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鸣龙护主刀魂重出
官道上乾坤堂众人已消失在视线良久,马蹄扬起的烟尘也已散尽,老魔头万德言答允乾坤堂不会再去劫镖,让镖队先走,说要和唐九生叙一叙旧。
唐九生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既不认识这老家伙是谁,也不知道和他有什么旧可以叙,只是老家伙身边那位背着古剑的白衣文士给他带来强烈的不安感,他可以确定,刚才他大战澹台剑雄时,就是这个背剑的家伙出手,使自己全身气机凝滞。
温天龙生真被这些人吓怕了,这几天来劫镖的先有黑白双煞,随后水如月,然后又是澹台剑雄,全都是惹不起的高手。虽然见这相貌堂堂的老儿随便两句话就打发走了不可一世的乾坤堂堂主,但他毕竟不知此人是谁,显然是不太放心。
万德言心中明了,微微一笑,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朗声道:“老夫是沧海楼主万德言,旁边这位是上届天下英雄榜排名第四位的‘冷面剑圣’白月亭。请问福顺镖局的诸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真要劫你们这单镖,我身边这位白先生都不需要出剑。”
沧海楼主一言既出,在场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大吃了一惊,沧海楼的万德言在江湖上名声显赫,怎么会把镖局这几只小菜鸡放在眼里?唐九生听他报出名号,心头却是一沉,他在家时可没少听老爹唐扶龙提起万德言这个老魔头。
唐九生只好安抚温天龙,答应等会儿会跟上去继续护镖,又向水如月借了岭南双雄等人给镖队护镖,温天龙这才如释重负。于是,福顺镖局的镖队沿着官道继续缓缓前行,水如月、西门玉霜留下陪着唐九生。
白月亭面无表情,伸出拔出所背的古朴宝剑,向路边的乱石堆随意挥了几下,剑气大作,眨眼间在乱石中斩出一块整整齐齐的平地。望着刚斩出的整齐平地上烟尘四起,白月亭又似随意的挥了挥衣袖,气机形成的劲风就把这些烟尘吹的一干二净。
唐九生三人瞠目结舌,却见白月亭再次出剑,这次又斩出几个粗劣的石头凳子,一个石头桌子,袖子再挥,几个石凳连同石桌稳稳飞入平地,白月亭宝剑还鞘,伸手对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万德言满脸堆笑,夸赞道:“白先生剑道又见提升,果然神乎其技!”,白月亭不置可否,一脸傲然。
西门玉霜心中虽然震惊,却撇了撇嘴道:“神乎其技?嗯,这位白先生能够以剑造出石桌、石凳,果然技艺高超,不去江州府良材石器厂做大师傅真是可惜了!”,剑南道江州府有良材石器厂,擅造石器,天下闻名。
一旁的水如月闻言,莞尔一笑,自是风情万种。
白月亭听到这漂亮姑娘有意嘲讽,不由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恐怕当场就要给白月亭出手打翻在地。
万德言哈哈一笑,扶着拐杖当先走入白月亭刚造好的平地,坐在一个石凳之上,后边几人也陆续进来坐在石凳上。白月亭像变戏法一样,在怀中掏出五个晶莹剔透的硫璃酒爵,放在石桌之上。用酒葫芦给每人倒了一爵酒,一时间酒香四溢。
万德言将拐杖放在一边,伸出右手,对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水如月和西门玉霜同时看唐九生,一脸疑问,唐九生心中暗道:“以白月亭的身手,想留下我们三个人易如反掌,又何必在酒中下毒?”于是对二女点点头,说道,“我们有口福了,这位白先生是名满江湖的大名士,这酒也必然是好酒。”
听完唐九生这话,白月亭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显然这话说到了心坎里。唐九生心中暗笑,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唐九生端起酒爵,品了一口,大赞道:“真正好酒!入口浓郁醇香,入喉丝滑,回味甘甜,但不知道这等美酒叫做什么名字?”
