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夜审,法网难逃(上)[6K,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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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太君的这个寿宴过的好不好,无人敢至啄。但无疑是非常热闹的一次,其热闹的程度可谓空前,可惜这个寿宴的主角却不是苏老夫人。这样难逢的趣事,总有让人看花了眼,听迷了耳的妙人、趣事。

众人从中门处换乘备好的肩舆,男女异地相处,各相由人引领着分宾主招待。

康氏由苏霏漠和升平亲手扶着,在四面挂起纱帐的肩舆里坐好,即便苏霏漠与康氏近在咫尺间,也无法辨清罩在黑纱内康氏的神情。

苏霏漠透过随风飘起的车帘,视线所及尽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她却丝毫没有回家的感觉。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苏霏漠耳边回响着崔五郎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他,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都没有见过他。那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着试探她?可他又能试探出什么来?其实这些并不是苏霏漠真正担心的,她担心的是旁的缘由。

刚才崔五郎突然冲过来,在她耳畔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吓到她。而吓到她的是他身上的气味,那气味很是让她有几分熟悉,可她却想不起这气味,是在哪里闻到过。

他靠过来时身上隐约浮现的气味,和他刚才骑马过来时,她产生的那种似曾相识过的熟悉感。这些感觉混杂在一起,但是这中间像是缺了一环,让她没法将其联系在一起。

苏霏漠并没有表现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任谁猛不丁听到崔五郎刚才说的那番话,都会有些惊疑不定。苏霏漠不动声色的琢磨,正常情况下一位小娘子,听了这么无稽失礼的话。应该作何反应。

她先是退后一步,和他拉开合适的距离,接着疑惑的看了他几眼。随后看看天、看看地、再转头看看周围的人,最后淡漠的往他身上瞟了一眼。便走开了。这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不屑认识他这种自报家门,无耻搭讪的登徒子。

这边宣王在上肩舆前对崔成道:“五郎,你鼓捣我上至尊那里讨要旨意,来给苏老太君贺寿,就是为了给苏子推锦上添花?”

崔成笑道:“大王说的是哪里的话,苏相公人品贵重,又是治世良臣,大王借此良机与之亲近亲近,有何不可?”

宣王见崔五和他说起套话来了。那肯轻易干休,追问道:“先前我恍惚听说,荣国夫人和那六娘子被贼人劫持,今日苏府这番空前的热闹,很有一部分人就是来看苏相公的笑话的。五郎这般急慌慌的赶过来。也是为了看笑话的?”

崔五笑道:“大王有什么不知道,我前些日子离京公干,不过是昨日回的京,您说的这些谣言,我听都没有听说过,何来看笑话一说。”

宣王不置可否的一笑,接着道:“只是这会儿。这娘俩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不说,他家这个六娘在府门前又唱了这么一出戏,别看这小娘子年岁尚小,却是个心狠手辣的。”

宣王见崔五郎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接着道:“只可惜要我说这小娘子虽有几分手段,却是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这么当众指责自己的庶母、庶妹,若是属实了便罢,若是被人糊弄了,便凭白做了旁人手里的刀。我见你刚才和那六娘子很是熟稔,五郎你的打的是什么主意?”

崔五郎笑道:“我不过是看那小娘子颜色甚好。刚才真好机缘巧合,说两句话罢了,能有什么主意。”

宣王哈哈一笑,道:“五郎有心采花,不怕花扎手吗?我看那小娘子傲气的很呀,即便以后能有好颜色,眼下这年岁也着实小了些,五郎这口味着实古怪了些……”

旁边也有人暗自遗憾,他们虽不敢如宣王这般感慨,却也小声嘀咕:“可惜荣国夫人一直戴着幕离,看不清面貌,都说荣国夫人是大周朝第一美人,当真可惜……”

正说着众人走的差不多了,宣王不再逗弄崔五郎,吩咐一声也赶着众人走了。

男宾来到临池的水榭,宽敞的堂屋,临水建了几座亭台,两旁又搭设了若干帐篷。在水池四角处,有四块硕大的黑色岩石雕成金龟卧石,各自从空中喷出箭一般的激流,金龟口内的泉流又注入池水中。金风习习吹来,池中的水气随风而动,池畔周围的花香馥郁,当真是宴客的好地方。

苏子推虽这一生经过数不清的风浪,由苏霏漠引燃的这点小风波,他应付起来半点不费力气。众人落座后,他双掌轻合,从旁上来两队人,一队是手拿各式乐器的乐工,一队是身姿妖娆的舞姬。

