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另类理科学生
“萧长风,上来解答这道题目。”物理老师刘震声有意点了一下正坐在最后一派的那个憨厚少年。
江北大学是星洲市最好的大学,尤其是学校的信息学院在全国也算鼎鼎有名,所培养出的大学生学业扎实,理论深厚,是各个企业单位眼中的香饽饽。因此学校也格外注重,努力把信息学院办成国内第一学院。今年更是特意抽调了几个有名的教授来给信息学院的新生上基础课程。
刘震声便是这次调过来主教物理的教授,他很庆幸赶上这次调令,因为他对这届学生很满意,尤其是一班的慕容雪,二班的赵大海和三班的乔醒堂,这几个苗子思维敏捷,逻辑推导能力之强,是难得的理科人才。他准备集中训练,以备参加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
哦,还漏了一个,便是一班的萧长风,说起这萧长风倒是令人不解,以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江北大学。初时,还好好地,课堂积极发言,学习刻苦用功,成绩更是全年纪第一,老师们对他也是夸奖有词。可自从听说他上体育课时从单杠上掉下来摔伤了脑袋,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之后,性情却是大变。每节课题总是坐在最后一排,沉默寡言,更可气的是时常走神,不是茫然不知所问为何,便是趴在那里呼呼大睡,都说他摔坏了脑子,让众位老师扼腕不已,还就大学生的体育课是否要玩单杠这件事来了一次辩论会。
今日又见他趴着睡觉,刘震声也不知道那里来的怒气,提高声音大声喝道:“萧长风!”
邻桌的同寝同学吴晓见老师动怒,连忙使劲推了推萧长风。
“呔,那个鸟厮打扰大爷喝酒。”睡梦中的萧长风被吴晓一推,顿时大骂出声,他身体微转,露出脸庞,方面大耳,说不上好看,但是厚厚的嘴唇显得人憨憨地。他身体虽动了,可是双目依旧未张,显然还在说着呓语。
死寂,整个教室听到萧长风那骂人的呓语,顿时鸦雀无声,片刻间轰然大笑,笑声喧天。邻桌的吴晓想笑又望着刘教授铁青的面容不敢笑出声来,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萧老大就是萧老大,说话就是这么牛大。牛大乃是萧长风的话,和牛逼意思差不多,他又加了把劲摇醒了萧长风。
萧长风依稀间又回到了战国,穿着布衣简袍,束着宽带高冠,围坐炉火之旁,大碗酒大块肉,高声说笑,肆意叫骂,好不豪气。蓦地眼前一变,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眸,鸟,又回到了个这个该死的地方,花花绿绿的男女,奇形怪状的设施。
好在他已经来了约莫有小半年了,没有了太大的惊异。想到当初刚来的一个月,他听不懂看不明,也弄不清到底如何附身于这少年身上,莫非自己成了鬼怪?这一个月来他冷然不语,浑浑噩噩,也不知如何渡过的。其后几月倒是放宽了心,安然住了下来。
知道了自己附身的少年叫萧长风,知道了萧长风的父母是小商贩,也知道了这里还是华夏大地,同时也就着下学期开学而来到了江北大学。这大学就如同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一般,是著书立说,广收门徒的地方。只是他所学的又是属于何家何派呢?
