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第十二集

1、迁居地、日、外

迁居地一片喜气洋洋。不少领到银子的百姓放鞭炮、敲锣鼓。摆好了一溜长桌,银箱开封,银子被一封一封地拿出来。

流民们排好长队,按照花名册和人头有序地发放。另外一边是河兵在领关饷,靳辅亲自发放。

远处细乐声悠扬而来,官道上,钦差的八抬大轿和仪仗浩浩荡荡而来。

靳辅和陈潢来到官道上迎接。

轿子停了,高士奇下轿,穿着文士服装。

靳辅:河督府上下和十几万流民,深感高相大恩!请!

高士奇跟他们一起往迁居地走。

高士奇:感恩的话要感谢皇上,皇上知道你俩清廉如水,一心为公,我敢有半点怠慢吗?陈潢:二哥也是当官的人,昨天看到,真是又可怜又可笑。你是张牙舞爪,我是隔岸观火,

他可成了泥菩萨过河,日后人家说起咱们三兄弟来,可不成了笑话。三人到了领钱的现场,大家黑眼珠看白银子,没人知道钦差大人来了。只有小福跑过来,跪在地上冲高士奇磕头。

小福:先生治了我娘的病,小福给您磕头了。

小毛子凑到八抬大轿处,摸摸仪仗,还被轰开。小毛子跑回来,崇拜之极地看着高士奇。

小毛子:你是宰相?

高士奇:(弯着腰冲他笑)猴崽子,好好巴结,长大了也做宰相。

小毛子:要做,也是陈大人做,我将来给他抬轿子就行。他能坐这么大轿子吗?陈潢:(笑道)小毛子贼心不死,想熬到我坐这么大轿子,他好上去过过瘾。

高士奇:(来了兴致)这个简单,今儿就让你过瘾!我扮个师爷,(对小福)你扮个丫头,

们走一圈。

高士奇领着被惊呆了的小毛子和小福走了。

靳辅和陈潢站在一边,看着高士奇把小毛子扶上轿。

高士奇把扇子往领后一插,裤腿往袜子里一塞,活脱脱一个师爷,和小福各站一侧。高士奇:(喝道)老爷起驾啦!吹打起来!

乐声悠扬中,钦差大轿缓缓而行。

小福憋着笑,脸通红,高士奇酸气十足。

领钱的百姓和河兵们这才注意到钦差大人来了,跪成一片。高士奇:大人落轿!

轿帘掀开,众人都吃了一惊。

小毛子从里面出来,像被梦魇住了一样。高士奇:大人有令,免跪呀!

小毛子“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吓了高士奇和小福一跳。小毛子:我娘要活着就好了。

靳辅和陈潢看着这一幕。

1

天下长河

陈潢:(微笑着摇头)三哥要是一天不胡闹,怕是憋也憋死了。靳辅:胡闹吗?

陈潢:他一日七迁,布衣宰相,比戏文还传奇。

靳辅:他要不这样,那才叫怪呢。论起做官来,你我绑起来,也比不上他的一根小指头。

2、官道上、日、外

陈潢、靳辅、小毛子、小福等人站在道边,远远地看着钦差的大轿远去。一行人往回走。

陈潢忽然站住了。

远处道旁,徐乾学一副布衣打扮,骑着一头老驴,身背雨伞,怯生生地看着。陈潢走过去,徐乾学下了驴。

两个人对着互相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徐乾学:做哥哥的对不起你。

陈潢:(扭脸看一边)你怎么不穿官服,不坐轿子?就这么回去。

徐乾学:我就是个废物,说话谁都不听,还好几头受气,你不知道我这颗心哪,四弟!大哥消遥自在,三弟宣麻拜相,权倾中外,你深得皇上厚爱,早晚成就大业,愚兄我百无一用啊。

陈潢:(不忍心地)二哥,你是状元,文曲星下凡,多少读书人做梦也想变成你。何必自

轻自贱,你立定脚跟做人,又有谁敢难为你。徐乾学:你不知道啊,兄弟。

陈潢说不出话来,看着徐乾学骑着驴,慢慢走了。

3、紫禁城、日、外

高士奇和徐乾学跪在朝宗门外的砖地上,等候召见。来来往往的官员都冲着高士奇拱手微笑,不敢说话。徐乾学看看一时无人,悄悄跪行两步,靠近高士奇。

徐乾学:高相,咱俩递牌子都半个时辰了,别是皇上怪罪下来,说差事办得不好吧?

