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登门认亲二
由母给我泡了一杯茶水,然后从茶几底下取出了一盒干果,坐在了沙发上。
沈梦跟母亲坐在一块,手拉手,样子极为亲密。
我有一种掬紧的感觉,但还是强装镇定的笑容,端着茶水喝两口,然后吃几颗干果,尽量让自己克制一下心里的紧张情绪。
由母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当然明白女儿领回家一个大男人所预示的寓意。但是她没有直接挑明,而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由母问道:“赵秘书,你跟沈梦是同事,是吧?”
我笑答:“是的阿姨。我们在一个首长处。”
由母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现在是什么职称了?”
沈梦抢先回答道:“妈,他现在是上尉,比我多一颗星呢。他提拔的很快,我去山东接兵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社会青年,我那时候都已经是少尉了,没想到几年以后,他反而比我还多了一颗星星,这世界啊,上哪儿说理去?”沈梦故意摆出一副调皮的样子,话虽这样说,实际上心里却相当得意。她这是变着法儿的把我向她母亲推销呢,意思是说我在部队表现好进步快,职务也晋升的快。
由母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这小伙子长的也帅,看的出是个有魄力有能力的人。”
我赶快道:“由母谬赞了。”
由母呵呵笑道:“听沈梦她爸也提起过你,夸奖你能干踏实,也有些真本事。”
我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梦搂着母亲的肩膀,歪着脑袋使坏道:“妈,你可别夸他,他容易骄傲。”有些虚张声势的嫌疑。
由母笑道:“我这个女儿啊,从小娇生惯养的,淘气任性惯了,你多担待着点儿。她在你们那里表现还好吧?”
我点头道:“好。沈梦挺机灵,工作也认真,挺好的。”
由母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和老沈啊,就害怕女儿在外面惹事儿,不听话。”
我刚想说话,沈梦开始反驳母亲道:“妈,瞧您说什么呢。好像我就是社会主义的一大公害似的。怎么对人家这么不放心呀?我又没给你们捅过马蜂窝,您可不要冤枉我呢,不然,我在别人眼里的淑女形象就被彻底损坏了。”
我一阵汗颜,心想:就你还淑女形象?你要是淑女啊,全世界就没有不是淑女的了。
但是却仍然喜欢她的话。她的带有一丝任性却异常可爱的话语,让人听了格外舒服。
由母又问了我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后,开始问到了我的家庭背景:“老家是哪儿的?”
我如实回答:“山东德州,松河县的一个村子,叫赵家村。”
由母脸色微微一变,笑道:“是吗?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农村出来的。”
我顿吃一惊,心想难道沈梦的母亲对农村存在着一定的偏见?
无从而论。因此我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琢磨着由母问这些话究竟是何用心。
“父母做什么啊在家里?”由母又接着问道。
我继续回答:“种地的。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靠种田为生。”确切地说,我这样回答,竟然没有任何卑微的感觉。但是这却让我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我的童年,尤其是上中学后的那一段时光。说句实话,农民家出身的孩子,一般情况下,在学校里有一种卑微感。对比于县城里那些大手大脚的公子哥来说,的确有有一种强悍的自卑。尤其是每当提到自己父母是农村人的时候,都会感到很卑微很羞怯,害怕被人看不起。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幼稚的想法渐渐远逝,每当有人问及我的出身和我的父母,我会很自豪地吐出响亮的两个字:农民。
由母的脸色又略微一变,但随即微微笑道:“这样啊,看来,你是鲤鱼跳龙门,为你们祖祖辈辈争了光荣了。”
我笑道:“是我运气好,运气好。”我一时兴起竟然动用了‘运气’二字,话毕后才觉不妥。
由母感慨良多地道:“农村出来的孩子,不容易啊。”
我只是附和地陪笑。
沈梦此时终于听不下去了,冲母亲埋怨道:“妈,您这是在查户口吧?问那么详细干什么?人家赵秘书第一次来,您就这么刨根问底,别吓着人家。”
由母笑骂了句:“这孩子。”然后指了指茶几上了水杯,支使沈梦帮我倒水。
沈梦偏偏甩起了小性,噘着嘴巴道:“让他自己倒。又不是外人儿。”
我心里一乐,敢情沈梦先拿我不当外人了!但是就由母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不是十分接受这个准女婿。
或许,这只是我紧张之中的片面判断。
沈梦提议道:“妈,把我爸叫回来吧。我爸说找赵龙有事儿商量。正好就不用他再跑一趟了。”
由母道:“你们直接去你爸办公室找他不就行了?”
沈梦眉头一皱,小嘴一噘,摇着母亲的胳膊道:“妈,这不是有事儿嘛。在办公室不是说事儿的气氛。”
由母敷衍道:“要是想让你爸回来,你打电话吧。”
沈梦委屈地道:“我哪儿行啊。我下的命令不好使呢。必须得您亲自出马,我爸才肯投降。”
由母偷偷望了我一眼,表情显得有些异常。她又略显尴尬地骂了句:“这孩子。”然后走到方桌前拿起了电话。
沈梦笑眯眯地坐到我身边,趁母亲不注意,捏了一把我的大腿,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我是敢怒不敢言,虽然腿部疼痛却不敢吱声,心想这沈梦太欺负人了,跟谁学的老喜欢拧人大腿呢?
