷不防有人从后门冲出来,官兵急忙围上去拦截,但已被那人一连砍翻七八个,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几个官兵拉弓向那人射箭,但都让他躲了过去,官兵追他不上,让他逃脱了。
那人向米骁夫的方向跑来,等那人跑近了,米骁夫仔细一看,那个家丁模样的人竟是总教头褚巍。米骁夫心中一动,心想:“这褚老儿狡猾得很,别人在前门和官兵拼命,他却化装成家丁从后门逃溜了。我且去跟着褚巍,说不定能从他那里学到长云子的武功。”于是米骁夫悄悄溜下树来,跟在褚巍身后跑过去。
褚巍跑着跑着,忽然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就停下脚步猛然转身,却见跟着他的人是给自己赶车的车夫,褚巍这才松一口气,说:“原来是你,你怎么跟我来了?”
米骁夫说:“褚总教头,我是您的人,当然要跟着您。”
褚巍听了感叹道:“没想到这位小兄弟竟是忠心耿耿之人,可惜我平日怠慢了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年老忘性大,没记住。”
米骁夫说:“我叫米骁夫,不管褚总教头到哪儿,我都跟着您。”
褚巍有点感动地说:“我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愿意跟着我,可见你的忠心。米骁夫,好孩子,今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米骁夫说:“多谢总教头栽培,今后我一定紧跟您,跟您好好学武功。”米骁夫一边说一边心中暗笑道:“我说多几句甜话,让褚老儿把他的真功夫全教给我。”
褚巍点头说:“好孩子,你放心,将来我把我的武功绝活全都教给你。”
米骁夫听了心里偷着乐,嘴上却似乎很关心的样子问:“褚总教头,官兵为什么要抓您啊?”
褚巍长叹一声,悔恨地说:“我的朋友害了我呀,鼓动我和他们一起拥戴武侯太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我儿子他们几个人为了让我逃出来,从前门冲出去吸引住官兵的主力,我才趁机逃了出来……。他们现在恐怕已被官兵杀了,我这条老命是我儿子他们换来的呀。”说到这里,褚巍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过了一会儿,褚巍止住泪叹气说:“唉,这也怪我贪心,本本分分地作一个武馆的总教头不好么,却贪心想当大官,结果偷鸡不成,把老本都蚀尽了。唉,我现在是有家难回,有国难投啊。”说着褚巍眼圈一红,几滴老泪怅然落下。
米骁夫见褚巍这样,也动了一点同情之心,问:“褚总教头,那您准备怎么办呀?”
褚巍抹去泪水说:“是啊,怎么办呢?……,现在官兵一定在四处缉捕我,我只有逃到外国去。”
米骁夫一听不好,褚巍要是去了外国,怎么跟他学武艺呢?米骁夫正在想法子留住褚巍,却听褚巍说:“不行,现在官府肯定在各个关卡画影图形捉拿我呢,我一露面就会被抓。我还是在一个秘密的地方隐蔽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之后,再设法出国。”
米骁夫听褚巍暂时不走,高兴地说:“是啊,褚总教头,您还是留在赵国最好。要不然您就住到我家去?”
褚巍摇头说:“小米,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去你家会连累你家人,而且你家突然来一个陌生人,邻里也会怀疑的……。我想还是去我的秘密庄子吧。”
米骁夫问:“秘密庄子?”
褚巍说:“是啊,这是早年我怕万一出什么事,可以有个地方躲一躲,就在邯郸城外二十里远的一个偏僻村子里,秘密买了一座小庄院。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就连我儿子都不知道,我就暂时去那里躲一躲吧。”
米骁夫忙说说:“褚总教头,我陪您去那个秘密庄子。”
褚巍点头说:“小米啊,这次你不是陪我去,而是要帮我去。从这里到那个秘密庄子至少要通过一个关卡,我一个人怕是过不去的,你要帮我才行。”
米骁夫问:“我怎么帮您呀?”