“萧老大,老师叫你上去呢。”吴晓见萧长风还是一幅茫然神色,又提醒了一句。
“哦”萧长风站了起来,先生考究自然要有所应答,他依着这世的规矩,行了上去,接过刘震声手中的粉笔,直直的立在黑板之前。
只见黑板上画着一幅图,一小木钉系着一小球,小球从高出跌落。其间又画了几条线条,有红有白,还有一些奇异符号。
“这是一道应用牛顿定理的问题。需要分析一下运动状态和受力情况,然后列出方程,再求解微分方程。”刘震声见萧长风没动手解答,好意补充了不少。
牛顿?战国时期只有说人倔强顽固叫牛顽,说人嚣张跋扈叫牛大,何来有牛顿。萧长风举着粉笔,心里暗自咕噜骂了几句,这世少年为何选了这理科课程,若是文科他也能之乎者也地敷衍一二,可是这鬼画符的大爷认识个鸟,半响,颓然一丢粉笔,说道:“先生,哦,老师,我不知道。”
“下去吧。慕容雪,你来解答。”刘震声摇头叹息,这道牛顿定理的问题并不十分难,只要按部就班就能解答出来,这萧长风当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少年就变成这么样了。
萧长风在众人惋惜的目光之中回到座位,刚坐定,吴晓就低声说道:“萧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又破了记录了,这学期开始,连续八十节课,八十次提问,八十次不知道,八位老师摇头叹息。”
萧长风笑了笑,浑不在意,这吴晓睡在他下铺,为人挺是热情,但同寝的另一学子曾福却说他八卦。萧长风虽然努力学了几个月的语言和文字,但对现如今有些词语用法依旧有些模糊生疏。就如这八卦一样,他是游侠儿,父母死于战乱,从小便四处漂泊,所幸天见可怜,有幸进入了墨家学派,墨家的兼爱之说,让他有机会追随巨子学习了文武之道。但严格来说他又不完全是墨家弟子,因为他年长之后离开墨门四处游历,又遇上了一些亦师亦友的大哥,道家,阴阳家,法家,兵家无奇不有,这阴阳家便有五行八卦之说,可是却和现在吴晓的八卦截然不同。
萧长风眯着眼睛,心里盘算着是否要看看外邦异国文化,这几月他整日习文学字,泡在书海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眼前的一切,翻看了无数典籍,终于对眼下这个世道有了大体的了解。墨家中那些逻辑几何,机巧之学在这世大行其道,谓之科学,还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之说。相反,那世盛行的阴阳五行,易经八卦,中医武学竟然没落了。一盛一衰,令人感慨。
眼前教室里穿成五颜六色的少女们竟然是和男子一般平起平坐,还成了半边天。萧长风摇了摇头,这世道有太多让他称奇的地方。
“很好,慕容雪的解答步骤清晰,答案正确。”刘震声满是欣赏之色。
吴晓一看萧长风眼睛直直的,还以为他动了心思,贼眉鼠眼的笑道:“萧老大,慕容雪可是这届的校花,追她的人海了去,你要是看上了,还得加把劲才行,嘿嘿,我们寝室兄弟五人一定都支持老大你。”
萧长风是在走神,哪里是在看慕容雪,听到吴晓之言,不由暗叹一声,如今不是儒学当道乎?若是儒学当道,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光天化日之下对女子评头论足,竟然言之满满,丝毫不见惭愧之心,实有违儒学所倡。若不是儒学当道,这些学子又所持的是何派?心中虽如是想,却没宣之于口,或许这便是如今和战国时候不相同的地方,没了哪家哪派之说。
儒家孔孟之说在诸子百家中只不过是一家之谈,对他而言并无太多约束。所以也不必遵守非礼勿视,他瞟了一眼慕容雪,穿着长裙,亭亭玉立,肌肤白皙,眉清目秀,倒也算是个美人儿,只是美则美已,却无英气。
萧长风正自胡思乱想,耳旁传来“叮铃叮铃”声,原来下课铃响了。上午的课程结束了,今日是周五,下午没课,加上周末休息,这下课铃一响,大家都齐声欢呼起来,热闹不已,叽叽喳喳的讨论去那玩儿。
片刻,教室人走得稀稀落落的,几个学子围了上来,正是萧长风同寝的几个人,身形高大的叫刘一江,矮矮胖胖的叫曾福,还有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叫孙中华。这几人中萧长风年纪最大,自然是萧老大了。
“快点,老大,等下赶到食堂又是人山人海的,排队吃饭有得等了。”孙中华见萧长风还坐在那儿,上前帮他收拾书籍,老大以前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知怎么变成如此,做什么事都好像比人慢上一拍一样。
“老大,下午去打篮球活动活动?”刘一江和萧长风原是信息学院篮球队的最佳搭档,不过从这学期回来,萧长风好像连篮球是何物都不知道了,让刘一江郁闷不已,不过他不死心,一有机会便劝诱他在去球场一展雄风,现在看萧长风的眼神,就知今天的说话又是白搭。