高士奇:(满不在乎地)皇上跟兵部的官员开会,李德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去通禀,多

跪一会儿吧,没坏处。

徐乾学:(自哀自怨地)我是担心——皇上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要不然叫你去干嘛?高士奇:好我的二哥呀,这种怨言可要不得,我好歹保全你就是了。

徐乾学:我宁肯回翰林院——皇上不是要编《明史》吗?你替我讨个差事。

高士奇还没回答他,看见李德立出来。李德立:(站定)高士奇随旨觐见。

高士奇:(磕头)臣领旨谢恩。

李德立满脸是笑,狗颠屁股一样跑过来,搀高士奇起来。

李德立:(和高士奇边说边走)吴三桂已经称帝了,皇上为了这事开了一夜会,奴才刚把牌子递进去,皇上说,高士奇一路车马劳顿,你怎么让他在外面跪着?您听,皇上都骂我了。

徐乾学又嫉妒又怨恨地盯着他俩走远。

4、上书房、日、内

康熙盘膝坐在榻上,明珠和索额图随侍在侧。三个人看起来都已经很疲倦了。高士奇报门磕头。

2

天下长河

高士奇:臣高士奇交旨。康熙:起来吧,赐坐。

高士奇:谢皇上,(接过李德立递来的茶)臣这次下去,见河务上大有起色,堤坝附近三十里的百姓都已拆迁完毕,从江南到直隶,五个省的堤坝也都勘测完成,要在明年春汛之前全部加固,这才是第一个工期,老百姓赞颂之语不绝。眼看着就要天下大治了,臣这儿先向皇上贺喜磕头了。

高士奇跪下,又磕了一个头站起来。

康熙:(对索额图和明珠笑道)看看这狗才,进门先说一通好话,靳辅、陈潢的办事魄力,

朕是信得过的,越是这样不肯同流合污的孤臣,朕越要保全他。说说你的差事吧。高士奇:(清清嗓子)臣去之时,噶礼正和靳辅争执不下,徐乾学调解无效,臣只能强宣圣旨,看着这五十万两银子发到河督府,由靳辅、陈潢亲手散给流民。噶礼亏空的事情,臣也查过了,看来一大半是流言,到处都闹亏空,两江的情况还算是好的,噶

礼答应一等运河通行,就把银粮解进京。

康熙:这个噶礼呀,办事能力是有的,实在是太傲慢,小时候我们一块玩的时候,他就好扮成个山贼强盗,外号叫“噶蛮子”,这回碰见靳辅、陈潢,比他还蛮,你们看,是不是把他调回来?

索额图:皇上,依奴才看,经过此事,噶礼也就不敢再跟他俩人为难了。靳辅、陈潢还要一

个省一个省地往下治,皇上骤然把噶礼调进京,会让其他的地方官惊恐不安。

明珠:奴才以为,留下噶礼,一来是两江财富之地,有信的过的自己人掌管;二来是对靳辅、陈潢也是一个牵制。三来,也是保全靳辅、陈潢的一个办法。皇上要一味偏袒,倒激得百官害怕了。

康熙:(笑道)朕只说了一句,你们就引出一篇大道理来。好吧,让他在两江总督的位置

再呆几年。今天就议到这儿,你们跪安吧。

李德立:(小声地)皇上,刑部章京钦差大臣徐乾学递牌子请见呢。康熙:不见了,差事办成这个样子——

索额图和高士奇交换了一个眼色。

高士奇:皇上,臣说句私心话,我这二哥为人最是老实愚钝,坏心是没有的,他一个六品官,能压得住两个一品吗?刚才在朝宗门外,他说,想请臣向皇上讨个差事,他想去修《明史》。

康熙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康熙:徐乾学的学问还是好的,准了。

5、朝宗门外、日、外

徐乾学跪得两腿发酸,用热辣辣的眼光看着明珠、索额图、高士奇说说笑笑地过来。高士奇:(扶徐乾学起来)行了二哥,皇上让你明天就去翰林院修《明史》。

索额图:今天皇上不见你了,你回家吧,把办差经过写份折子交上来存档。徐乾学刚站起来,还想说几句,三个人已经走远了。

徐乾学想追上去,跪得太久,跑起来一瘸一拐地,经过的太监都偷偷地笑他。徐乾学无奈地站住,看着三人出了大内,他也一步一挨地走出去。

6、东城、日、外

索额图和高士奇都换成便装,两人骑马慢慢地在前面走。后来还跟了一群伸了脖子谄笑的官员们。

一直到了东城外一所精美的宅院门口,一行人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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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高士奇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门上匾额还空着,不知是谁的府邸。

7、府中、日、外

门口虽小,府中却别有洞天。

花园假山、池塘残荷、明亭暗轩,雕梁画柱,藻饰精美,自成一片格局。一行人赞叹着,在仆人的引导下进了正厅。

正厅造得极为精美,用曲字形廊桥架在池塘上,四周全以大玻璃装饰,格外清雅。

8、宅院正厅、日、内

正厅里的酒菜已经摆好了一桌,大家互相推却着坐下。

高士奇:这是索相爷从哪儿搞得这么一座好宅子,真让兄弟大开眼界。

索额图:(大笑道)本来呢,给高相洗尘,他应该坐主位,可是这宅子是他的,只能委屈坐客位了。

高士奇好像在梦中一样,看看四周。高士奇:这我可真搞不明白了。

索额图:(摆摆手,让其他官员也坐下)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说,这座宅子,是老

噶送给你的。

高士奇:(惊喜地)这如何消受得起?噶礼大人实在是太那个什么了。

索额图:他做一个月的两江总督,就挣一个这样的宅子出来,你保全老噶,应该的。说句心里话,你下去的时候,我还真有点不放心,毕竟靳辅、陈潢,一个是你四弟,一个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把差事办成这样,让我也很有面子。