朗声道:“如此良辰美景,得与众卿相聚于此,苏某借佳音美酒与众共乐之,万望诸位尽兴而归。”

两边的乐工、舞姬忙至轩台,奏乐起舞,一时气氛热烈喧闹起来。

众人难得碰上平生仅见的好戏码,都陪着演戏,不顾烈日当空,忙不迭的进入各自的角色。

苏子推将少年游侠、市井闲子、府门前围观的妇孺均请进府里,且另辟了场所,专门设宴招待。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是很奏效的,今日不管怎么说,也是苏府老太君的好日子,大宴宾客,高朋满座,甭管在座之人的心里怀了怎样的心思,此时都是一派何乐。

那些小官吏、市井游侠、民夫哪里见过这等富贵场面,一时开花了眼,听迷了耳。

借着人声、曲乐的遮掩,苏子推低低的声音吩咐道:“去仔细查一下,这两天有关夫人和娘子的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有冯氏和许妪等人的情况……”

乐曲是好的,人是美的,但真心看眼前热闹的没有几个,大家都憋着劲要看苏府的热闹,却又不能说。绝大多数的人都咬牙忍耐着。心不在焉的凑了小半日的热闹。下半晌,众人便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去了,接到消息,女眷这边也跟着散了。

苏老太君笑着对升平道:“贵主。初次来,我们府上还有两分景致,原本老身想请贵主前去观赏一番,只是今日着实不巧……”

升平公主平静的说:“我一直听闻苏府景色优美,可惜没有机会观赏,老太君由此美意,升平深感荣幸。今日既然不便,升平改日上门叨扰,太君到时可要着人带我,好好观赏一番才好。”

苏太君颔首道:“难得贵主喜欢。定然不敢辜负贵主所望。”

升平公主走前特意到康氏面前辞行,又拉着苏霏漠的手说:“过两日我便来探望姨母,你有空也常去公主府耍玩,心里若是有什么委屈千万别憋着,不拘什么时候遣人给我送个信。”

苏霏漠爽爽脆脆的应了一声:“好!”

升平公主这番话。使得卢氏故作从容的戴了一下午的面具,露出一丝破绽来。她不自在的在坐榻上扭了两扭,她腰背挺直的跪坐,一丝不苟的完美仪态,在这不自在的扭捏间,破坏无疑。苏四娘闻言直接气的脸上变了颜色,她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崔氏则眼里含笑,尽力和众人一样面无表情,却喜在心间。苏老太君却还是一派慈和的表情,如看自己最可疼惜的晚辈一般,没有半点不悦。而苏霏漠那声“好”,也使得在场之人。更是气闷在了心里。

升平公主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剩下来的毕竟是苏霏漠的家事,彼此意思都表达清楚了,只能告辞离去。

苏老太君留下升平公主,自是因为升平是救了康氏母女。又在府门前听了苏霏漠的那番陈词,且毫不犹豫站在康氏母女一边的人。要裁夺苏霏漠所说之事,就不能绕过升平公主这个人,总不能连救命之恩都不道声谢吧。

这个恩人若是旁人还好说,过后备一份厚礼,面子上多少能说过去。可惜升平公主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她今日在府门前的态度,以及对苏府众人的态度,都不能绕过去。

苏老太君没有任何顾虑和不悦,自己的儿媳和孙女是怎样脱险的,总是要好好询问一番。

苏老太君带领苏府众位女眷,上了一早准备好的青帷小轿,众人紧随其后,亲自送升平公主到了中门。

那边宣王这边也不想走,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事情的始末情由。虽然不想走,却找不到借口,也没有人挽留。

最后宣王拉了崔五郎悄声道:“五郎若是有事要我帮忙,只管找我,我必鼎力相助的。”说完朝崔五郎挤眉弄眼一番。

宣王见崔成笑而不答,便不顾身份,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我知道你那表姐,便就是苏相公的另一位侧夫人。你们表姐弟的关系一向不错,五郎的消息自然是要比旁人灵通些,你要是得了心消息,可不许藏私,必要说与我听……也罢,我新近得的那个歌奴,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吗,来日你来我府上,领了去……”絮絮叨叨的说着,像个碎嘴的婆娘。

这事也怪不得宣王的好奇心强,变尽心机的想打听出真相来,实在是京里几年都没出过这么大的热闹了。虽则京里啥时候都不缺有趣的新闻,只是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苏府闹的这档子事比,都不够看了。