但是心里却有一种异常甜蜜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
却说老婆出马,一个顶俩。由母一出面,沈局长在十五分钟之内,驱车赶回了家中。
沈局长出现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又崩起了一根弦,很难控制住内心的紧张。我站起来问了一声‘沈局长好’,半天不敢坐下。
沈局长当然能意会到什么,挥手示意我坐下,脱了休闲外套之后,也坐了过来。
还是沈梦这丫头够机灵,赶忙给沈局长倒了一杯茶水,凑过来嘘寒问暖一番,开始了撒娇:“爸,你可想死我了,好长时间没回家来了,您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了!”
沈局长叼了一支烟,道:“忙,忙啊。最近特卫局又要组织一件世界性的大事件,我哪有时间啊。”
我伸手帮沈局长点燃,如此近距离地看他,才发现他比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个沈局长苍老了些许,额头上已经绽开了几道细微的皱纹,脸上也起了几颗错乱纷杂的小红斑点,估计这便是传说中的‘老年斑’吧。
沈局长问了一下我和沈梦现在的状况,然后开始沉默了须臾,才道:“赵龙,表彰会的事儿准备好了没有?局里过几天就要专门为你们几个功臣开一个表彰大会,该奖的奖,该晋的晋。你呢作为获奖干部代表,要在台上讲几句话,你准备一下发言稿。还有,这个发言稿嘛,最好是能在爱军习武的角度上多阐述一下自己的见解和经历。你这次在交流会上的表现很不错嘛,名次也不错,咱们的总分也是打破了历界交流会的纪录。对此我感到很欣慰,必须要好好奖赏一下你们这些功臣。”沈局长说完后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猛吸了一口烟。
我回道:“沈局长,其实我这次……这次没能完成好国家和特卫局交给的任务,没能拿冠军。”
沈局长一挥手:“呵,志向还挺远大。能拿到冠军是不错,但是现在你拿了亚军,已经为咱们国家咱们中国警卫争了一口气。这是在历史上没有过的。这个,这个我会安排政治部将你们的事迹写进局史、团史。”
沈梦颇为积极地插话道:“爸,你是不知道呢。赵龙如果不是在决赛的时候拉肚子,没准能拿个冠军回来呢。”
沈局长一愣:“什么?拉肚子?”
沈梦点头道:“是呢是呢。赵龙决赛的时候拉肚子了,所以才败给了凯瑟夫。不然的话,赵龙肯定能把凯瑟夫打的稀巴烂。”沈梦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攥着小拳头比划着,仿佛仍然对那天的场景记忆犹新。
沈局长脸色一变,冲我道:“赵龙,你这件事情怎么在思想汇报里没写?”
我解释道:“我觉得败了就是败了,不能强调客观原因。所以,所以就没写。”还算我脑袋转弯比较快,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可能没当过兵的人不清楚,部队里非常流行‘思想汇报’制度。尤其是在一些比较注重政治教育的特殊部队,更是如此。思想汇报其实就是一个特殊阶段性的个人全面总结,包括思想、工作、生活等等。一般情况下,长时间外出、学习、探亲、执行任务回来,都要上交一份详细生动的思想汇报,汇报在外期间的各项情况。我的文字功底还算不错,因此我写的探亲报告,各级领导都会认真查阅,有的时候还会在开会的时候宣读一下,对我进行简单的提名表扬。
沈局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这个,这个,怎么会拉肚子呢,水土不服吧?”
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水土不服。是我吃了一块牛排,半生不熟的,可能是因为吃了这个肚子受不了。”
沈局长哈哈笑道:“吃那玩意儿干什么,人家美国人能吃,咱们就降不了。体质和习惯不一样,不要学美国人,吃半生不熟的东西。”
我连连点头称是。
沈局长一支烟怠尽,冲沈梦一摆手道:“沈参谋,你先回避一下,我找赵秘书谈点儿工作的事情。”
沈梦噘着嘴巴埋怨道:“爸,现在是在家里,您能不能别叫我沈参谋沈参谋的,听着别扭。您这样叫,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沈局长一拍脑门,笑道:“爸爸错了,爸爸错了。平时叫习惯了……沈梦,你先回避一下。”
沈梦不解地道:“为什么让我回避呀,我又不是外人。”
沈局长严肃道:“让你回避你就回避,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该知道的你就别知道。”
我听着都特别想笑,心想沈局长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啊。怪不得他与沈梦之间的关系能掩饰的那么天衣无缝,在工作之中,他从来没跟沈梦以父女的名义相称过,他们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很少有人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破绽,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这时候沈梦对沈局长道:“爸,那你快点儿谈。一会儿我有重大的消息要向你和我妈宣布。”
沈局长道:“好好好,一会儿谈完了我会叫你的。”
待沈梦回避后,沈局长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起来,他以一副领导特有的眼神望着我,片刻后才开口道:“赵秘书,既然你今天来了,咱们就把工作上的事情好好谈谈。”
我点头道:“沈局长尽管指示,我一定坚决完成任务。”
沈局长微微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因为你和其他几个警卫干部这次在交流会上的出色表现,现在已经有几个国家给咱们这边打来了电话,想派遣一部分国内的警卫人员来中国深造学习。”
我愣了一下:“来中国深造?”
沈局长点头道:“嗯。是来中国学习一些警卫技能和培训技巧。我找小刘初步统计了一下,近两天内,已经有十几个国家的安全部门纷纷打来了电话,请求中国政府开办一个特别培训班,为他们培训警卫人员。”
我只是点头听着,心里却开始琢磨:没这么夸张吧,别的国家竟然要派遣警卫来中国学习深造?
这仿佛算是百年不遇的大事吧。
沈局长接着道:“局里今天上午又召开了一次专门会议,表示同意那些友好国家的请求。我想在教导大队开办一个特别培训班,专门负责培训各国推荐过来学习的警卫学员。时间不会很长,估计三个月足够了。”
我半信半疑地追问道:“沈局长,不会这么夸张吧?”