高士奇:(不客气地)那是,我是索相的人嘛。

索额图:(哈哈大笑)来来来,喝酒喝酒,为高相洗尘。

9、两江总督府签押房、日、内

两个师爷掀着帐本“噼哩啪啦”地打算盘。噶礼愁眉苦脸地背着手走来走去。

师爷甲:拢共一百七十八万。

师爷乙:算上零头,拢共是一百七十八万九千一百一十四两。

噶礼:(抄起帐本来看)不行不行,差得太远了。我差朝廷这六百万,皇上的旨意是一道

比一道急,交一百七十万懵不过去的。

师爷甲:扫扫库底,就这些了,都交上去,府里就得喝西北风。师爷乙:老爷,云南这船一扣,咱们得另想开源的法子了。

噶礼:(非常生气)我不知道吗?断子绝孙的吴三桂,不选时候造反,把我的身家都断送了,现开源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外面一个听差,拿着拜帖进来。听差:老爷,有客拜。

噶礼漫不经心地看着拜帖,忽然眼睛瞪老大。噶礼:(念拜帖)两江旧主朱三太子拜。

噶礼愕然地看看帖子又看看听差。噶礼:他真的来了吗?

听差:在二门外候着。噶礼:带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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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听差:就他一个,几个轿夫在大门口候着。

噶礼:(狞笑着)好哇好哇,抓还抓不到,自己送上门来,六百万两银子算什么,逮到一个朱三太子,老子可就立下大功一件,足可进京拜相——(对听差)请朱三太子到公堂候我。

听差出去后,噶礼低声地对两个师爷。噶礼:把府里的亲兵集中起来,听我吩咐。

10、两江总督府大堂、日、内

两江总督府的大堂阴森幽暗,高挂着金漆大匾,上书:民心如水,择善而流。

屏风后,两声咳嗽,噶礼头戴一品宝石顶,插双眼孔雀花翎,仙鹤补子宝蓝官袍,外罩黄马褂,腰系刀剑,在一群戈什哈的簇拥下走出来。

噶礼转出来,仔细看,有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的背影正扬头欣赏藻井。噶礼:(坐到主位上,一拍惊堂木)来者报名而入!

中年男子回头一笑,他面貌俊秀,举止大方,气度庸容,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男子:两江总督就是这等待客吗?

噶礼:你——你到底是何人?懵骗本督,也是死罪。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份金面帖子扔到噶礼的书案前。

噶礼:(拿起来念)朱慈炯,生母琴妃,崇祯十四年三月十五日戊时生于储秀宫,稳婆刘王氏,执事太监李增云、郭安在场。交东厂锦衣卫及琴妃各存一份,依例存档。噶礼念完,愣了一下,反复地看这个玉牒。

噶礼:这份玉牒,倒也不像假的,四处在抓你,你自己往刀口上撞,可怪不得本督。再问

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朱慈炯:不才真名朱慈炯,化名杨启隆,大明洪武皇帝嫡传龙脉,崇祯帝三太子,此地乃是

我家旧物,怎么,来不得吗?

噶礼:这是大清的两江总督府,你狂妄!

朱慈炯选了张椅子坐下,一提下摆,盘着二郎腿,衣服轻盖在脚面上,格外潇洒。朱慈炯:此地乃是我大明胡宪成总督所居之地,匾上的民心如水,择善而流,是我大明才子

徐文长的墨宝,这不是我家旧物,是什么?噶礼:(看着他的态度犯含糊)你——你不怕吗?朱慈炯:我又不差皇上六百万的债,怕什么?

噶礼:(吃了一惊,强自镇定)老子把你献上去,你这颗脑袋好歹也值六百万了。

朱慈炯哈哈一笑,天气虽然不热,也打开折扇,摇了几下。

朱慈炯:那皇上问我,你跑到两江总督府干什么去了?我说,噶大人和吴三桂一直有勾结,我替吴三桂要帐来了。您别急,我要死的人说什么都行,只是您这两江总督的位置还能坐几天,可就不知道了。

噶礼愣了一会,挥挥手,周围的戈什哈都退下去。

噶礼:朱——朱先生,全国都在通缉你,你跑到我两江总督府来干什么?

朱慈炯:我乃千金之体,你这两江总督府要真是险地,我能随便来吗?我来是要帮噶大人一个忙。

朱慈炯从袖子里取出一摞银票,放在旁边的桌上。

噶礼犹豫地看看朱三太子,把银票拿起来,顿时眼睛一亮。都是一万两见票即兑的官银票,他数着,越来越贪婪。

朱慈炯看着他,微微而笑。噶礼:(愕然地)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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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朱慈炯:剩下的银票在门外轿子里,六百万官银,足可解了你的难吧。噶礼:(汗下如浆,又兴奋又害怕)是是是。

朱慈炯:平西伯——现在叫大周皇帝了,吴三桂也是我家旧奴才,我去封信,一个月之内,

放你的铜船回来,可好?

