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起风波
过了半晌,又有三五人登台与姜白以剑会友,皆是败下阵来。那姜白的剑法明明不甚高明,无非是最基本的刺剑、劈剑、挂剑、撩剑等,却总能在出其不意间伤到敌人,叫人无从闪躲,无法招架。莫说那些个江湖人士,便是原小酒身边的全真教高徒吕城平都看得目瞪口呆,不住称奇。
待又一人抱拳认输,忽听得有人喊道:“老学究,你可是全数记下来啦?”原小酒探头看去,见那持笔老者悠悠起身,举起手中宣纸道:“老身都写在这里了,咱们按照方才定下的规矩,十两纹银可抄录一份,至于你们以后是否会将这路剑法外传,老身便管不到咯。”
老学究话音方落,但见得数十位江湖人士纷纷拥挤过去,不住地将银钱丢向桌面,道一句:“快抄一份与我!”原小酒哭笑不得,忽见身旁吕城平掏出十两纹银便要过去,赶忙抓住他的胳膊道:“吕道长莫要受骗啦。”
吕城平不解道:“那小女娃的剑法出奇厉害,花十两银子倒也值得,何来受骗一说?”原小酒道:“吕道长请您仔细回想那小女娃出招时念得什么?”吕城平道:“自然是极高深的剑法口诀。”原小酒道:“您再细细想来。”
吕城平凝眉细想,口中道;“她最后一次跟人比试,口中念‘日月出矣,爝火不息’,又念‘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还念‘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吕城平忽然一愣,恍然道:“这是,这是《庄子逍遥游》的内容!”
原小酒笑道:“正是。”吕城平道:“奇怪,她施展剑招时候为何口念《庄子》?”原小酒不知如何解释,便道:“吕道长还欲花钱买那剑法口诀么?”吕城平摇头道:“自然不买了,书店才卖几个银钱。”
但见数十人哄抢似得购买,后又排成长队等待老学究一一抄录,有人嫌慢,便叫店小二找来纸笔,径自坐在一旁抄录。吕城平更加目瞪口呆,道:“怎么无人发现那小女娃念得是《庄子》原文?”原小酒道:“她若是立在那里摇头念书,大家伙自然便知道了。可她一边念书,一边施展剑法破敌,便大不相同了。若不仔细回想或认真读过《庄子》,谁能想到她念得竟不是剑诀呢?便是吕道长不也是险些受骗上当了么?”
吕城平摇头苦笑道:“那老学究必定是知道的,怕一会儿就该卷铺盖逃跑了。原公子,你道那古墓派弟子就在此处,咱们上楼寻她们去罢,之后携手寻找云仙子踪迹,为江湖除害。”原小酒道:“道长稍等片刻。”
姜白与人切磋后体力不支,此刻正坐在角落里,靠在墙上睡着了。她身旁站着两人,一胖一瘦,那大胖子个头甚高,耳后有道长疤,正是姜叶所说带走姜白的二人之一。原小酒过去时姜叶被那胖子抓住胳膊甩到一旁,喝骂道:“你来作甚,你阿妹伤了人,我们正要带她去见官呢,快走快走!”
原小酒走上去扶住姜叶,与二人抱拳见礼,道:“小子拜见两位大侠,不知道这小女娃伤了何人,那人此刻在哪,是否得到救治?”胖男人看向原小酒道:“你是她什么人?”原小酒还要说话,姜叶忽然冲了过来喊道:“他是我师父,也是我阿妹的师父,你们赶紧放了我阿妹,不然我师父定会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胖瘦二人一听这个长得像个女娃娃的束发少年是姜白的师父,顿时抚胸大笑,但听得胖男人道:“说笑说笑,滚开一些莫要挡我视线。”却不想本在睡觉休息的姜白忽然睁开眼来,眉眼见笑道:“叶哥儿,师父,你们怎么来啦!”
那胖瘦二人一愣,纷纷言道:“小丫头,他真是你师父?”姜白点头道:“对呀,小酒哥哥是叶哥儿的师父,自然也便是我的师父。”
此时吕城平也走了上来,正听到姜白话语,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小女娃虽未修习内功,所施展剑术却是前所未有之厉害,我道她是哪家哪派高人的子女,竟不想是这原小酒的徒弟。这怎生可能?”
胖男人锁眉道:“小娃,你真是她师父不成?”原小酒笑道:“不是,我不曾习武,怎可能教旁人习武。我只是他家邻居,听闻她伤了人,这才跟她阿哥过来瞧瞧。”
胖男人道:“我就说嘛,你年岁也这般小怎可能会此等厉害剑法。”原小酒道:“二位大侠,还未曾告知小子她到底伤了何人,那人可有性命之忧,是否得到救治了?”胖男人啐了一口,斜斜抱拳道:“说出来怕吓死你。这小丫头伤的可是虎园武馆的少当家,陈代修陈大爷!那一剑刺的狠,险些将陈大爷刺死。若不是我二人及时将他送医,陈大爷怕是一命呜呼咯。尽管命保住了,却是伤了经络,十堰州无人能治。你说,我是不是要把这小女娃抓来送给陈大爷?”