问过之后才觉得自己多言了。
沈局长道:“怎么,连我都不相信?”
我赶快解释道:“不是的局长,我是觉得不可思议。咱们国家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沈局长点了点头,道:“是没有过。但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国的警卫实力和国防实力越来越受到世界的认可。这也说明你们参加这次交流会很成功嘛,很成功。而且,在这些报名来我国参加深造学习的高层警卫当中,最令我感到吃惊的是,竟然还有Y国的警卫。”
我顿时愣了一下:“Y国的警卫?他们会来中国学习?不可能吧,Y国在这次交流会上是第一名,怎么可能来中国学习呢?”
沈局长道:“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现在我初步统计了一个名单,你先看一看,做到心中有数。既然国际友人这样看中中国,那咱们就不能再做推托,这也是增进中国与世界各国友谊、互相交流的一个良好平台。成立这样一座学校,不单单是为了培训外国警卫,我们更要在他们身上,学习其长,补已之短。”
我只是不停地点头。
沈局长接着道:“因为这是第一批,所以局里很重视,派你总负责这次培训。”
其实我并不乐意接受这样的一个任务,但是,当任务来临时,我只有接受的权利,却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再次点头服从。
沈局长道:“这项任务关系到国家的名誉,希望你提前做好计划,争取做到更加圆满。”
我点头道:“请局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沈局长也点了点头:“正因为事情重大,所以才派你过去担任总负责人。等表彰大会结束后,我们就开始筹划这件事。”
我和沈梦正谈着此事,沈梦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
她面带笑容地走到沈局长身边,甜蜜地喊了一声‘爸’,然后摇着他的胳膊央求道:“爸,你让我跟赵龙一起去吧,我也想跟他一起参加培训班。”
沈局长崩紧了脸色,严肃地道:“不行不行。让你回避你躲在哪里偷听?”
沈梦继续摇着沈局长的胳膊,撒娇道:“爸,您就同意了吧。求您了,我天天给您按摩还不行吗?”沈梦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沈局长敲腿放松。
沈梦的用心良苦,让我既怜悯又感动。
但是沈局长是个讲原则的人,不管沈梦怎么央求,他都是一脸严肃。
或许在此时此刻,我体会到了一个高干家庭的些许真相。
最终,沈梦没有说服父亲,只能自顾自地唉声叹气。
沈局长又跟我将培训班的事情探讨了一会儿,然后递给我一份名单。
世界就是这样,当你向它展示出自己的实力的时候,别人才会更加敬重你,甚至像唐僧一样不远万里,过来取经成佛。
在此之前,Y国一直是最热门的世界级高层保镖培养基地。很多国家领导人喜欢将自己的保镖(警卫)送去Y国深造学习。甚至连美国也是如此。当然,凯瑟夫这次又取得了交流会的冠军,慕名前去Y国参加特训的首脑警卫肯定依然会络绎不绝。但是也并非是所有国家都会将Y国作为培养和深造高层警卫的首选场地。
当然,我也不会想到,这次交流会上,中国警卫代表仅仅是取得了亚军的成绩,却会为我将来的生活和工作,平添了那么多的枝节,或喜或忧。
这次筹备培训班,也算是中国对世界警卫界所做出的一点贡献吧。同时,也是中央特卫局本身一个交流提高的机会。
对此,我虽然不能全部理解透彻,但是却仍然要投入全力地对面对。
这是命令,也是国家的任务。
我仔细地看着名单,从头至尾的几行名字,有一些我曾打过交道,但是有的却是新人警卫。
英国、法国、尼日利亚、乌兹别克、意大利等国家,都提前将名单报了过来,进行预约。
但是这份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让我突然间像是被触电了一样,大吃了一惊。
怎么名单里会有她?
004章遭遇情敌一
确切地说,我实在不会想到,这份名单上,竟然会有玛瑞诗亚的名字。
有两点令人不可思议。其一:Y国警卫在这次交流会中取得了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按照道理来讲,世界各国应该争先恐后地派遣国家警卫去Y国深造学习才对,Y国的警卫,怎么会被派遣到中国来参加特训?这根本不符合Y国人的行事风格,也不符合正常的逻辑;其二:玛瑞诗亚不是已经退役了吗?她怎么会再次以Y国警卫的身份参加高层警卫之间的这些安排呢?
怀着不解,我追问沈局长道:“沈局长,这个玛瑞诗亚,是怎么回事儿?”