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人感兴趣,今日在苏府赴宴的众人,都如宣王一样的心思,只是谁也不敢如宣王这般明白的表露出来。谁都知道苏府今日的重头戏,不是日间花团锦簇的宴席,而是在屏退了外人关起门来的那场,这些外人自是无法得知。

不过白日里苏六娘的那番陈述,也足够这些人茶余饭后,谈论几日都不带重样的。有叹息的、有不以为然的,无论怎样康氏母女又一次站到风口浪尖之上。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暗自揣测这事最终会以怎样的结果落幕。

崔五郎赴宴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因为他自有一段心事。刚才他借机接近苏霏漠,猛不丁的出言试探,仔细的观察她的反应。待观察过后,见苏霏漠待他。果然如初见的陌生人一般,他即放心又有几分失望,这一下晌他都在琢磨这事。

一时之间崔五郎很是惆怅,他记忆中铭心刻骨、总在不经意间想起的事。偏偏在那人眼里不止成了寻常,且还淡忘了。昨晚上他莆一回来,听闻有关苏霏漠母女的流言,便不由自主的心急火燎的乱了方寸。今日他想尽办法来苏府探听消息,结果见了面,她待他比陌生人还不如。

崔成一直是众星捧月一般的长大,本人又是极出色的,当惯了旁人的心尖子。这会儿突然在一个人眼里,成了草芥一般的人物,两两对照。如此牵扯一番,不想以后竟万难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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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走了,有人还是要留下来。人走了,故事却不能完……

苏府关上大门,屏退了众人。果然是有一场大戏要唱。

作为这么一个大事件里的主要角色,康氏和苏霏漠都不能缺席。苏府主要的亲眷,不分男女都位列其中,要决断这样的官司,事情定在老太君住的永庆堂里举行。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老太君住的永庆堂。

永庆堂院外的台阶上,成列的站着穿着清一色裙衫的仆妇。她们皆做统一装束。她们一早侍立在两旁,表情肃然、不苟言笑。一见到众人忙上前搀扶的搀扶、打帘子的打帘子。

苏二娘等人搀扶苏老太君,苏霏漠搀扶着康氏,被院内涌出的众多穿红着绿的仆妇、青衣迎了进去。

雕梁画栋的永庆堂,无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美,厅堂正中摆了座紫檀木雕嵌寿字描金的屏风。大气华贵。两旁青盆栽碧树绿郁葱葱,洋溢着勃勃生机。

踏阶而入,凉意袭来,倒让人清醒了几分,苏霏漠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来。

门口两座巨大水墨敞口缸内养了些荷花。此时荷叶田田、翠绿盎然,粉白的荷花正开的动人。屋内地砖光可鉴人,多宝槅上摆放着许多奇珍异宝。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檀香,浓淡适宜,令人心静。

康氏的目光落在,靠墙横案上的那座青铜百鹤九转祥云熏炉上,这座庭院她有多少年没踏进来了。

青烟袅袅,燃的却是礼佛之人惯点的檀香。此时康氏心里不知道是怅然多一些,还是怨愤多一些。

她知道从前老夫人性喜奢华,并不信佛,亦从不推崇。

一个人的习性,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呢?这样的人突然迷恋起佛道来,真的就能修来往生,洗清罪孽吗?康氏敛了敛思绪,在心中暗问:苏家近来有什么秘事吗?

苏霏漠对此却非常熟悉,自打她来老夫人这请安,便知道老夫人在内室中辟了一处佛堂,那屋里供了座白玉观音。

苏老太君让身边的婢女搀扶过去,众人男女分开各自落座。上首坐着苏老太君和苏府现任族长苏毅鹏。

“阿娘你的身子可支撑的住?不如你回去歇息去吧,这里有儿……”

在苏霏漠的眼里在座的这些人,都没有她阿娘来的贵重。若是康氏身体不适,便下去休息。接下来的事她一个人足够应付,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凭白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可是万分不值当的。

康氏轻轻拍了拍苏霏漠的手道:“不妨事,我撑得住。”

康氏无论眼下身体如何,也不会留下苏霏漠一个人,面对这些如狼似虎之人。无论她多么厌恶这些人,她自是要给苏霏漠撑起一片天的,不会让这些人欺负了她的阿沫去。

众人坐在铺了绘彩色牡丹竹垫的榻上,每人面前食几上摆着几盏金线碟,碟内摆着各色瓜果。侍女鱼贯而入,给众人捧上浆酪。苏霏漠看着眼前众人,在头脑里梳理着苏府内人员的关系谱。