褚巍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们想办法到附近村子里搞一辆牛车,我躺在车上盖上被子蒙住头装作有病,你赶车,到了关卡,你就说我是你爷爷,患重病要去看病,这样就能混过关卡了。”
米骁夫点头说:“这好办,那咱们就去找牛车吧。”
褚巍对这一带的地理颇为熟悉,带着米骁夫来到附近一个小村子里。两人看到一家农户院子里停着一辆牛车,褚巍对米骁夫作一个眼色,两人“砰”地踢开大门,冲了进去。院子里的一个农妇见冲进来两个人,手中还提着明晃晃的剑,吓得她“呀”地大叫一声,奔进屋内,反手把门闩上。褚巍“砰”地踢一脚门,这门还挺结实,居然没被踢开。于是褚巍搬起门边一扇石磨向木门砸去,随着“喀嚓”一阵碎裂声,木门被砸得稀烂。一个农夫和一个农妇滚缩在墙角,吓得抱着头龟缩成一团,褚巍和米骁夫对这两个人视而不见,似乎屋内根本不存在这两个人一样。褚巍对米骁夫说:“你去抱被褥,我去找农家的衣服咱们换上。”
米骁夫抱起床上的被褥就走,褚巍干脆把房间里唯一的一个衣服箱子搬起就走。两人把东西放在牛车上,米骁夫赶起牛车一溜烟出了村子。牛车沿着乡间小道走了一阵,褚巍说:“前面就要上大路了,咱俩要把衣服换一下。”
两人脱去身上的衣服,打开箱子准备换上农家的衣服。可当他们打开箱子时,却傻眼了,原来这个农家穷,衣箱中只有男装和女装各一套。褚巍想了想说:“这样也好,干脆我就穿上女装,扮成个老太太,更不会被人认出来。”
褚巍换上那身女装,又把脱下来的衣服搓成两个球,垫在胸口上。米骁夫问:“那您的胡子怎么办?”
褚巍无奈地说:“没办法,只能拔掉了。这里没镜子,你帮我拔吧。”
米骁夫揪起褚巍的一撮胡子,“唰”地拔下来,疼得褚巍“哇”地怪叫一声。米骁夫停下手问:“褚总教头,没事吧?”
褚巍无可奈何地说:“没事,你就拔吧。”
米骁夫给褚巍拔光胡子,又把他的头发盘下来梳成女人的发髻。米骁夫上下打量一会儿,说:“褚总教头,您现在很像一位老太太了,如果不特别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褚巍苦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扮过女人,不过那时是为了取乐,这次可是为了逃命。”
褚巍爬上牛车,拉起被子蒙头盖上,装成不能见风的病人,对米骁夫说:“小米,咱们就这样走。”
米骁夫赶起牛车才走了几步,褚巍又喊道:“停车!”他让米骁夫蘸着地下的泥水,给他脸上点了一脸麻子,说:“我这样看上去像个天花病人,就没人敢细看我了。”
不久米骁夫赶车走上大道,褚巍在车里说:“咱们要快点走,现在关卡上可能还没有接到缉捕我的命令,争取在缉捕令到达关卡之前过了关。”
于是米骁夫使劲打着老牛,拼命赶路,不久就来到一个关卡前。关卡前的警备跟平时一样,几个兵卒在懒懒散散地盘查过关的行人,似乎还没有接到通缉褚巍的命令。米骁夫牵着牛车排在行人队伍里等着过关,不久来到盘查口,一个兵卒过来问:“你们过关干什么?”
米骁夫说:“我奶奶病了,我带她过去看病。”
兵卒走到牛车前,掀开被子一看,只见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太婆躺在里面。兵卒吓了一跳,问道:“她是天花症么?”
米骁夫说:“好像是天花症。”
兵卒一听赶快离开牛车,对米骁夫摆手说:“快走,快走。”
米骁夫牵着牛车走到木栅栏门前,正要出关,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喊道:“关上关门!”
守门的兵卒一听,赶紧“吱呀呀”地关上木栅栏门,正好把米骁夫的牛车挡在门内。米骁夫紧张起来,伸手悄悄握住座位底下的剑,车上的褚巍也悄悄握住藏在身下的剑。只听有人高喊:“上面有令,凡是过关的老头,一律扣押起来,等待详细盘查。其它人可以放行。”
守门的兵卒见米骁夫是年轻人,不是老头,就问:“你车上的人是不是老头?”
米骁夫还未答话,刚才盘查过他们的兵卒说:“他车上是一个得天花症的老太婆,赶快让他过去吧。”于是守门的兵卒把门打开一条缝,让米骁夫牵着牛车过去了。
褚巍带米骁夫来到他的秘密庄子,这个庄子很小,平时只有一对老仆夫妻替他照料,外人并不知道这庄子的主人是褚巍。褚巍和米骁夫悄悄进来,褚巍在庄子里坐稳后,才略略安下心来。老仆给两人端来饭菜,虽说只是简陋的饭菜,但两人都是肚子饿急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吃完饭,米骁夫就转弯抹角地问起褚巍武功的事,说:“褚总教头,您的功夫太了不得了,那么多官兵来抓捕,还是被您杀出一条血路来。”
褚巍摇头说:“惭愧,惭愧,今天带队来的是禁军统军司徒耕勤,要不是我儿子和朋友掩护,我也差点就跑不出来了。”
米骁夫一听是司徒耕勤,想起当年被司徒耕勤所骗,差点送了命,不由恨恨地说:“司徒老儿这个狗东西,我抓住他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褚巍却说:“小米啊,你到底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司徒耕勤可不一般,他是咱们赵国四大勇将之一,我都占不了他的便宜,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米骁夫饶有兴趣地问:“赵国四大勇将都是什么人?”