沈局长也许并不知道玛瑞诗亚退出总统府的事情,他只是笑道:“玛瑞诗亚嘛,据说间凯本里恩总统亲自提名的。我当时也很纳闷,Y国怎么也会派遣人员来中国交流学习,但是既然Y方提出了这个想法,我们也不能拒绝啊。”
我点了点头,仍然是疑窦重重。或许,事情的真相,只有等到这第一批国际友人来华后,才能知晓答案了。
沈梦在旁边开始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仍然将目光停在名单上,反复揣摩。
沈局长又吸了一支烟,道:“这样吧,反正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局里还会专门找你谈话。”
我点头道:“明白。”
收起了这份名单,我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又多了几分。
沈梦不失时机地坐正,把母亲也招呼了过来,显现出羞怯的神色,沈梦鼓起勇气道:“爸妈,今天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宣布。”
说是宣布,其实沈梦的父母也能猜测出几分。毕竟,平白无故地领一个大男人进家里,如果不是那方面的事情,似乎再无解释。
现场一阵静谧,沈局长和由母洗耳恭听。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沈梦轻咳了一声,观望了几下彼此的表情,这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道:“爸,妈,今天我想告诉你们,我正在和……和赵龙谈朋友。我们想,想早点把婚事订下来。”说完后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抬头仰望。
我也略低下头,用眼睛的余光探测着由父由母的神情。
由父由母脸色一变,但沈局长随即露出一丝笑容,望了我一眼。虽然这次对望很和蔼,我却感到像一把剑一样,不敢逼视。
我突然在想:为什么自己在感情这方面会如此懦弱呢?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多大的架子,在我面前都是一个人而已,我不会感到太大的压力。但是当沈梦将我们之间的恋爱事实向她父母宣布时,我感觉到了由衷的忐忑与不安。我甚至深怕会遭到沈局长和沈梦母亲的拒绝。我在心里尝试让自己镇定点儿,再镇定点儿,但是心跳加速的频率,却是无法得到丝毫的控制。
沈局长押了一口茶水,似乎表情也有了几丝意外,他这才半笑不笑地开口道:“赵龙,赵龙是个不错的孩子。不错,不错。”
沈局长口里这样说,或许心里却是另外一番境地。
但是由母的表情却似乎有些凝重,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她拉过沈局长,进了卧房。
沈局长一边埋怨着一边回头看了两眼,却也从了老婆命。
现在客厅里只坐了我和沈梦两个人。沈梦两手合一,不停地晃动着,像是在祈福。她望了望父母去的方向,嚼了一颗泡泡糖,轻声对我道:“我爸我妈商量去了,我估计没问题。”
我苦笑道:“我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妙。他们好像并不太接受我呢。”我叹了一口气,心里紧张的如同揣了个兔子。我甚至开始埋怨沈梦这个认亲计划的可靠性。当初,她非要以这样一种方式宣布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恋情。我其实并不赞成这种方式,我是想让沈梦先给父母通通气,看看反应再做回应。但是最终我没拗过她,只能是鼓起勇气再趟一把了。
我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我是没经验的,甚至是优柔寡断的。
我叼了一支烟,正准备点燃,沈梦突然开口道:“别抽这个了,抽我爸的,特供中华。”
沈梦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包特供中华,然后伸手取出一支,递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沈梦爽朗一笑。但是我能看的出来,沈梦这笑容背后,也存在着犹豫与担心。
我点上这支中华香烟,使劲儿地吸了一口。沈梦不再说话,而是用手反复地摆弄起了茶几上的打火机来。虽然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但是看的出,她的心里也有些忐忑。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太富戏剧性了,像是爱情剧中的镜头。
就像是一对刚刚面试过的求职者,在等待考官宣布初试结果。
人生当中,充满戏剧性的经历太多太多。恋爱何尝不是如此。我与沈梦之间的恋情,更是戏剧性十足。从无到有,从相遇到相知,从彼此挂念到心有灵犀。每一个脚印,都是恍若破晓。如今,我们忐忑地期待着这份感情被人认可,不觉间,像是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奇妙境地。
沈梦沉默片刻,终于打破了寂静,开口道:“赵龙,咱俩是不是挺傻呀,傻乎乎的。”调皮的笑容望着我,尤为可爱。
我苦笑道:“是够傻的。这是干什么啊,你爸你妈也是,搞的这样神神秘秘的。”
放轻了声音,不敢让沈局长等人听到。
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却并不太轻,虽然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却能隐隐地听出几分争执。
我和沈梦翘着耳朵恭听,却没有丝毫进展。
沈梦道:“看来我爸我我妈之间有分歧啊。”
我道:“什么分歧?”
沈梦道:“预感。”
就在我和沈梦忐忑地猜测之时,由父由母一前一后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沈局长显得稍微凝重一些,由母的脸上却是坦荡外加一丝深奥,让人无从猜测。
我是既紧张又觉得好笑,敢情是我在刹那之间成了沈局长一家人讨论的焦点啊。
沈局长坐下,我不失时机地递过一支烟,点燃。
由母也坐下,在对面一言不发。
沈局长深吸了一口烟,用手捏了捏额头,冲沈梦道:“沈梦,这个,这个,你去市场上买点儿菜,我和赵秘书喝一杯。”
沈梦先是一愣,然后眼珠子一转,撒娇道:“爸,我不去。让我妈去吧。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您老是支使我干活。”
我对沈梦的懒惰有些生气,但是又无能为力。确切地说,沈局长的提议不错,虽然我并不想喝酒,但是这种情况下,也许在酒场表达更为合适一些。正所谓酒壮英雄胆,我这人有个毛病,在喝了酒以后胆子特别大,思维逻辑和辩解能力也会增强。可能是我颇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的豪情吧。一般情况下,在酒场上,我一般会成为一个措词严谨的演说家和文学家。当下心里有很多话想跟沈局长讲,但是难以启齿。如果利用碰杯的方式跟沈局长讲清楚,那么他就有可能放心地将自己的女儿交给我。
因此我趁众人不备,给沈梦使了个眼色,但沈梦置之不理。
这丫头,很少以别人的意志为转移。
沈局长无奈,只能向由母求援道:“你去弄几个菜,我跟赵秘书好好喝一盅。”
由母站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转身而去。
沈局长也站起身,道:“我去把我珍藏了很久的那瓶好酒拿出来。”然后朝里屋走去。
望着沈局长的背影,我的心里掠过一阵思考。看来,大领导就是大领导,无论什么事情,都处理的极为稳妥,不到关键时候,不置可否。
沈梦见沈局长进了里屋,开始皱眉埋怨我道:“赵龙你傻啊,刚才还给我使眼色!”