白月亭微微一笑,“此酒是产自西南道太平府的井泉酒,是我上次从大内带出来的贡酒。那是狂鹰刺杀杨靖忠和皇帝失败,我随后去皇宫探查一番,便从皇宫放贡酒的玉酿阁中带了两坛出来。”
水如月和西门玉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为骇然,这人能进出皇宫如履平地,走时还可以带走两坛酒而不被发现,果然武功深不可测。
唐九生皱了皱眉,试探着问万德言,“狂鹰是你们派去刺杀皇帝的?”
万德言摇摇头,不以为然道,“我和这个年轻的皇帝又没有什么仇,再说这样一个既没用也没权力的皇帝,我杀他做什么?留给殷权和殷春这样的纨绔做对手,不是刚刚好?”
唐九生听出弦外之音,又问道:“你说和这个年轻皇帝没有仇,这么说老皇帝意外驾崩,是死在你手里或者说是间接死于你手了?”
万德言竖起大指,满面笑容,“不愧是唐家这一代的天才,一猜就中!老朽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个原因。不像那些整日只知道舞枪弄棒的蠢牛木马,一个个只知道去皇宫内打打杀杀,愚不可及。”说完这话,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白月亭。
唐九生缓缓端起晶莹剔透的琉璃酒爵,不动声色饮了一口醇香的井泉酒,目光匆匆在白月亭脸上扫视而过,只见白月亭虽然面有愠色,却没有说话。
唐九生一笑,“万老先生说找敝人叙旧,敝人之前并不曾见过老先生,但不知我和老先生之间何旧之有?”
万德言仰天大笑,手抚三缕墨髯,“令尊肯定没说过,你满月之时,我们几个老家伙相约造访过贵府,还给你看过相的事情吧。”
唐九生摇头,“我老爹确实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心中却暗暗道:“我老爹只说你这老家伙是个大魔头,做事情损人不利己,坏的很。”
万德言又道:“那是十五年前,你刚满月时,我和几个老兄弟去了你们在永安城的国师唐府,去给你相了相面,唐老头命中有福,生的小儿子果然贵不可言。当然,什么五行八卦、紫薇斗数、谶纬之术、手相面相,你爹都比我们强,我们也就是好奇,过去看看你,跟你爹聊聊天。那时候,我小儿子都已经开宗立派了。”
听到老魔头说他的儿子在那时都已经开宗立派了,唐九生略一沉吟,心中已然雪亮,“乾坤堂的澹台剑雄是你小儿子?”
万德言哈哈大笑,一脸满意的笑容,用手指点了点唐九生,“果然聪敏异常,这都能被你猜到,真是后生可畏呀!老夫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小娃娃,老夫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做笔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唐九生洒然一笑,“老先生请讲,我要看这个交易合不合我的胃口。做生意嘛,开出条件,能成则成,不能成就期待下次,总之要和气生财嘛。”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道,这个老杂毛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万德言饮了一口佳酿井泉,这才缓缓说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商立国已经二百载有余,虽然气数未尽,黎民却有刀兵之灾。几年前,老夫夜观天象,见帝星不明,太白犯南斗,今年再观天象,居然荧惑守心,主有刀兵。”
唐九生嗤笑一声:“老先生过于危言耸听了,太白犯南斗,先帝徽宗不已经应劫驾崩了吗?说起这事,你老先生还有莫大的一份功劳,我看那个名妓柳师师也应该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吧?今年星象有荧惑守心?我那身为国师的老爹却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过。”
万德言咳了一下,“其实那都在其次,大商国气数未尽自然是事实,有刀兵之灾也是难免,皇帝和藩王都姓殷,都是大商太祖的子孙,不能说谁就一定是正统,因此大位之争,不可避免。老朽见过平西王殷权,这人虽是藩王却有大志,将来你娶了这位西门姑娘,和他也是姻亲了,你何不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唐九生拂袖而起道:“天下,是有德者的天下,一朝大统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如果只为了一两个人的私欲争权夺利,就会导致天下大乱,使老百姓流离失所,难以安居乐业。我们唐家作为国师世代守护国土,所守护的不是殷家,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万德言笑道:“好,就算为了天下百姓。平西王等几位王爷如今裂土封疆,兵强马壮,而当今的皇帝暗弱,一旦众藩王起兵,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既然可怜这些百姓,为何不在兵争天下时,让他们少受些苦?”
