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丢弃
馥香和百里惑此刻都是精疲力尽。
突然杀到的另一只黑熊将馥香一瞬扑倒压在了身下，笨重的身子故意在馥香身上重重压下。
“啊！”馥香惊叫一声，额头上汩汩的冒着鲜血，苍白的小手无助的在地上摸索着。
此时此刻，她突然听不到关于百里惑的任何声音。
好像自从第二只黑熊出现之后，他就凭空消失了。
馥香小手在地上摸索到了一把椅子，朝着身前重重砸去，黑熊吃痛，厚实的熊掌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在馥香脸上。
却在这时，半空之中响起破空之音，挟裹着冷风呼啸而来。
馥香手中还抓着残缺的一条凳子腿，看也不看的朝黑熊身前狂乱的刺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刺中了黑熊身上哪个地方，只感觉一股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感觉到面颊上脖颈上滴滴答答不停有温热潮湿落下，颤抖的小手仍是紧紧地抓着那救命的木棍，一刻也不敢松开。
当她再也感觉不到黑熊有任何呼吸传来的时候，方才挪动自己娇小的身躯一步步的朝门口爬去。
此时的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朝着有风的地方爬去。
而百里惑，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馥香爬到院子里的时候，隐隐听到有细微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却听不真切。她挥舞小手朝着未名的方向喊着，
“太子殿下——是你吗？”
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呼冷风。
这一瞬间的感觉，她好像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
从七岁那年开始，是母亲重病离世丢下了她，而后是父亲新娶了小妾，将她逼走，当她以为初晗是她所有的全部时，初晗却在她面前被活埋！
整个古家，就剩下她一个。
凉风起了，偌大的院子，除了她，似乎就只剩下两只黑熊的尸体。
身体上的痛已经麻木，眼睛看不到的彷徨加上心头的绝望，让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百里惑走了——
不管他是自己走的，还是因为受伤严重被人带走了。总之，此时此刻，她的身边再无其他。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眼睛也看不到，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夜未动。
一如七岁那年，母亲走了，她一个人被关在柴房一天一夜，不曾有人搭理——
“初晗——如果你还活着——会找到我吗？”
“初晗——这里是哪里？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走才能回去——才能回去——”
无助的低吟喃喃响起，她不会去责怪百里惑将她丢下。
是她没用，就她此时的能力还想着为古家翻案，她凭什么？
不管是欧阳馥香还是古初雪，此刻眼睛瞎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凭什么为古家翻案？
她坐在那里，捂住了面颊，没有泪水，只有无边孤独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瓢泼而下，将她瘦弱的身子淋透。她坐在雨中，不住的颤抖。耳边不断有惊雷炸响，她捂住了耳朵，身子蜷缩成很小的一团——
却在此时，头顶上的雨水忽然停了下来。
她恍惚抬头，清亮的眸子闪过璀璨星辉，哪怕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眼神也如星辉一般耀目。
小手在身前胡乱抓着，当掌心触碰到那一抹袍角的时候，她紧紧地攥着，全身都在颤抖，冻得青紫的唇瓣微微开启，
“主子，是你吗。”
沙哑的声音是肯定的语气，当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管她了，他再次出现。
一如那天在刑场上，她以为自己要再死一次了，他却裹着一身雾气，平静的出现在她面前。后来，云破日出，他抱着她，一步步走下高高的邢台。
那一刻，虽然她没有任何回应给他，但她真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蓦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这感觉却不是属于皇甫焱晧那熟悉的冷漠强硬。
“姑娘，你受伤了，我先带你上马车。”追月的声音淡淡的，却难掩激动。
在他身侧，皇甫焱晧沉寂的眸子闪烁一下，俊逸的五官难掩一丝疲惫。
不眠不休的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是找到她了。
这三天时间，他的反应和表情让一众护卫噤若寒蝉，就连跟随他多年的追月和追风都是不敢多说一个字，找到她的这一刻，此时，他的心竟然是空空的感觉。
馥香推开追月，小手在身前挥舞着，她知道皇甫焱晧就在她身边，无论她如何挥手，他都置之不理。
或许，他此刻已经冷酷的转身朝回走了。
馥香执拗的站在雨中，身子摇摇欲坠，却倔强的不让追月扶着她。
皇甫焱晧看着如此模样的她，神情却是可怕的平静。从他见到独自一个人坐在雨中不哭不闹的馥香开始，他的表情就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被千年的寒冰冻住了一般。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知道——”馥香喃喃低语，像是一个人的自问自答。
皇甫焱晧心猛然一缩，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无坚不摧到感觉不到任何寒意了，却在此刻，心底某处，好像撕裂了一道口子，呼呼的灌进了冷风。
馥香苍白的小手慢慢的举在半空中，就是执拗的不肯落下。
“我不怪你在树林内不管我不顾我，那时候，不管你是松开我的手，还是将我推开，我都没有任何权利责怪什么。当古家被满门圈尽的时候，我的身份就是北国无人敢要的罪臣之女。就算为奴，我也活不过几日。
现在，我眼睛瞎了，若要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便需要付出更多努力，以前，完整的我都得不到你的认可，更何况是现在这样一个如同累赘的我。但是我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你既然找到了我第一次第二次，就不要再丢下我一次。
无论前面的路多难走，我都会在你身边！别人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我可以拼出性命为你挡剑，也可以在刺杀面前弹一夜的琴给你听。只求你——不要再丢下我。”大雨滂沱之中，她一字一句，泣血如歌。虚弱的身子颤抖的站在雨水中，皇甫焱晧的心在这一瞬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轻颤。
面颊上拂过冰冷雨水，他迎着冷雨往前走了一步。
只有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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