我愣道:“怎么了?沈局长还支使不动你了?”
沈梦凑过来,轻声道:“你懂什么!以前我爸从来没让我去买过菜。他这次让我出去买菜,是想故意支开我。要是我不在,你可就倒了霉了。他们不知道要跟你说些什么呢!”
我顿时恍然大悟,心想沈梦这丫头真够机灵的。
不过,沈局长要支开沈梦,到底想要跟我讲些什么?
无从而论。
十几分钟后,酒菜上齐,我和沈局长举杯共饮。
第一次跟这么大的领导一起喝酒,而且是谈及私事,我的心里充满了忐忑。几杯酒下肚后,我的情绪才渐渐高涨起来,原本说不出口的话也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沈梦在一旁恭敬地为我们倒酒倒茶,倒也忙的不亦乐乎。我振作了一下精神,对沈局长道:“沈局长,说实话,今天这次过来,是有些冒昧,但是我对沈梦却是真心的。我们两个一起工作了这么久,彼此都相当熟悉了。我真的希望能和沈梦在一起。”
沈梦在一旁听了,美滋滋的,面带微羞,若有所思地崩着嘴唇,但是她又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不停地倒酒换茶。
沈局长嚼了两口菜,道:“我这个宝贝女儿啊,生性调皮,说一不二,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后来我送她到进军医大学读了两年,稍微懂了一些事。你看她现在都二十好几的姑娘了,还是那么任性,淘气。”沈局长斜着眼睛望了沈梦一眼,似乎是话里有话。
沈梦不满地扮了个鬼脸,意在讨伐父亲的言行。我及时地向沈局长解释道:“沈局长,其实沈梦在工作中还是比较认真的,在首长处工作的时候,她很有分寸。沈梦完成工作也不错,保质保量,兢兢业业。上次X国总统来燕京大学演讲不是个例子吗,沈梦处理紧急事件合理果断,避免了一起恶性事件的发生。”
沈梦见我替她辩解,悄悄地向我暗送秋波以示感谢。而沈局长拿筷子在空中一点划,笑道:“呵,你倒是挺会为下属辩白的。”
我道:“不是辩白,是真的。”
沈局长开玩笑地道:“我不管是蒸(真)的还是煮的,反正你们俩在警卫工作中,千万别给我出事,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你。别看沈梦是我的亲生女儿,在警卫上,她要是捅了什么篓子,我加倍处罚她!还有你,现在都是警卫秘书了,掌握着整个C首长处的警卫部署和安全工作,你更不能懈怠,知道吗?”
我点头道:“是,局长。”口上这样说,心里却开始发起了牢骚:这怎么又开起批斗会来了?看来当领导的即使是在饭桌上,也放下不领导的架势,放不下心里的工作和安排。对此,我只是顺从地洗耳恭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沈局长接着道:“还有,这个,C首长明天有个安排,就是去一趟山西。你和沈梦也别休息了,跟C首长去一趟。本来你们刚刚从交流会上回来,有一个星期的调整期,但是为了警卫目标的安全,你们就辛苦一下。没意见吧?”
我点头道:“没问题。放心吧沈局长。只是,这件事情我怎么没听说呢?”
沈局长道:“本来这件事情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是我后来一想,还是派你和沈梦去比较合适。这次C首长视察山西,主要是因为最近陆续发生的煤矿倒塌事件让中央首长们很闹心,C首长这次去就是想召集地方政府开个会,然后部署一下安全工作,很可能还要进行实际勘察。到时候还会有几个政治局的首长陪同一起,山西煤矿不安全隐患比较多,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派你和沈梦一起前往,这样正好你们回来之后赶上表彰大会,表彰大会之后,你们就可以投入正常工作了。至于筹建培训中心的事情,我会随时找你商量。”
我道:“沈局长请放心,我一定完成局里交给我的各项任务。”
沈局长点了点头,道:“这次一定要提高警惕,确保万无一失。”
我道:“一定。”
沈梦在旁边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她盯着沈局长轻声嘀咕道:“这怎么又安排起工作来了?”
沈局长没理会沈梦的牢骚,反而又讲了一番当前的国际形势,并进一步与我讨论了一下当前特种警卫工作存在的隐患和病症,以及下一步工作重点。确切地说,沈局长是警卫方面的专家,他在警卫方面的理论水平,实在是令人叹服。从国际警卫形势到某几个国家首脑发生的警卫事故;从旧时期警卫执勤要求到新时期警卫工作人员需要具备的素质;从毛泽东的警卫员张思德谈到现代警卫人员的多样化;从警卫部署到警卫人员管理;等等,好一番滔滔不绝的论证,直听的我心服口服。
但是说实话,我虽然佩服沈局长在警卫工作方面的造诣,但是却不希望他仍然是这样拿工作说事儿。我跟沈梦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来听沈局长讲课,也不是来听沈局长分析国际形势。
我们是来――――是来宣布恋爱关系来了。
但谁想,怎么还受起教育来了?
我半带敷衍地听着沈局长滔滔不绝的讲述,一边点头一边琢磨着策略。我想怎样才能让沈局长谈到正题呢?