噶礼:(从昏厥中清醒过来)如此大恩,不知怎么回报?

朱慈炯:回报嘛,我尚未想好,噶大人先拿去用,(看着噶礼的神色,笑了笑)不会让你跟

着我去反清复明的,只是买个方便。

噶礼:(把银票揣进怀里)给人方便,自己方便。(冲着外面喊)来人啊。

进来几个戈什哈。

噶礼:把杨先生的轿子抬进来,备一桌燕菜席,我和杨先生要吃酒取乐。戈什哈“喳”了一声下去。

11、河工工地上、日、外

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工地上同时有几千人有条不紊地工作。

泥水行以石灰、黄沙、生土进行搅拌,石灰遇水冒烟,生土在大锅里炒也冒着烟,浓烟滚滚。土木行以夯实木桩为主,已经在堤坝断缺处打出一个架子出来。

石料行专以生产条石为主,大小厚度相等的石条垛得很高。

来往穿梭最多的是清淤行,全是一群只戴一块兜裆布的汉子,拉着一辆铲沙船。每隔一段地面,就有一大片搭好的大帐蓬,里面锅、灶、笼屉,热汽腾腾,上了年纪的妇女们、小媳妇们在忙碌着做饭。

靳辅在石料行边翻看进货单,陈潢高兴地拿着木锤敲击每块石料。

陈潢:要是这五个省都是青石条包面,一气儿到顶的大坝,两三百年,黄河都不会泛滥。靳辅:(把进货单还给郭河叔)石工还要加人。明年开春之前,堤坝都得修补完成,顶不

过春汛,大家提脑袋进北京吧。

郭河叔:只要石料供得上,一百年的春汛也顶得下来。靳辅:(摇摇头)别大意,这才第一个工期。

靳辅、陈潢往堤下走。

大坝脚下,还有一群老百姓围着一个告示,靳鹏正在大声地宣读募工告示。

靳鹏:河督府募工令,本督奉旨治河,凡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壮年男子均可征用,效力河务,月支银四分,粮六斗,石匠、木匠、泥水匠,加银四分。健壮妇女,河工眷属,四十岁以上,老成稳重者,可入行炊之列,月支银——

靳辅:五个省的河道官员都来了,皇上让我们择优而用,五个省的工地,光靠咱俩三头六

臂也不行。

陈潢:依我说,一个都不要,黄河这些年都什么样了,他们还有脸当这个河道官。

12、河督府大堂、日、内

几十个官员静静地坐在大堂上等。

河兵报门:“河道总督靳大人、河道主事陈大人,到——”所有官员都站起来迎接。

靳辅、陈潢翎顶辉煌地走进来。

靳辅:(拱手微笑)张大人,别来无恙啊?孙大人好啊,周大人,你那腿上的风湿好了吗?周大人:(又惊讶又嫉妒地)卑职给靳大人请安,靳大人高升啊。

只有陈潢谁也不认识,早早地走到中央,看靳辅坐下,他才坐下。

靳辅:(轻轻咳嗽一声)兄弟自从领了圣命,委任河道总督以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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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锐意图进,要开创千古未有之盛世,从国家税入中拨出将近一半给我们河道,再不能让黄河安澜,我等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黎民,这之间责任重大,诸位不可不思啊。

所有官员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领圣谕!”靳辅:(长出了口气)好了,官腔打完了,诸位请坐。你们里面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

的。大家都在河务上几十年了,算是老河务,咱们就不要废话了,皇上给我旨意,让我任用河道官员,我分批见你们,也是想听听诸位的建议。

陈潢:靳大人的意思很简单,你们之中,觉得自己年龄大了,河务太累,不想在河道上卖

命,吏部会重新给你们安排。

官员甲:(站起来)卑职张鹏翮,在淮阳道十二年,吏部每次考核,都歧视我们河道官员,每年累死忙死,只要决口一回,什么功劳都没有了,大家伙担心的就是这事。

张鹏翮坐下,其他官员也都点头。陈潢不明白,看着靳辅。

靳辅:(小声地跟他解释)吏部三年一考,考核为优,才能升迁,黄河只要一决口,所有

河道官员都没有考核结果,升不上去,觉得干河道没前途。

官员乙:(站起来)咱们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河务上本来就苦,王光裕坏事以后,皇上拿我们当贼盯着,(越说怨气越大)卑职从河南赶到清江,连骡子的脚力费都出不起。(掀起袍子,露出一双开了嘴的鞋)生生走来的!

下面的官员们有的笑,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小声议论。

官员丙:(也站起来)咱们现在说不干了,等着吏部安排,皇上本来就疑心,吏部更是门缝

里瞧人,能给安排什么好差事?