唐九生指了指西南道方向,“平西王殷权,荒淫无耻,草菅人命,世袭王位却贪心不足,这样的人如果真得了天下,恐怕不是老百姓的福份吧。”
万德言一笑,“老朽已经见过平西王,如今的平西王已经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了。”
唐九生一脸坏笑,“不提他,那你老先生要跟我做的交易又是什么呢?”
万德言手捻须髯,“小娃娃你精于武道,十五岁就已经接近一品境,是百年来都没见过的天才。你既然在武道上有如此天赋,又何必去管人间的闲事?听说你不想继承国师之位,也不想做官?如果将来有一天,殷权起兵,我只希望你能两不相帮。”
唐九生大笑道:“最后一句恐怕才是你的心里话吧!那你用什么换我两不相帮?”
万德言一笑:“我手里有天下第一的玄术内功原本,还有天下第一的兵器七情剑,有天下英雄榜排名第一的位置,你想要哪个?还是说你都想要?”
唐九生死死盯着老魔头的眼睛,嘿嘿笑道,“老家伙,你觉得我一个国师府的公子哥,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十三岁时怀里揣着十两银子就离开家游历江湖,就是为了你所说的那些玩艺儿?这一路上,我穷过苦过,没钱花时,可以给镖局客串镖师,是为了你说的那些东西?”
万德言眯起眼睛,“那你想要什么?人总得有喜好的东西吧?权势你不爱?武道登顶你也不爱?金钱美女你也不爱?”
听到金钱美女,唐九生又是嘿嘿一笑,笑的很有些猥琐,“金钱美女我当然爱,可是我是不愿意子承父业吃现成的那种人,子承父业不丢人,那说明投胎投的好。可是一个愿意自力更生的人,就更不能靠别人施舍对不对?尤其是你这老家伙包藏祸心的施舍就更不能要。”
万德言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想靠自己的奋斗拿到你想要的所有?”
唐九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本公子就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老家伙,你下套来坑我,明知我爹会站在朝廷这边,却想让我两不相帮,甚至帮殷权一伙,明显是要借此摆我老爹一道。什么天下第一第二,我可以自己去抢。这交易我太亏,咱俩可谈不成。”
水如月和西门玉霜差点没笑喷了,“孺子可教也”,一个小屁孩一本正经对一个老家伙说出这话,很有喜感。
万德言哈哈大笑,伸手拿起拐杖,站起身形,对白月亭做了个斩杀的手势,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老朽想给你天下第一,你却不想要,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只有让唐老头少了你这个儿子,以免将来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唐九生双臂抱在胸前,一脸的玩世不恭,“老家伙,恼羞成怒,图穷匕见了吧?你转了半天终于不装了。先让白月亭出手给我个下马威,想吓到我,又想拿什么天下第一诱惑我,我不上钩,你就凶相毕露了,只是我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么会让你如此忌惮?”
万德言回头看了唐九生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会相面。”
唐九生冷笑道:“难道我不会相面么?你想杀我,只可惜我面相上没有夭折之相,你打这主意有意思么?再说一次,我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努力去争取,不是靠你这老家伙施舍。”
万德言眉毛一挑,讥笑道,“是吗?来,你不妨跟白月亭切磋一下,看你能不能拿到你想要的天下第一。哈哈哈哈”,老魔头扶杖而去,一路狂笑之声不绝。
白月亭站起身来,淡淡一笑,“请吧,唐小相公。万老头想让我杀了你,但他大概也知道我不想杀你,出于尊重你这位武道的后起之秀,我用剑,而不是空手和你对战。至于从对战中你对武道能领悟多少,要看你的机缘了。”
唐九生目视水如月和西门玉霜,“你们两个去骑马,跟上前边的镖队,我和这位白先生切磋切磋武技,一会儿来找你们。”
水如月和西门玉霜哪里肯走,以唐九生现在的本事和白月亭对战,十死无生。西门玉霜决然道,“要死就死在一起,我们三个和他打!”