褚巍说:“哦,你不知道么?赵国四大勇将就是骁勇将军,神勇将军,威勇将军,雄勇将军,这四个带‘勇’字的将军,是赵**中地位最高的,向来由武功最高的人来担任。司徒耕勤名列神勇将军,他的功夫自然是了不得的。”
听到褚巍称赞司徒耕勤的武功,米骁夫心中提醒自己以后遇到司徒耕勤,千万不可大意。不过米骁夫想学长云子的武功,又故意说:“褚总教头,我听说长云子的功夫是天下无敌的。您的功夫是长云子的真传,不管是什么几大勇将,哪里是您的对手呀。”
褚巍苦笑道:“什么天下无敌,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就是长云子本人也不是天下无敌的。我家祖上是长云子的徒弟,长云子仙逝后,祖上把从长云子那里学来的武功传下来,传到我这里已是第七代了。”
米骁夫又问:“我听说齐国的宗政家和楚国的连家也自称是长云子的真传功夫,看来他们必定都是假冒的,只有褚总教头您的功夫才是货真价实的真传。”
褚巍摇头说:“话也不能这么说。长云子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姓褚,这就是我的先祖;二徒弟姓宗政,就是齐国的宗政家;三徒弟姓连,就是楚国的连家。所以我们褚、宗政、连、三家的功夫,都是长云子的真传。”
米骁夫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他们两家是假冒的呢。不管怎么说,褚总教头的先祖是长云子的大徒弟,那褚总教头家的武功肯定要比宗政家和连家要高明。”
听米骁夫推崇诸家的武功,褚巍眼中闪起一点得意的神色,说:“那是自然,当然是我们褚家的武功最高了。”褚巍刚说完这话,得意的眼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忽然想到什么,说:“小米,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办,这事有点危险,你肯不肯干?”
米骁夫拍着胸脯说:“褚总教头,您就吩咐吧。只要是您的吩咐,就是刀山火海,我米骁夫也在所不辞。”
褚巍被米骁夫的话感动了,感激地说:“小米,你真是忠心耿耿的好人,将来我绝不会亏待你的。”说完褚巍对米骁夫神秘地说:“我家藏有一部长云子的《武孚经》,这可是无价的宝书。现在我被通缉,不能回家了,你去帮我把它取回来。”
米骁夫想起以前牛大力给孟其坪送过一部假的《武孚经》,于是就说:“褚总教头,我听说《武孚经》是绝世珍书,只是被人假造的伪书很多……”
褚巍听出米骁夫有怀疑的口气,有点不满地说:“小米呀,我家先祖是长云子的正宗徒弟,世上《武孚经》的伪书再多,我家传下来的《武孚经》绝不会有假。”
米骁夫赶紧陪笑说:“我哪会怀疑褚总教头的家传宝书呢。这么贵重的书,只要能把它取回来,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不怕。”
褚巍听了高兴地说:“小米呀,有你这么舍命辅助我,老夫可以安心了。”
米骁夫心中暗笑褚老儿好骗,脸上却装出忠心耿耿的样子,说:“褚总教头,您的宝书在长云馆么?我现在就去给您取来。”
褚巍说:“在长云馆我卧室的书阁中,放有一部《武孚经》,但那部书是假的。”
米骁夫失声道:“假的《武孚经》?”
褚巍说:“是啊,那是假的《武孚经》。你知道长云子的《武孚经》名气极大,我家有这部书也是众人皆知,慕名专程前来一睹《武孚经》的武家大师不少。我们要是不给他们看,遇到居心不良的人,轻则设法偷盗我们的书,重则不惜害我们的命,强夺我们的书,你想我们能有安宁的日子过么?为此我的先祖想出一个对策,就是用一部假书来应付,凡来我家要求阅读《武孚经》的,我们是来者不拒,拿出《武孚经》给他们看,想抄写也行。我们把《武孚经》公开了,大家谁想看都可以看,这样一来也就没人找我们的麻烦了。”
米骁夫点头道:“褚总教头,您的先祖真是太聪明了,想出这么一个妙计,既保全了书,又不会得罪人。不过那些武家大师就看不出来《武孚经》是假书么?”
褚巍道:“有人毫不怀疑,把《武孚经》一字不漏地抄下来,回去认认真真照着书上讲的练;也有人看了后有所怀疑,但他们只是怀疑我们先祖得到的就是一部伪书,没想到我们还有一部真书。”
米骁夫又问:“那您的武功就是按照真的《武孚经》练出来的吧?”