靳辅:(摆摆手,下面安静下来)千里来做官,为的吃和穿嘛,大家说的我都懂。跟着我靳辅干,累个半死,捞不着油水,不跟着我干,又没好差事。河上的活儿又苦又累,干好了别人看不见,出点麻烦就被弹劾,不要以为我当了总督,就装作不知道大家伙的难处。

靳辅站起来走了几步,看看坐在两侧的河官们,颇多感慨。

靳辅:我立一个标准,个个河道重新分段治理,工程银两、工程标准一概清楚明白,三年,自己的河段没出事,我保你升一级,差事办好了,河上还是决口,不让你们担责任,我一身系之!

下面河官们开始兴奋起来,小声议论,互相使眼色。

靳辅:差事办不下来早说,不算你错,满口答应又想偷工减料,往自己兜里揣银子的,我一定请王命旗牌砍了你的头。

靳辅说完,招了一下手,外面进来四个河兵,抬进两样东西。

一个是一卷大挂轴,缓缓贴墙展开,是重新划分的黄河河段防区图。

另一个是一副架子,上面用宝蓝缎子正反绣着满汉文的“令”字,下面供着明黄色流苏的宝剑。

靳辅坐回去,等着这些官们的反应。

张鹏翮:(站起来拱手)靳大人这么说,我们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大人懂河务,体下情,我看比前几任河督好相处,我们遵命就是。

张鹏翮说完,下面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已经有人喜笑颜开地和旁边的人说三年升迁的话了。

陈潢:(忍不住)诸位难道都是只想做官不想治河的人吗?河务计划已经发下去两个多月了,到现在恐怕都没人看过吧?要是你们只会敷衍差事、巴结长官,又何必在河上受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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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陈潢说完,下面的官员面面相觑,也不敢开口顶他。

有个又瘦又矮的官员从最末一个座位上站起来,操一口南方口音。

官员:(面红耳赤地)陈总事也太小看我们了,以卑职看,你的筑堤计划就不太高明。陈潢:(身子往前一探,兴趣大增)哦?

张鹏翮:(呵斥那个官员)封学仁!就这样跟长官讲话吗?

封学仁被张鹏翮训斥一句,脸胀得更红了,又不敢坐下,呼呼地喘粗气。陈潢:你慢慢讲,我洗耳恭听。

封学仁:(走到厅中央,行了个礼)萧家渡是四水总汇之地,淮河、黄河、运河,还有洪泽湖,都在萧家渡汇集,堤高河窄,万一溃决,更不好收拾,大人高筑堤,在河南直隶一带或许可行,萧家渡万万不可。

陈潢没说话,盯着他。

气氛很紧张,上官不开口,其他官员也不敢说话。

封学仁也有点忐忑不安。又出来一个官员走到中央,和封学仁站在一起。

彭志仁:卑职彭志仁,是萧家渡的河道参议,封兄所说的是实情,我们萧家渡远比高家堰险恶,守了十六年没有溃决,是因为封兄用了行军布阵之法修堤,共分三道,临近大河的一道很低,逐次增高,水过第一道堤,劲道就弱了,能过第二道,就很罕见,到第三道上,卑职还没见过,这比只守一道堤强得多,请大人——

陈潢:(忽然抬头一笑,兴奋地)果然高明,失敬。请问二位高姓大名,刚才我走神了,

没听到。

封学仁:卑职封学仁。彭志仁:卑职彭志仁。

13、陈潢的书房、日、内

陈潢带着彭志仁、封学仁进了自己的书房,两人一进来就惊住了。房间很大,到处都是一张一张的桌子,桌子下面堆着一卷卷的图纸。桌子上摆着类似于假山一样的东西,都用红布罩着,不知道是什么。陈潢揭开其中一张桌子上的红布,露出一个四方形的沙盘。

沙盘下面用隶书写着“萧家渡”三个字。

沙盘上高山丘陵、河道堤坝皆精细上色,连附近的农庄农田都做得栩栩如生。两人眼睛放光,连连赞叹着挤到沙盘前去看,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陈潢抄起根木棒,指着沙盘上的几处。

陈潢:在黄淮相攻之处,建四道减水坝,上通黄淮,下支运河,入海口处,分四角,各建两道减水坝,这样,萧家渡十二道减水坝,建成之日,可以担保运河一年到头,通行无忧。还可以在枯季放水,加大水流力度,冲沙入海。这一笔清淤的银子每年要省几万两,你们以为如何?

两人听着陈潢的话,脸上忽喜忽忧。在细看减水坝的模型,竟喜不自禁。封学仁:今日劈破旁门,才见明月如洗。

彭志仁:我真服了你了,陈大人。这可比我们的三道堤高明多了,刚才言语冒犯,我和封兄

无地自容。

陈潢:(示意两人坐下)话不是这样说,你两人刚才若不争辩,恐怕现在官已经没了。萧家渡这十二道减水坝,是我治黄的第一纲领,非有信的过的人统率不可,你们愿不愿担此重任?