唐九生摇头,“别胡闹,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们如果不愿意走,就去路边骑在上马看着,白先生是武道前辈,绝不至于像那老魔头一样想伤害于我。”
水如月还想说话,唐九生展颜一笑,“你们两个都是我未来的妻子,心情我能理解,去路边看着总没有什么影响吧?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女人不要掺和。”
西门玉霜看着唐九生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拉着水如月的手离去,去路边骑在马上准备观战。心中却暗想,小唐要是有个闪失,我也绝不独活。
唐九生拔刀在手,抱腕当胸,“白先生,请指教。”
白月亭点头,也拔剑在手,宝剑缓缓向前,一寸一寸递出,剑锋之上剑芒吞吐,唐九生执刀在手,一动不动,盯着白月亭手中的剑,白月亭的宝剑向前递出一尺有余,剑芒已然变成纵横凛冽的剑气,唐九生岿然不动,白月亭的宝剑再向前递,剑气已变成实质形态的剑罡。
此时,两人头上的天空中风云悄起,牛毛细雨滴下,一滴一滴落在白月亭平放的剑身上,逐渐凝成一滴一滴大水珠,唐九生清晰听见细雨落在剑身上的声音,每一滴都像落在心头,唐九生心中再无杂念,静静看着白月亭的剑,感悟他的剑道。
白月亭突然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剑,剑身上的水珠,就像弹珠一样一颗颗被弹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四滴……像珍珠一样,串成串,慢慢袭向唐九生,缓慢的就像要定格一样,只是唐九生感受到了这些缓缓而来的柔弱水珠里蕴含着强大剑意。
唐九生立起手中的刀,刀身侧向水珠,试图扛下水珠中的剑气,接二连三的水珠撞在刀身上,却并不落地,水珠逐渐凝成水剑,唐九生用尽平生力气,却依然被水珠蕴含的巨大力量向后推去,双脚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沟壑。最后,鸣龙宝刀的刀身都被强大无匹的剑气顶的有些弯曲了。
白月亭纵身而起,宝剑挥舞,剑气纵横,两人头上的这片天空,顿时雷鸣电闪,牛毛细雨已变为小雨、中雨、大雨、暴雨,路上观望的两个姑娘见这几丈见方的小天地之间风云变幻,别处却依然是晴天,不由得目瞪口呆。
白月亭大喝一声,宝剑向唐九生当头劈下,霎那间,剑气劈开风雨,已是雨散云收。唐九生紧闭双目,不闪不避,苦苦回忆白月亭的剑意,从剑芒,到剑气,再到剑罡,从牛毛细雨,到挥出的水珠,再到这一方天地间的电闪雷鸣,牛毛细雨、小雨、中雨、大雨直到暴雨……
电光火石间,一丝明悟涌上心头,唐九生心中狂喜,一品的武灵、武玄就是与天地共鸣,万物皆为我所用,哪怕天地间风云变幻也是有迹可寻的,这一丝明悟转瞬即逝,唐九生只不过抓到了十之一二,却已然受益匪浅。
唐九生突然心生一念,鸣龙刀就是他,他就是鸣龙刀,忍不住一声大吼,人刀合一刀气暴涨。
此时,白月亭足以致命的一剑劈向唐九生,唐九生也尽全力一刀奋力劈出,剑罡刀芒狠狠撞在一起。白月亭不愧是剑术超凡,一剑递出后剑光大作,罩住了这一方天地,将唐九生裹在剑光当中,唐九生身上的文士衣被纵横无匹的剑气撕成碎片,眼见只剩下破烂的内衣。
二人的实力实在相差太多,眼见唐九生就要落败死于剑下,路边的二女大惊失色,就要纵身跃出袭击白月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九生的鸣龙刀中,一条硕大的金龙突然涌现,盘旋护体,在刀头上凝出金色巨大龙头,一声长啸,将剑光吞下,又闪电般将白月亭击退十丈开外!
唐九生和路边的二女见到这条金龙,不明所以,一脸骇然,被击退出十丈之外的白月亭却是又惊又喜,鸣龙护主,刀魂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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