原小酒一惊,没成想被姜白刺伤的人竟然是虎园武馆的少当家,岂不就是陈元虎老前辈的大公子?听那三位老师傅所,陈家少爷前几日随人去了北庭州,莫不是去寻陈元虎老前辈疗伤的?他身后吕城平也是沉眉细思,暗道:“那陈代修倒是好命,被人刺了一剑,虽是伤了经脉,却保住了性命。若是没有这档子事,恐怕也要死在云仙子手下啦。”
吕城平上前一步,道了一声善人慈悲,抱拳道:“二位义士,贫道全真教吕城平,与陈元虎老前辈倒有些交情,不若将这女娃交给贫道,贫道亲自将她送到陈老前辈手中,如何?”
胖男人道:“那怎可行!我还指着她赚……咳咳,我是说,不劳烦这位道长了,我们自会将她送到陈大爷与陈老爷手中。”
孙诚林心道:“方才她施展的剑法似乎暗含剑理,若是能学得一些,于我大有裨益。若是能拿到完整剑谱,或可拿回去给长老们钻研,以求原谅于我。这女娃说她剑法是跟原小酒学的,原小酒却矢口否认。我自不信他,却也无法判断真假。不妨卖个人情给他,将这女娃解救下来,再去套原小酒的话。”于是他再次抱拳说道:“二位义士,这女娃实则是贫道友人之子,不小心伤了陈家大公子,贫道自然要领着她去陈元虎老前辈面前赔礼道歉,还望二位义士将她交予我等。”
他这最后一句话隐隐带着一丝怒气,倒是将那胖瘦二人吓得后退一步,但听那胖男人道:“这位道长是打算抢人么?”吕城平道:“不敢。”却是伸出手来去拉姜白,姜白知道他是跟原小酒一同来的,便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腕。
胖男人冷喝一声,道:“臭道士快放手!”瘦男人也道:“你不放手我斩了你胳膊!”说着便抄出一柄尖刀,只是那尖刀还未扬起,便被吕城平一甩衣袖吹得倒飞出去,骇得那瘦男人惊叫一声道:“好强的内功!”
原小酒不认得吕城平,更加不知道吕城平的糗事。若是知道他跟古墓派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说什么也不会将他带来武功镇寻凝霜和灵雨。此时看他救下姜白,赶忙上前道谢。吕城平笑呵呵把姜叶还给原小酒,冲着胖瘦二人道:“二位义士还请住手,我等皆是陈家友人,莫要伤了和气。这便告辞了。”
胖瘦二人知他武功高绝,不敢拦他,却也不想就此放走姜白,但听那瘦男人忽然喊道:“小剑圣被那臭道士抢走啦,大家快来解救小剑圣!”
厅内众人都在排队,却也有人看向了这边,一听瘦男人如此说,呼啦一下围了上去,骂骂咧咧的叫吕城平等人放了姜白。吕城平念一句福生无量天尊,道:“诸位善人莫要听他二人胡诌,这小女娃乃是贫道友人之子,被他二个人贩子掳来。贫道心善,他二人既没伤害,贫道便不愿伤他二人性命。还望各位莫要被他骗了。”
胖男人骂道:“狗日的臭道士胡说八道。那小女娃伤到了陈大爷,我二人是奉了陈大爷之命将她拿来的,怎会是那人见人恨的人贩子?”吕城平微微一笑道:“诸位,若想拆穿他二人谎言,岂不容易?诸位请看手中抄书,是否以为那是剑剑法口诀秘籍?”
众多江湖人士纷纷拿起花了十两纹银抄录的宣纸,有人道:“这自然是剑诀。”吕城平道:“不知此处谁人带了一本书。”有人问道:“什么书?”吕城平道:“《庄子逍遥游》。”那店小二忽然跳起来道:“啊,这本书我在掌柜那里见到过。”有江湖人士跑去取书,回来时面色阴沉,但见他将手中宣纸摔在地上,骂道:“狗日的果然是骗子,这哪里是什么剑诀,明明就是一篇古文!大家伙都被他骗了!还有那个老学究,也是人贩子一伙的!”
哄!人群骚乱,客栈一楼混做一团。吕城平抓住原小酒胳膊,又抓起姜白,施展轻功自众人头顶跃出客栈,只须臾功夫便奔出了镇子。
这吕城平自是没安好心。他让两位弟子回山报信,又支走张秦二人去武当派示警,本是想着去武功镇拿住那两个古墓派弟子出气。不曾想叫他遇到了姜白,见识到了前所未见的高深剑招。他心生歹意,想要将那剑招学到手来,最好能骗到完整剑谱,再找个由头让那姜白人间消失,便成了他吕城平“自我领悟”的剑法,届时不仅剑法更精,还能为全真教增加一门高深剑法。到时候那掌教大师兄的位子还不唾手可得?
吕城平恶向胆边生,暗道:“张秦二人知道我跟原小酒在一起,倒也不用如何担心。我只需说帮那原小酒救出姜白后便各自分手,我去寻找云仙子踪迹,原小酒领两个孩子不知去了哪里。谁能想到我会加害他们?待得三五年再将这门神奇剑法拿出来,谁还能联想到今日之事?”
真个是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