最终还是沈梦含沙射影地道:“爸,您讲的真好。但是不适合在饭桌上讲这些。”
沈局长略有小愤,但只是轻轻一笑,自嘲地道:“我这个女儿啊,什么时候能不拆我台就好了。”
不过沈局长果然不再攀谈那些国际环境、警卫形势之类的事情了,而是开始引至正题。沈局长若有所思地对我道:“赵秘书,这个,这个,你对我女儿了解的多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梦冲我扮了个鬼脸,我才鼓起勇气道:“多。沈梦是个好女孩,与众不同,很善良也很有正义感。”这话一出口才意识到竟然是如此的俗套。
沈局长微微笑道:“也就是你这么夸奖她。我这个女儿啊,我最了解了。她啊,天生是个恶作剧的高手,捉弄人欺负人有两把刷子。”
我附和而笑。随即我倒满酒,敬了沈局长一杯,道:“沈局长,今天我跟沈梦过来,其实,其实……可能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但是我现在向您表个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沈梦,一辈子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当然,我也会好好孝敬您二老。”借着酒劲儿,勇气一鼓,什么话都从嘴里溜了出来。
沈局长稍微沾了一口酒,押了一口菜,道:“现在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我一愣,盯着沈局长,用眼神提出疑问。
沈局长笑道:“现在呢,你和沈梦虽然已经开始交往了,但是我们家对这件事还没达成共识,还得进一步研究。”
沈局长的话虽然说的很淡然,但是却很艺术。
也许,他在暗示着什么?
沈梦原本嘻笑的脸色立刻崩紧,问父亲道:“爸,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们不同意我跟赵龙在一起?”
沈梦说话倒是干脆利落,不给沈局长以任何回避的机会。
沈局长似是有些为难的表情,思考片刻才道:“这是由家最近的一件大事,必须慎重,必须慎重。”
我突然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沈局长仿佛有一种含糊其词的嫌疑。
沈梦也察觉到了什么,当即一愣,问道:“爸,怎么个慎重法?”
沈局长严肃视之,道:“给你们留下一定的空间,但是我们也暂时保留表态的权利。”
沈局长不愧是大人物,说话之间尽显风度,即便是这样一句近乎于拒绝的话语,也说的这样富丽堂皇。令人望尘莫及。
004章遭遇情敌二
听到这里,我不知道是该仰望沈局长,还是该怨责于他的敷衍。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或许用‘出师不利’四个字,最容易形容我和沈梦此行的结果了。不知道是沈梦父母对我有成见,还是另有苦衷,他们对这件事情摆出一副冷处理的风格,既不反对也不支持,话语里看似深奥和蔼,实则暗藏隐情。这是我的猜测,也是沈梦的猜测。
沈梦的父母对我们的交往暂时不表态,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结果是一个酒场下来,沈局长仍然没有对我和沈梦的交往进行表态。也就是说,他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
还有沈梦的母亲,也是如此。
我心里禁不住有些沉闷。这算什么事情啊?
……
吃过饭喝过酒,准备返程的时候,一个人物的出现,瞬间让我有所回悟。
当门铃被按响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门被打开后,这种预感被彻底证实。
登门者竟然是齐处长。
齐处长穿着打扮相当得体,油亮的小分头,笔挺的腰板,一身黑色的夹克装,高大英俊,气宇不凡。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格外出采,炯炯有神,让人不敢逼视。他的身上不乏英武的军人气概,也不乏那种学富五车的渊博之气,更不乏作为一名正师职军官的领导风范。
更重要的是,他很年轻,他是整个特卫局甚至全国最年轻的师职干部之一。
他那一双傲视群雄、居高临下的眼睛在客厅内跋涉了一圈儿,当触及我和沈梦时,微微一变,但还是绽开了笑容。尽管这种笑里带有一种微妙的成分。
“赵秘书也在啊?”没等我开口,齐处长率先问了一句。
我敷衍地点头道:“是啊。齐处长有事情要汇报?”
齐处长趁机瞟了一眼旁边的沈梦,才面向我道:“嗯。有件事情跟由局说一声。”
齐处长的出现,倒是让由家瞬间变得热忱起来,至少,要比我刚进由家门的时候,热忱多了。
对此,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人家齐处长是大校,比咱大四级,当然要更被重视一些了……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仍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沈局长和由母将齐处长招呼坐下,然后沈局长对我说道:“赵秘书,这个,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反映的吗?”
我愣了一下,回道:“没了局长。”
沈局长道:“没了就回去吧。回去策划一下明天的警卫工作。我也不专门找你谈话了,总之一定要提高认识,确保首长这次视察期间的安全工作万无一失。”
我点头道:“放心吧沈局长,我会的。”
沈梦凑到我身边,跟父母辞行:“爸妈,我和赵龙先走了,你们注意身体啊。”
明察秋毫的我发现,齐处长的眼睛,不停地在沈梦身上一阵搜刮……这眼神当中,含有多种情愫。
但沈局长却制止了沈梦,冲她摆手道:“沈梦先留下,我还有事情要跟你好好谈谈。让赵龙自己先回去吧!”
我顿时吃了一惊,不明白沈局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梦也是不解父亲的意思,争辩道:“爸,您不是让我明天跟赵龙一起陪首长去山西吗,让我留下干什么?”
沈梦的母亲这时候开口道:“傻女儿,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爸妈还没亲够呢。在家里住一天吧,明天一大早让你爸派车送你回去!”
沈梦噘着嘴巴埋怨道:“这样多麻烦呀。我现在直接回去就行了。”
由母双手扶在沈梦肩膀上,道:“怎么了,现在都不恋家了?呆一晚上都不愿意?”
沈梦皱眉道:“妈,不是不愿意,明天不是有任务嘛!”