苏府里如今在世的,女子以苏子推之母苏老太君为尊,男子以西府族长苏毅鹏为首。苏毅鹏是苏子推之父苏毅鲲的胞弟,尊老太君一声嫂娘。因苏毅鹏和苏毅鲲之间相差十来岁之多,苏老太君嫁过来后,对苏毅鹏颇为照顾,有点嫂代母职的意思。所以,即便是苏毅鹏在族长之位上,也是以东府马首是瞻。

苏毅鹏虽然名为族长。因其好道,早在府外的观内清修多年。他不理俗世,炼丹求仙,一味的好长生之道。族长的事务由其子苏汭代理。也就是苏霏漠的二叔伯。苏子推娶妻康氏之外,在康氏入门前还纳了两房侧室,崔氏和卢氏。卢氏是苏老太君的外甥女。

自打进了屋,苏子推都没有朝康氏那边看上一眼,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他没有面目见她。

苏子推看着端坐在上首的苏老太君,暗想着今天这些事。本来苏霏漠在府门前的那番陈述,他是可以不让她说的。他之所以让她当着众人之面,说了出来,置苏府百年声誉而不顾。便是他实在不能再辜负她们母女,他欠她们良多……

草堂自古多孝子,不是因为草堂里的教育比名门的更高,是因为名门里的孝子真的是难为。哪怕他身居高位,哪怕人人称道说他智计百出。他也没能寻出两全的办法。这世间真的没有双全法,选择就要付出代价。无论你是心甘情愿,还是心有不甘,都不能改变什么……

苏二娘到底年轻没有经过什么事,憋闷了一大天,如今再也忍耐不住,“嗯。真真是娇贵,在座她到身娇肉贵的撑不住了,不知道是身子不是,还攀诬旁人,这会儿害怕了……”

苏霏漠正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和她脑海中所得到的情报一一对照。刚开了个头便被这人给打断了。

苏霏漠抬眼往旁边扫了一眼,只见苏四娘闻言翘起了嘴角,得意非常,张嘴刚想附和两句,却被崔氏暗里掐了一把。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人和人的关系非常奇妙,有的像天敌般不可调和,比她们如崔氏这对母女的关系,就是如此。

苏霏漠暗自含笑,虽然她自打进了门来,一眼也没朝崔氏那边看,崔氏的那点煎熬,她是算的准准的。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缘,她舍得放手吗?俗话说“舍得,舍得。”崔氏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呢?

苏府众人自是埋怨,苏霏漠在府门前的那番作为,崔氏心里却有些患得患失。一方面想对卢氏落井下石,一方面也不希望康氏,在这件事中得到好处。这真真的难为坏了她,只是人总是要有个取舍的,今日这个取舍就摆在了她面前……

苏霏漠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难得她还想成全这对母女。果然这人不会辜负她的一番心血,既如此,她就更不能手软了。

康氏微微一笑,淡漠的看了苏二娘一眼,看她如同这屋中的条案坐榻一般,比落在衣饰上的尘埃还不如,慢条斯理的道:“我病了这么久,居然想不到如今苏府的规矩,竞败坏成这个样子……”

按照康氏以往的性子,自然是不屑计较的,可如今康氏这样说,非常合苏霏漠的心意。尽管这些人的债,她必是要一一讨还的。但是,这不妨碍她在讨债的过程中,要给她们填一些零碎的折磨,作为那些人对她们母女所作所为的利息。

苏子推闻言,淡淡的往这边扫视一眼,卢氏立马拉了苏二娘的手,瑟缩的跪在了坐榻中间……

苏府这边的即将开庭的审问,进行的如火如荼,苏府门外也有一伙人在暗自关注此事。

“启禀三郎君,苏家已经开始派人打听,这两天的流言是打哪传出来的。咱们要不要……”

那人悠然的道:“不必着急,苏相纵横朝堂十来年,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能人,他今日才派人打探这流言的出处,一是流言传出之日,他尚且不知荣国夫人的下落,自是不会打草惊蛇。二是苏老太君寿诞将近,他一方面要找人,一方面要筹备寿宴,自然是有些顾不过来。如今便不同了,人已经安全回来了,他自然也就没有顾忌,剩下的事便不劳咱们费心了,苏相自然会接过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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