两人互相看看。

封学仁:这十二道减水坝,可以称前无古人的创举,可是期间工程繁重,又难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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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彭志仁:并非我们两人没有勇气担当,实在是怕对大人不利——陈潢:(性急地)有利于国家就行了,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担心个人祸福,我给你们

调到别的坝上。

封学仁:(急得满脸通红)我们两人生死是小,萧家渡是个险地,万一出了事——彭志仁:直说了吧,要建好这十二道坝,没有五百万办不下来,工期至少要五年以上,萧家

渡又是下游四水总汇之地,在建坝过程中,如果上游发水,随建随塌,到时候靡费银两,皇上怪罪下来,谁担?

封学仁:大人真是河伯投胎吗?保证五年之内不会再有大水洪汛?我说对大人不利,就是此

意。

陈潢:(笑道)我倒是为什么,五年之内,你们只管专心筑坝,上游有大水洪峰,决不会让水压迫萧家渡,我自有应对之策。

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均有不信的神色。

陈潢:不信?我们立个军令状,银子、人力物力,我一毫一分不短你们的,五年之内,筑不好十二道减水坝,要你们的脑袋。五年之内发大水,我没本事治住,冲了萧家渡,责任我一人担,如何?

封学仁和彭志仁一起站起来。两人:好!

陈潢也站起来,三个人击掌而笑。

14、河督府院子里、夜、外

小毛子受了惊一样跑进来,大声地拍陈潢的门,一时没动静。又疯了一样跑去拍别处的门。

各个屋里的灯光逐次亮了,靳辅、陈潢、郭河叔、靳鹏等人都出来。陈潢:小猴崽子,大半夜的抽疯啊!

小毛子喘了半天大气,满脸黑一道白一道的。小毛子:小福丢了!

15、陈潢屋里、夜、内

一群人挤坐在屋里,听坐在中间的小毛子连比划带说的讲。小毛子:小福丢两天了,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她妈都快疯了——靳辅:(很不高兴地)你跟她天天见面,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靳鹏:赶紧不报官吧。

小毛子:报了他们也不敢去,小福说去五通神庙给她妈求药,官府哪敢去搜五通神庙啊。陈潢:五通神是什么玩艺儿,官府都不敢搜?

郭河叔:五通神是个邪神,我小时候香火还特别盛,后来慢慢衰败了。这两个月忽然兴盛起

来,老百姓像疯了一样去拜。

小毛子:他们传得可神了,鸡鸣山顶上,说有一个五百多年的五通神庙,张献忠造反的时候把它毁了,上个月山下全村的人得病,有人梦见五通神托梦,说法身从西天回来,浸在水中,是大不敬,要降祸,后来,你们猜怎么着?真在一口古井里捞出他的法身来,好几百年的泥像,居然不酥不软不掉色。

靳辅:那有什么稀奇的?糯米浆拌的土,上矿物色,再泡四五百年也没事。

小毛子:还有更神的呢,自从修了庙,供奉越多就越灵,五通神还赐药,吃了病就好。鸡鸣

山上人山人海,小福不会被拐了吧?陈潢:你怎么现在才说?走,去鸡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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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靳鹏:(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靳辅:(瞪了靳鹏一眼)你凑什么热闹,(对陈潢)等天一亮,你带小毛子去吧。我行个

给地方官,协助查找。反常为妖,我看这五通神不是什么好事。你也别多管,省得落下河督府干涉地方政事的口实。

陈潢:是。

16、鸡鸣上的山路上、日、外

陈潢、小毛子牵着马在山路上走。

山路本就狭窄,进香的人又多,山路两边都是卖鞭炮、香烛和吃食的小贩。进香的人里以妇女居多,个个虔诚无比。

还有人上一级台阶磕一个头的,嘴里念念有词。

大量的香客满头插着鲜花,不管是十六岁的少女还是老太太,看上去极为可笑。

17、五通神庙前、日、外

到了庙前,有一大片空地,小毛子付了几个零钱,管接待的神使把马牵走。陈潢这才认真地打量一下五通神庙。

果然金璧辉煌,廊前柱上画满了一些奇怪的图案。无非是鬼吃人,妖女跳舞。庙门还没开,门外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陈潢在人群外背着手仔细观看。

朱三太子也是一身文士打扮,带着两个随从走上山来。朱慈炯走到陈潢身边,拱拱手。

朱慈炯:兄台也是来随喜的?

陈潢:(一愣,赶紧还礼)您是?

朱慈炯:都是五通神的信徒,何问彼此呢?

陈潢:(失声一笑)我是来找人的。这倒奇怪,庙门怎么不开呀?

朱慈炯:今天有大祭祀,要吉时才能开门,这些人都是来参加血食大会的。陈潢:什么叫血食大会?