沈梦和父母僵持了半天,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毕竟父母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样一来,我只有独行孤独了。
我与诸位领导一一打过招呼,然后独自地骑着电动自行车,驶在了回首长处的路上。
这一路我都在琢磨,齐处长的出现似乎很不合理,也不是时机。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而且不是一般的事儿。
此时的感觉有些昏暗,也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无助。我和沈梦满怀信心而来,如今却带着失望而归。且不管沈局长那半推半就的敷衍表态,单单是齐处长的出现,就让我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还有齐处长瞄沈梦的眼神,虽然加以了掩饰,但是明明充满了暧昧充满了柔情。沈局长一家人对齐处长也是礼待有加,尤其是由母,言行当中尽显对齐处长的器重和关注。如此一来,我觉得我和沈梦之间的爱情复杂化了,如果我没推测错,齐处长将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甚至说,这种阻碍已经体现在了沈局长和沈梦母亲的身上。
心情无比沉闷。
驶到厢红旗的时候,沈梦给我打来了电话。
或许,这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沈梦在电话那边道:“赵龙,你今天是不是很失望?”
我打肿脸充胖子道:“不失望。挺满意的。”
沈梦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和老爸老妈好好谈谈,如果他们再冷处理,我就严重抗议。反正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
沈梦这略带调皮的话,既让我欣慰,又让我心里难安。
这一段情,何时才能找到最后的归宿?
我问:“齐处长去你家干什么去了?”
沈梦道:“怎么,吃醋了?你放心,沈梦永远是赵龙的沈梦,没有人能抢走。”
我终于欣慰地一笑,道:“但愿吧。只是出来个两杠四,我这个一杠三有点儿自卑了。”
沈梦道:“两杠四算什么?本姑娘不喜欢,官再大也不好使。本姑娘要是喜欢,就是乞丐我也嫁。”
这话说的大气凛然,倒像是在向我表决心。
沈梦的电话,总算是让我心里有些一些安慰,稍微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只是我越发感觉到,这段恋情似乎演绎的越来越复杂了。毕竟,齐处长喜欢沈梦的事实,已经在特卫局不是秘密,齐处长是我的领导,是堂堂的特卫处处长。而我只是他的一个下属,我和他之间的这场明争暗斗,究竟会是怎样一种结局?还有沈局长夫妇,他们难道也知道齐处长对沈梦的想法?如果是那样,事情就更显得有些棘手了,因为从今天的事情来看,沈局长夫妇对这位年轻的大校处长相当器重。
行驶在厢红旗的街道上,不知是哪家音像店里,传来了郭富城的情歌: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情不是我想像。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更别说怎么遗忘。站在雨里,泪水在眼底,不知该往哪里去。心里千万遍不停呼唤你,不停疯狂找寻你。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首伤感的情歌,我的心里竟然掠过了一阵凄凉的感觉。
我不知道在爱情的路上,还会遇到怎样的坎坷。换句话说,我的初恋赵洁,已经给我带来了太多太深的伤害,我对爱情已经没有足够了信心和勇气了。
在爱情方面,在情感方面,我不是强者。
只是觉得路也许还很长,黎明与黑暗,还会交替。
无限地期望能早些到达归宿……
经过厢红旗亿客隆超市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确切地说,是个老人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艰难地前行着。
这个老人我认识,而且也算熟悉。他是一个很有争议也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大家都叫老孙头,老家是安徽的,据说他因为与政府官员的磨擦,二十几年前来到北京上访,然而因为各种原因被搁浅,信访接待办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但是最后仍然没有解决问题。老孙头的心气彻底地被磨平了,他干脆在我们警卫区的西门对面不远处盖了一间小草房,靠着拣破烂收废品为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二十年。最后,还是我们部队的一个领导看着他可怜,想办法将他的儿子一家人都接到了北京,并给他们找了一个还算稳定的工作。但是现在老孙头不和孩子们在一起住,据说他的儿子也不算太孝顺……当然,关于老孙头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我们的警卫人员,尤其是驻地门卫分队,以及经常查岗的警卫干部,跟老孙头比较熟悉,经常打打招呼闲聊两句,或者是力所能及地帮他一下。
其实作为我们的警卫区――御权山(化名),现在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警卫区周围的居民都知道,里面是中央首长办公、休息、开会的地方。群众没有受过专门的教育,也不会将这个作为秘密来保守,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知道了这一个尚未被公开的国家领导人栖息之地。
在这里碰到老孙头,我主动放慢了车速,跟他攀谈道:“孙大爷,这是干什么来了?”
老孙头瞅见是我,裂开嘴巴笑道:“是赵领导啊。我,我出来买了一瓶酱油。”
望着老孙头满脸的皱纹,浑身的破旧衣服,以及这辆骑在胯下的不停发出杂音的破旧自行车,我一阵心寒。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想到,在中央首长居住地旁边,还会有一些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贫苦老人?
老孙头干瘦的身躯,艰难费力地蹬着破旧自行车前行,令我阵阵心酸。
我停上车,对老孙头道:“孙大爷,这样,你骑我车回去,我骑你车。今天有风,正好是顶风。”
老孙头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道:“不了赵领导,我不会骑你那种车。”
我强行把他拦下,跟他简单地讲解了一下,老孙头见推辞不掉,倒也接受了。
我对孙老头说:“到时候我把你的自行车放在西门值班室,你把我的电动车也放过去。”
孙老头千恩万谢地点头,差点儿感动哭了。
就这样,老孙头骑着我的电动自行车,倒也越来越稳当地行驶在了我的前面。
做好事,心里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欣慰。
但是我却万万也不会想到,我会因为这一次善事,惹来硕大的麻烦……当然,那是后话了。
确切地说,孙老头的破旧自行车太难‘驾驶’了,因为这车年代久远,各个零部件都已退化,生了锈的金属外壳,还不停地发出阵阵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只有自嘲地暗道:这车真不错,还带MP3呢!
