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最后的奇迹
夙千凡是真的觉得脑子不够用,实在想不明白,那该是怎么样的大度,才会将自己前妻的孩子领来养,而且还连前妻的丈夫也放在身边。
想不通别人,她只能想自己。
但对于自己,她更是半分线索也无,只得问思诺:“我以前,是不是,很……很……”她斟酌着措辞:“就是,在男女之事上,很……很不拘一格?”
她实在不忍心在还没确认的情形下,给自己扣上一顶很糟糕的帽子。
最主要的是,她实在不敢承认,这种事是她所为!
思诺迷茫:“您对人好,不分男女。”
夙千凡:“……”
思诺的回答显然没抓到夙千凡要的实质,令她挺不满意,以至于觉得自己这位属下似乎不大灵光。想着再问也是白费口舌,便只好在脑海里自己琢磨。
终于在快抵达圣灵境时,就孩子以及孩子的父亲之事,她琢磨出了一套初步的方案:
第一,对于孩子,与他们共同抚养。
第二,对于玄清帝,毕竟已经是前夫,继续保持,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长华鬼王……她转头问思诺:“本尊与长华鬼帝还是夫妻关系吗?”
思诺一脸惊悚,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不是,不是。”
“也已经不是了啊,那就好!”夙千凡自己也松了好大一口气,她虽觉得与长华有莫名的亲近感,但感觉并不是做夫妻的那种亲近。
玄清,他的脸十分自然的浮现在夙千凡的脑海中。
再看看小殿下,夙千凡更加觉得脑袋里面一团浆糊。
暗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啊?”
至于被她当做的前夫,哦不,既然长华已近不是她的现任,按照排序,那玄清也就是她的前前夫。
这位前前夫,已经不淡定了好些时候了。
他亲自摘来葡萄,洗干净,摆上桌。
站在桌前就要不要剥掉葡萄皮沉思了一番,最后作出决定:暂时不剥,一会儿吃完饭了再剥,否则会失了新鲜。
他又去灶上看了一趟,尝了一口汤,再尝了一口,给出长生评价:“是不是许久没做饭,生疏了,汤的味道不大对。”
长生淡定的盖上盖子,道:“君上,烫才炖了二十分钟,还没好。”又补充一句:“您已经进来揭开三次了,再揭,炖好以后味道也会不好。”
玄清的眼睛正在他案板上的菜上,许根本没听他说的话,“哦”了一声,指着案板上的菜,方要说什么,便被长生不动声色的提前截住,指着外面的天,道:“夕阳快斜了,君上不去接玥主吗?”
“哦,对!”玄清像是突然惊醒,道:“不会来了已经走了吧?”
长生:“不会,玥主若是来,自有人进来通报。”
“也是,”玄清骤然又冷静下来,大步迈出了厨房,从背后瞧,仿佛还在闻自己的袖子,似怕沾了厨房的味道。
长生垂眸瞧了眼自己素白素白衣衫上,方才被他的汤勺溅上的一滴汤渍,慢条斯理的抚去,转头问烧火的小侍:“我准备做什么?”
小侍方抿着嘴笑完,一本正经答:“仙主,您的菜刚切到一半。”
长生:“……”
玄清终究还是再次换了一套衣衫,并叫来神官长给他点评了一番。这才提着件与他的衣衫一般颜色的女子用的披风出了门。
他甚至蹙着眉认真的想了一回,最后告诉自己,披风颜色应该不会染在她那几个讨厌的属吏的衣衫上。
况且,现在已快到晚上,即便染上,也看不大清。
他走出大殿,瞧见茜色夕阳与满园垂丝海棠相互映红。这让他不由记起曾在无极宫时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
他的心突然动的厉害,甚至想立马将她拥进怀里。
耳尖泛起一抹薄红,他掩唇轻轻咳了咳。
方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一年多以前,有一日,天色晚了,她大着肚子,提着盏灯笼在他议事的殿外来接他的光景。
昏黄的灯光下,她眉眼里皆是暖融融的笑意,至今令他震撼。
心动如鼓点,他将手按上去,压也压不住。
他走进殿里,找出她曾经提过的那盏灯笼,终于一步一步的走向圣灵域大门。
“何必呢,非要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青阳撇撇嘴。
长华望着圣灵境门外的女子,道:“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放手么?”