朱慈炯:(笑道)兄台真是不懂?五通神救人无数,灵验无比,有那孝子节妇为了父母家人

自愿焚身供奉五通神,这就叫血食。

陈潢:(大吃一惊)焚身供奉?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朱慈炯:(赶紧掩他的口)佛家讲涅槃,道家讲入化,儒家讲舍生取义,这有什么奇怪的,

值得大呼小叫。陈潢:这个这个——

朱慈炯:(笑着一指头上插满鲜花的香客)你看她们头上插满鲜花,就是为了讨五通神高兴,五通神好美女,不忌诨腥,愿力又大,信了他,不比信佛祖、道祖拘束少的多吗?陈潢目瞪口呆。

山下,一阵悠扬的丝竹声传来,朱慈炯轻轻地一拉他闪到一旁。朱慈炯:神使来了。

伴随着悠扬的丝竹声,一队人群浩荡而来。

前面走了二十个白衣人,衣白盛雪,脚踏木屐,头戴竹笠,竹笠上罩着黑纱,手提花篮,一路上抛撒花瓣,口中念念有词,充满了一片邪气。

香客们逐次地跪倒下来。

连小毛子都跪了下来,只有陈潢一个人站着傻看,小毛子直拉他。

庙门大开,二十个白衣人过后,还有一队穿着金闪闪,像神道衣服的人抬着两个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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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子过去,里面有一男一女,都看不清面目。

庙里树了一尊五通神像,正面是裸体男像,两侧是裸体女像,背后还有两尊法身。神像五个脑袋,有青面獠牙的鬼相,有杏眼桃腮的女相,有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相。手中所持的也是各种奇怪的法器,香客们人声鼎沸,跪拜之声不绝于耳。

一群神使们把两个大笼子吊到房梁上,香客们在笼子下焚香磕头。小毛子蹦着高,拼命往笼子里看,无奈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朱慈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挤到陈潢身边,摇着折扇,微微而笑。

朱慈炯:兄台不去上炷香?许个愿,你要找的人就找着了。陈潢:(好奇地)有这么灵吗?

朱慈炯:五通神嘛,天地君亲师,五伦全通,正面这个鬼脸,保佑你的仇人暴死,旁边的女相,保佑你身边美女无数,侧面这个美少年相保佑妇女找到无意郎君,床弟之间,快乐非凡。后面还有官相和财相,世人所求的,都在这尊神身上。

陈潢:(嘲笑地)酒色财气,倒是一样不少哇,那两个笼子里的是什么人?

朱慈炯:五通神的血食,一对童男童女,吉时一到,就要引火焚化,侍奉五通神去了。陈潢吃了一惊。

殿前的香客忽然喧哗起来,波开浪涌一般,向两侧闪去。

海螺号“嘟嘟”地响起来,神使们有三两人扛一根长木的,有挑一担柴火的。很快在殿前空地上架起两个火堆,支好三角形的长架子。

陈潢听见小毛子喊他,四处去找,竟然找不到人。陈潢一抬头,吃了一惊。

小毛子像猴子一样爬到庙中的廊柱上,骑在柱子上,拼命用手去推一个笼子。下面的神使又气又急,用一根长杆子去捅他。

小毛子左闪右躲,又往殿顶爬去。几声大锣,殿前的喧哗声安静下来。

两个金光闪闪的笼子从神像前放下来,被神使们抬出来。

两侧的香客像疯了一样涌上去,把手里的、怀里的东西往笼子里乱扔,铜钱、零碎银两、戒指、发簪,金玉之声不绝,铺了一地的银钱珠宝。

两侧的神使拼命地拦着人群不让他们冲到广场中央的空地里。人群不拘老少,又哭又笑,疯魔了一样。

陈潢已经从人群中挤出来,被这个架势弄得目瞪口呆。旁边有人拽他的衣服,他一看,竟然是小毛子。

小毛子满脸通红,身上、脸上全是泥灰。小毛子:我看清楚了,那是小福!那是小福!

陈潢:你说什么?哪个是小福?

小毛子:(用手指着)笼子里那个女的,一点错都没有!真切切的!我用手摇笼子,拼命喊

她,她连眼都不睁,敢是被别人下了药。陈潢:(大吃一惊)啊?这——

两个人朝笼子望去,笼子已经架到三角支架上,两个神使在下面的木柴上泼油脂。香客们一起跪下来,和神使一样念念有词。

锣鼓声、还愿的鞭炮声,诵经的声音弥漫开来。陈潢:你骑我的快马,把就近的河兵调来!快!

小毛子:来不及了!

陈潢:挤也挤不进去,抢也抢不下来,这可如何是好?这——这——陈潢听见鞭炮声,眼珠子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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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陈潢:去他妈的五通神,小毛子,二爷给你俩钱儿,办件大事。

陈潢附耳在小毛子耳边嘀咕几句,小毛子连连点头,接过钱走了。神使们诵经完成,在庙前的大香鼎里把火把点着。

18、庙外马厩里、日、外

小毛子抱着一箱鞭炮,拿出一把,一圈圈地绕在马尾巴上。已经有一排的马的马尾巴上被他缠好了鞭炮。

他从怀里掏出火镰,“咔啦啦”打着,用火媒子点着鞭炮,快速地爬到一根高杆上。鞭炮一响,马厩里的马像疯了一样,撞开门冲出来。

19、五通神庙前、日、外

火堆已经点着了,忽然,鞭炮声大作,神使们还没反应过来,香客们已经全乱套了。受惊的马向庙里的人群席卷过来,一时间,哭爹喊娘声,寻子觅夫声连成一片。后排挤前排,前排被挤得向两侧涌去。火堆刚刚烧着,就被马群冲倒了。