骑着这辆古董自行车驶进警卫区,西门的驻地警卫拿一双异样的眼睛盯着我,敬礼后笑道:“赵秘书,这是骑的谁的自行车啊?”
我将车停在停车处,向哨兵解释清楚了原委,告诉他抽时间给老孙头送过去,顺便把我的电动自行车取出来。
哨兵冲我竖起大指哥,赞叹道:“赵秘书,你可真会学雷锋。”
我道:“老孙头挺不容易的,儿子又不太管他,咱们能帮就多帮一下。”
哨兵点头道:“放心吧赵秘书,我们一定会学习你的优良作风,将学雷锋进行到底。”
我笑道:“什么时候嘴巴变这么滑了!”
哨兵轻轻一笑,立刻站直了身子。
然后我正想回首长处,门卫区队的区队长宋四春突然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宋四春是驻勤中队二区队(门卫区队)的区队长,军衔为上尉。我当新兵的时候,这位宋区队长已经是中尉了。经历了四年的拼搏进取,我现在跟他平级。曾经的领导变成了平级的干部,这实在是有些戏剧性。
宋四春递过来一支烟,我一摆手没接,道:“最近忙什么呢宋区队长?”
宋四春笑道:“忙着搞应急演练呗。据说局里五一之前要检查。你是知道的,越是过节,咱们就得越忙。”
我点头道:“是啊。最近要加强警惕,过节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宋四春道:“那是必须的。”
我趁机指出了门卫执勤方面的几点不足:“现在你们门卫执勤方面,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比如说哨兵交接班不正规,敷衍了事,甚至还有的哨兵夜里值班的时候玩弄武器,这一点还麻烦宋区队长多多强调。”
其实这类警卫管理不属于我的范畴,但是每次遇到这些情况,我心里特别别扭,本着让各驻勤单位改进不足的原则,我会经常与他们的警卫干部进行沟通。当然,也有一些干部思想上转不过弯来,认为这不是我所辖之事,属于故意挑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连特卫局也不例外。
但是我从不在意,毕竟,我的出发点,是为了让各单位更好地完成警卫工作。
不论是驻地警卫也好,贴身警卫也好,还是后勤服务人员也好,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否则就容易酿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宋四春倒算比较识理,只是连连称是。他比较擅长见风使舵,在部队里这种人比较吃香。
然后我和宋四春聊了聊执勤中队的一些情况,宋四春不厌其烦地一一讲解汇报。其实说句实话,虽然说特卫局流传着一句话:警卫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在实际工作生活中,却还是无形当中分了级别的。比如说像我们这些贴身警卫,算得上是警卫分工中的最高形式,驻地的警卫干部和服务处的工作人员,都对我们比较尊重。包括我们向他们指出问题,提出建议,他们一般都会虚心接受。
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随后宋四春竟然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请求。
宋四春冲我央求道:“赵秘书,您看我们的哨兵整天辛辛苦苦地值班,也比较辛苦。尤其是逢年过节更是如此。现在我们的战士都有一个普遍的愿意,还希望赵秘书能帮帮忙。”
我道:“什么忙尽管说,能帮的肯定帮。对警卫工作有意义有好处的,我帮不了也会帮你们向上级申请。”
宋四春挠着脑袋,笑道:“赵秘书,你看能不能在五一过节的时候,让我们中队的官兵,跟C首长合个影什么的。”
我顿时一愣。
在我们部队,中央首长跟警卫战士合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有的时候首长会主动提出来跟警卫战士们合影留恋。但是说实话,我们很少主动向首长提出这样的请求。因此,宋四春的请求,让我有些为难。
但是话又说出来,我也很想帮这个忙。毕竟,驻地执勤警卫们确实比较辛苦,他们斗严寒战酷暑,日日夜夜坚守岗位,为首长们值好班站好岗,在他们心中,能跟自己的警卫目标合张影留个念,也许算是对他们最大的鼓励和肯定了。我记得我那时候当普通战士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与首长们合几张影,也不枉在特卫局当这几年兵。
于是我对宋四春道:“这个嘛,我尽力吧。我会跟首长提一下。”
宋四春千恩万谢地握紧我的手,道:“赵秘书,你这一句话,要比跟战士们上十堂政治课的效果,还要强多了。”
我笑道:“准不准还不一定。我也得看情况。不过你放心,这个忙我肯定尽力。”
宋四春满足地道:“谢谢赵秘书,我代表我们全中队二百名官兵,谢谢你了。”
我道:“别说的这么隆重,这个要求不过分。至少,我觉得首长应该能同意。”
宋四春像是完成了一件急难险重的任务一样,特别地知足。
在他身上,我发现了一种基层警卫部队的官兵身上特有的纯朴。
告别宋四春,我径直回了首长处。
为了不至于忘记驻勤中队的嘱托,我将宋四春的请求,在记事本上做出了标记。
然后,我召集了几位警卫参谋,共同商议次日视察山西煤矿的警卫工作。
重新做好周密的警卫安排之后,我才算放心……
次日凌晨,沈梦早早地被局里派的车送了回来。
只是看起来沈梦的脸色并不好看,似是满怀心事。
沈梦见到我后,使劲儿地叹了一口气。她噘着嘴巴俏眉紧皱,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问她怎么了,她半天才无奈地望着我道:“赵龙,现在事情有些复杂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追问道:“怎么个复杂法?”
沈梦将我拉到了她的卧室里,坐定。
然后又是一阵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