褚巍摇头说:“小米,你是忠义之士,我就不骗你了。我的武功虽说有一部分来自《武孚经》,但大部分却不是。”
看着米骁夫惊讶的表情,褚巍继续说:“《武孚经》主要讲的是心法,具体的武功招式并没有多少。《武孚经》讲的心法枯涩难懂,我读了很多遍,还是半懂不懂。而现在比武都比的是武功招式,你的招式不行,人家就认为你的武功不行,谁有耐心听你讲什么武功心法?所以指望靠《武孚经》练出上乘武功是不行的。”
听到这里米骁夫大失所望,问:“那么《武孚经》是没用的书了?”
褚巍说:“也不能说《武孚经》就没用,但它缺少具体的武功招式是个大缺点。我的先祖早发现这个问题,于是第二代先祖和第三代先祖,父子两人合写了一部《武孚经注》。《武孚经注》听上去似乎是《武孚经》的注解,但内容说的都是从长云子那里学来的具体武功招式。后来的几代先祖又陆陆续续对《武孚经注》进行修订,加入自己自创的招式。传到我这一代,《武孚经注》的内容已经远比《武孚经》本身丰富得多。《武孚经注》不仅通俗易懂,而且具体实用,我们这些后人基本上只修练《武孚经注》,倒很少有人去读《武孚经》本身了。”
褚巍的这些话让米骁夫大感意外,问道:“这么说来,《武孚经注》比《武孚经》本身更加珍贵了?”
褚巍点头道:“是的。我们家把《武孚经注》看得比《武孚经》本身更珍重,绝不给外人看。”
米骁夫心中暗喜,心想:“幸亏褚老儿把《武孚经注》的事情告诉我,要不然我费大力气去搞真的《武孚经》,枉费了很大的力气却没什么用。看来我得把《武孚经注》弄到手才是。”想到这里米骁夫又问:“《武孚经注》也藏在长云馆么?”
褚巍道:“长云馆太引人注目了,大家都众目睽睽地看着那里,这么重要的东西哪能藏到那里呢。《武孚经》真本和《武孚经注》,我把它们藏到一家饭店里了。”
米骁夫吃惊道:“藏在饭店里?饭店里人来人往那么杂,放在那里安全么?”
褚巍微笑道:“越是看上去不安全的地方,其实往往是最安全的。人们都以为贵重的东西要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想不到我把它藏在人来人往最多的饭店里。邯郸城里西市大街上有一家叫‘桃仙居’的小饭店,这家饭店其实是我出资开的,但外人都不知道我是那饭店的真正主人,我委托一位姓全的朋友当掌柜,替我经营饭店。‘桃仙居’藏酒地窖的墙壁上有一个暗阁,《武孚经》真本和《武孚经注》就藏在那个暗阁里,这个秘密连全掌柜本人也不知道。我每次要看《武孚经》和《武孚经注》时,就装作去桃仙居吃饭,在那里取出经书看,看完后再放回原处,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知道。”
米骁夫佩服地说:“褚总教头想得太周到了,就是管仲再世,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您把书藏在长云馆里,您出了事,长云馆必定被官兵查封,我去长云馆取书怕要费些力气。您把书藏在桃仙居,取书的事就好办多了。”
褚巍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去取书也不简单。因为桃仙居的全掌柜不认识你,他不会让你随便去藏酒地窖的。全掌柜也会一些武功,我不知道你的武功如何,但我看你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你还得自己想个法子进去拿到书,再安全地出来。”
米骁夫道:“那您可以给我写个字条啊。到时候我把字条给全掌柜看,说是您派我去取东西,那全掌柜不就让我进去了么?”
褚巍摇头叹气道:“小米,你还小,不懂得人生的险恶。在我得意的时候,大家都来找我,朋友多得一塌糊涂;现在我出事了,大家躲我还来不及呢,哪能指望他们替我办事?像你这样在我出事之后还跟着我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全掌柜虽说是我的朋友,他现在恐怕正想着怎么跟我撇清关系呢。你要是拿着我的字条去找全掌柜,他为了撇清跟我的关系,说不定会去报官,把你捉了将功折罪。所以你去取书时,千万不能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了不但取不到书,反而危险了。”
米骁夫点头说:“多谢褚总教头的指教,我真没想到人生如此的险恶。这样看来,去桃仙居取书也不那么简单。”
褚巍说:“是啊,这就要靠你自己想办法了,现在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吧。但也不要操之过急,看好了机会再动手。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你拿书来见我,我把书上的功夫慢慢都教给你。”
米骁夫心想:“只要有书,我自己学就行了,指望你慢慢地教我,不知教到猴年马月呢。我让褚老儿多给我些时间,等我拿到书,把书全部抄一部以后,再把书给褚老儿。”于是米骁夫说:“褚总教头,我一定想方设法给您把书取来。只是五天时间有点短,要是五天之内我取不到书怎么办呢?”
褚巍说:“五天之后,不管你取到书没有,你都过来见我。我要见你五天后还不回来的话,我就要走了,不在这里了。”
米骁夫问:“那您就不要经书了么?”
褚巍叹气说:“经书当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