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井下石
李墨没那么小气，虽然不怎么待见高强，可厂子就这么大，一共就那么些人，平日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闹得太僵，所以照面的时候，他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高强本来笑容满面，看到他忽然就没什么表情了，对身边几人道：“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说完也没有避讳周围的人，问李墨道：“你怎么找过来的？”
李墨心里腻歪得不行，原本不想闹太僵的，这时候也没兴趣虚与委蛇了，当下淡笑道：“我怎么来的好像跟你没关系吧？难不成你现在又想明白了，突然想好好关照关照我了？”
听出话语间的嘲讽，高强很是不痛快，道：“敢跟我这么说话，你是不是觉得进厂了就长本事了，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在厂里呆不下去？”
很直白，但是凭借着手底下占据厂里一大半的熟练工人，他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
原本就不是多了不起的工作，大不了就换个厂继续混，当下李墨也没怂，淡然道：“你试试，看我能不能呆得下去。”
韩子玉却有些着急了，一边把李墨拉到身后，一边赔笑给高强道歉。
也不知是她的道歉起作用了，还是清楚就算赶出去，李墨也可以去别的厂混，高强并没有发作，只淡淡道：“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你也记住，不要在厂里仗我的势，我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是我带进来的，我不会刁难你，同样，我也不会关照你。”
话是这么说，可外面的世界其实是很现实的，见人下菜碟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中午食堂发生的事情，看似没有引发任何波澜，但暗地里，几乎全厂都知道了。
诚然，高强并没有出面刁难，也没有动用自己的话语权非得要把李墨从厂里赶出去，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欺软怕硬落井下石之人。
……
制衣厂的流程其实很简单，除开少数厂里要求工人从头到尾做整件，绝大多数都是流水线作业。
所谓流水线作业，就是把一件衣服分成不同的工序，从制版，到开料，到平车冚车等不同的电车缝纫，再到钉纽扣剪凤眼，等等，不同的工序不同的人负责，做那样的就专做哪样。
等一整套的流程走完，做出来的衣服裤子到尾部剪去多余的线头，适当检验包装，就可以出场了。
李墨所在的制衣厂，就是这种流水线作业，全厂做出的衣服裤子，最后都要来到尾部，进行最后的处理，然后检验包装。
然而因为服装版型加工难度的不同，尾部的工作其实也有难易之分。
这天下午一点半，李墨准时来到尾部。
如韩子玉中午说的一样，很快，大量上午做好的衣服送过来堆在工作台上。
尾部一共三个人，按照规矩，这些衣服应该三个人平分，各自负责一堆，但是一开始，王姐就出手划走了一堆。
服装行业一般都是提前一季的，春天做夏装，夏天做秋装。
现在厂里做的就是秋装，而王姐划拉走的，赫然是一堆穿在里面秋衣秋裤，留下的是外套裤子。
看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李墨顿时就火了，拍桌子道：“什么意思，好做的都划拉走，不好做的都留给我们，当我们傻还是以为我们好欺负？”
秋衣秋裤好处理，好检验，也好包装，这一点傻子都看得出来，反之，外套裤子要难做很多。
这姓王的女人一上来就把容易的都捡走了，果然如韩子玉所言，不是什么善茬。
王姐也不是好欺负的，反口就尖声怼道：“谁让你手慢的？这一行就这样，手快有，手慢无，自己不会抢饭吃，怪谁？”
两世为人，李墨可不是什么书呆子，对于这种泼辣蛮横的女人，他的思维模式很简单，别废话，大耳刮子抽上去就好。
可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韩子玉却突然拉住了他，劝道：“好了，就这样吧，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最多我多做一点。”
一边说，一边摇头，示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又给王姐赔笑说好话。
王姐冷哼一声，瞥了李墨一眼：“别以为年纪小就要让着你，这次我看小韩的面子，不跟你计较，下次就没那么便宜了。”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墨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道：“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回来。”
不出来不行，真要不出来，早晚跟那泼妇打起来，到时候免不了又要横生波折，浪费大把时间。
巧的是，没多久杨波也出来了，看那骂骂咧咧的样子，也很不高兴。
一照面，看对方脸色，顿时都乐了，递上一颗软白沙，给点上，自己也点了一颗，吧嗒吧嗒抽着，杨波笑道：“怎么着，跟人闹矛盾了？我看上午挺好的啊，跟人小姑娘有说有笑，我都羡慕。”
李墨吐了口烟，骂道：“别提了，那泼妇，专捡好的，不好的都丢给我和子玉，摆明就是欺负人，要不是子玉拦着，当场我就大耳刮子抽上去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杨波哈哈大笑：“所以说，还是上学好，这社会啊，太复杂了，不适合你这种热血少年。”
顿了顿，又道：“中午食堂的事情我听说了，怎么说呢，行情就是这样，别看哥哥我是厂长，我还真管不了那姓高的。
他是手底下有人，不爽了拍拍屁股随时可以带人跑路，我不行啊，要是没人，厂子怎么办？我这厂长还要不要干了？
所以啊，做哥哥的给你指条明路，换个厂，放心，哥哥大的能耐没有，这一片给你找碗饭吃的本事还是有的。”
萍水相逢，却能诸多关照，说实话，李墨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不过他没打算走，闻言笑道：“杨哥好意心领，再说吧，真要是混不下去了，不用杨哥你开口，我也会另谋出路。”
说完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笑道：“不说我了，说说杨哥你吧，看你刚才满脸郁闷，怎么了，跟女朋友吵架了？”
杨波顿时又郁闷了，抽着闷烟道：“什么跟女朋友吵架，真要是有女朋友吵架，我还该笑了。”
“那你这是？”李墨有些不明白。
杨波满脸惆怅：“别提的，今天早上花钱买的无极棍，耍了不到两小时，被人给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