神使们也都抱头鼠窜。

远处柱子上的小毛子还哈哈大笑着叫好,没想到回冲的人群把柱子也撞倒了。小毛子“哎哟”叫着,抱着柱子一块倒下去。

陈潢把笼子打开,果然是小福,小福盘膝而坐,穿着金光闪闪的衣服,闭眼合嘴,了无声息。

陈潢伸手探了一下鼻息,背起小福,扭头跑了。

20、河道总督府、日、外

陈潢和小毛子撞开大门,匆匆忙忙往里进。

靳鹏早就赶出来,从陈潢身上接过小福,几个人抬着,往屋里走。陈潢:(说话声音都嘶哑了)把大门关上!弄凉水来,快!

21、河道总督府某间房里、日、内

靳鹏扶着小福,小福牙关紧闭。

小毛子端过一瓢凉水来,陈潢接过来,自己先喝了一口。陈潢:捏住她鼻子,拿筷子来把她嘴撬开。

靳鹏捏住她鼻子,小毛子用筷子撬开小福的嘴。

小福的嘴刚张开一点,陈潢一瓢凉水泼过去,小福打了个哆嗦,大声咳出来。陈潢:敲她的后背,别让她的气再闭上!

小毛子擂鼓一样,猛捶小福的后背,捶了二三十下,小福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屋里所有人这才如释重负。

22、河道工地上、日、外

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气象。

一个河兵陪着神色张惶、满头是汗的知县一路上了山。两人进了一间临时用木条搭起来的指挥所。

23、工地指挥室里、日、内

知县坐在椅子上,用大帽子拼命扇风,门帘一挑,靳辅、陈潢进来。知县赶紧摘上帽子,站起来打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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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知县:卑职江北知县夏器通参见靳大人、陈大人。靳辅:(坐下)请坐,奉茶。

一个河兵端进茶来。

知县:(神色张惶地喝了一口)卑职冒昧来访,实在有急得不得了的事,两位大人见谅。靳辅:贵县有何事这么紧急?是我河道上的事吗?

知县: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赶紧摆手)卑职不是在说闲话,实在是地面上出了大

乱子,昨天有人把五通神庙的血食大会给冲了,光留在鸡鸣山上的鞋就有两万多双。陈潢:(笑道)那不是有两万多人赤着脚下了山了吗?

知县:(陪着笑)有人把童女劫走了,还放马群冲乱了血食大会,五通神大发神威,要降灾下来——知县看着陈潢说不下去了,陈潢笑得直弯腰。

靳辅皱着眉头看看陈潢又看看知县。

靳辅:(很不高兴地)贵县也是两榜出身,怎么说话颠三倒四?鬼神之说究属渺茫,你跑

到河道上讲这些干什么?

知县:(更紧张了)卑职再大胆也不敢拿这些无聊的事冒犯大人,这冒犯神灵的人在河督

府上。

靳辅:(面无表情地)接着说。

知县:五通神发下神令,让肇事官员去庙里上香谢罪,还要交出童女,召开第二次血食大

会,勒令地方官员必须参加。靳辅:什么会?

陈潢:血食会,就是把活人在五通神像前活活烧死。

靳辅:(脸色更不好看了)这叫什么话!你做的是朝廷的官,拿的是朝廷俸禄,又不是五

通神的庙祝神使,怎么还要地方官去陪罪的道理?昏聩!

知县:(带着哭腔)我也不愿去呀,实在是他们信徒太多,万一弄出乱子来,我这乌纱保不住,倒也没什么,只怕这片地面上就不太平了。请大人务必看在卑职的性命上,好歹查一查。

靳辅:好了,我知道了。

靳辅一端茶杯,外面河兵喊“送客”。知县:(打个千儿)卑职告辞。

知县匆匆走了。

靳辅:(脸色郑重地看着陈潢)你是怎么救出小福的?

24、河督府靳辅的房间里、夜、内

靳辅和陈潢进来,陈潢把门窗关好,和靳辅面对面挨膝而坐。

陈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放在桌上,小心打开,里面是黑色的药末。靳辅用手捻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

靳辅:这是小福身上的?

陈潢:(点点头)好多人身上都有,这是五通神的灵丹妙药,你猜这是什么?靳辅:我可没有你肚子里的杂学,是什么?

陈潢:罂粟粉——这个来头不小,难怪是灵丹妙药,这个药纯从海外而来,也有管它叫续

命丹的,不管是什么病,吃了以后,都有片刻的兴奋,好人吃了也会神魂颠倒。靳辅:等等,等等,你这是自己猜的,还是——陈潢:海宁一带的明末遗老,有人手里有,我小时候拉肚子拉得死去活来,只吃了一副,

肚泄就止住了,这是一点错都没有的。这个东西,是前明永乐皇帝派三宝太监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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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长河

下西洋找建文帝的时候,带回来的,以后逐年进口,量都很小,只有宫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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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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