青阳:“说的好像你不放手,就能得到似的。”
“曾经……能的!”长华勾唇一笑:“其实你不知道,许是因为我最开始走的路是她走过的,所以她对我格外放心不下。
只要我肯对着她多胡闹几次,她一定不会忍心放下我。
这次历劫不是已经说明了吗?”
青阳:“……可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长华:“我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青阳:“既如此,为何又放手?”
“因为我怕她不开心,”长华:“我没有输给玄清,也没有输给不够爱她,而是输给了我怕她不开心!”
青阳:“……”
不知何时,长生提了两个食盒出来,经过长华时,递给他一个。
长华接过,问:“没有我的?”
长生看食盒:“够了。”
长华撇撇嘴:“谁要跟他们一块吃。”
长生似惊讶了一瞬,道:“……灶上还有。”
长华:“好,”又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看我的眼睛,现在是不是和玥儿的一样了?”
长生垂下眸子:“你与她走过了那么长的岁月,即便不要这双眼睛,举手投足间,也早已似极。”
长华听了非但没有高兴,反倒冷下了脸:“可她把我忘了。”
长生:“她不记得任何人。”
长生一瞬厉色:“她居然忘了我,”突然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喃喃道:“药祖的结果出来了,就在不久前。”
长生:“……”
长华:“他告诉我和玄清,玥主不是失忆。
这次能这么快回来,已经是奇迹,也是最后的奇迹。
她不会再有以前,再也记不起我们任何人。”
慢慢往回走,望着道上的垂丝海棠:“还说,她脖子上的枷印不是别的,是要她命的东西。
但凡有记忆恢复,那枷印就会收紧。记得越多,收的越紧,直至……
我怎么还敢让她记得我半分!”
长生怔了一下,半响才道:“不还有以后吗?”
长华没有说什么,从灶上端出几碟菜,装进食盒,看向长生:“你不是答应她照顾我吗,她已经忘了,你还作数吗?”
长生淡若琉璃的眸子直直凝着他。
“作数吗?”长华用与夙千凡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淡着眸子瞧他。
长生:“……”
长华数了数桌上的酒,从地上又抱起几坛,一并收入袖中,绕过他从厨房后门往后山走。
长生望着他消失在生满彼岸花的院落,而后收回目光,一点一点的收拾完厨房。
站在厨房外,瞧见玄清将披风盖在夙千凡怀里的孩子身上的同时,绕在了夙千凡身上;
瞧见他正抱起一个孩子,将灯笼照在夙千凡脚下的路上;
瞧见他特意的放慢脚步;
瞧见每每她说话,他便垂下头,侧着耳,笨拙、郑重、而又认真。
在她面前,他不是玄清帝。
从来这样!
长生转回身,走进厨房,走出后门,再次往那生满彼岸花的院子里瞧了半响。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想,最后走进了自己的院落。
再次出来时,他的发还在冒着水汽。
彼岸花开了满园,他走了进去,推开房门,酒瓶东倒西歪,与饮酒的人一般。
他拿走长华手里最后一壶酒,仰头喝了下去。
地上的人爬起来,撑着身后的桌子,一双桃花眼皆是微薰,邪笑着道:“知道我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你还来?”
长生:“又不是第一次。”
他也不知道,不知何时,竟生出了,与眼前这个人,与大家,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想法。
他想,这些年下来,他大概也是也是怕极了分离,怕极了被留下,怕极了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殿,怕极了孤单。
“哈哈哈……”长华笑的直咳。
长生将他扶好。
他一把推开,踉踉跄跄向隔壁间浴池走去。
长生将房门打开,散了酒气,又将他搞得一派狼藉的桌子与地面收拾干净。
这才抬脚走向浴池。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长华哭。
看着他情绪渐稳,他将人从浴池里拖出来,擦干,裹上袍子。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直到一切都平复,听见长生道:“你我之间,终究都没有能力再容旁人,改日在月老处做个登记,也算是正名。”
长华:“……再说吧。”
长生:“……”
寂静无声。
半响,只见长华背过身去,声音很淡:“于玥儿,我早把自己摆在该摆的位置了,我也一点儿不想让她不能顺遂了。
我只是难过,她再也记不起曾经对我好的样子了!”
长生:“我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长华一回头,便见长生正撑起身。
他疑惑的话还没问出口,已然被压在身下。
长华咬牙。
“前面你心情不好,不顾我死活,我忍了,现在……”长生抓住他胳膊。
长华:“你明日找月老正名便是。”
长生:“两码事。”
长华:“你……”
长生俯身下去,愣是没让他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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