“呵呵,别说了,萧老大下午肯定又是去图书馆。没见过你这么用功的,不过别忘了晚上去帝国酒吧,参加李石柱的生日PARTY。记住,七点钟。”吴晓担心萧老大是否会忘记了,最近他的表现总是神经兮兮的。
“兄弟们,中午都少吃点,晚上改善伙食,吃个够本。”矮胖的曾福就挂记着吃。
李石柱也是同寝学子,今日满十八岁,家里较为殷实,几日之前便已说好要请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今日更是早早便请假去布置一切去了。
萧长风点头应是,收拾了下书囊,咕噜骂了几句,PARTY是英语,意思他懂,吴晓都说过几次了,大概是宴会之意,只是不如那时宴会那般尊卑有序,隆重其势。英语,数学,物理,政治,这一门门课程对他而言都算是很是为难的科目,简直比武功心法还要来得深奥,每次上课便是折磨,本想甩膀子拍拍手不干,可一想到这少年的父母的殷切目光,这话语又说不出口。自己既然已经顶着这时少年的皮囊,也应该做这世少年应该做的事情。又叹了口气,发觉自己来到这世上,叹气次数竟然比吃饭还多。萧长风甩了甩头,似要驱赶走这颓然,一收书囊,和众人出了教室。
金秋时节,天高气爽,让萧长风熟悉的太阳依旧没变,还和以往一般金光灿灿。吃过午饭的他斜躺在草坪之上,却没享受这疏懒时节,双手做了个古怪的手势,暗自默运以前的练功心法。
他作游侠儿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时,所用的刀法叫千人斩,一刀挥出,不见人头不回鞘。但是千人斩太过霸道猛烈,每精进一层,对五脏六腑的损伤就增加一层,每杀一人,嗜杀之心就浓烈一分。这套刀法至刚至阳,大凡精深之人都要寻求方法以求调和体内阴阳,守护心脉化解戾气。
古人认为人之体内有阴阳二气,分金木水火土五行,其中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五行之气可调阴阳,如肝气不疏、气滞血淤,可调肾水滋肝木。逍遥游便是这么一套养气调衡阴阳的内功心法,那是他拜大哥所教,取自于道家,从老庄之说脱胎而来。
止思虑,忘烦扰,闭六识,调呼吸,守玄关,顺自然。他前世便已对此功法修练精深,此时施展而来娴熟之极,片刻心神气息便渐渐进入虚极静笃。体内真气经过这几月的修炼,虽然细小,却隐隐能有所觉,意念一动,气机流转,出会阴,沿着脊柱而上,过长强,腰阳关,腰俞,至阳,身柱,大椎,哑门,上至颈后风府,入脑内,上行巅顶,尔后沿前额而下,过鼻柱,于口舌之间生出些许津液,轻轻鼓漱,分三段徐徐咽下这长生酒,然后从下颚出,沿天突,膻中,鸠尾,中脘往下,抵曲骨,却是停滞不前,连蓄几次力道依旧不能冲过。
萧长风也不急,知道此时真气修行尚浅,不及上世的浑厚充沛,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能力,缓缓将真气收敛于丹田之处,也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双眼一睁,眸子清亮异常,从入定中醒来。奇经八脉中除却任督二脉涩阻难过之外,其余的冲脉,带脉,阳跷脉,阳维脉,阴跷脉,阴维脉勉强已通。虽然只是逍遥游的初级入门而已,但身体已然轻盈,体内真气如活泼之泉,神静如岳,头脑一片清明,说不出的畅快。
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世上虽然有手表,可萧长风依旧习惯看天辨时辰,算算时间,图书馆也该开门了,萧长风拍了拍衣襟,迈步走去。
江北大学的图书馆藏书之广之丰,让萧长风欣喜不已。书籍纸张细薄,装订成册,分门别类,可比战国时期笨重的竹简方便许多。萧长风很喜欢这股油墨味道,循着书架来到文史一类。随手抽了一本,翻开来看,还未看上几行,就听一声冷哼“下流”。抬头一望,却见慕容雪霞生双颊望着自己手中的书,才要打招呼,慕容雪一扭头,留下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一荡一荡。
萧长风纳闷不已,回过头看,继续看着手中之书,《金瓶梅》,书上介绍说是古代小说发展的里程碑,明代官场市井的丑恶史,粗略一扫,市井口语倒是蛮对自己胃口,不过靡靡之音过多,让他看书速度大降,又翻了几下,便放下。换到外国文史,取了本《欧洲世纪简史》中英文双版的,厚厚实实,犹如一方磨石。
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这简史中的英文萧长风自然看不懂,不过其翻译却是可以理解。这几月萧长风苦修体内真气,连带记忆能力也有长足进步,大有过目不忘之势,翻书速度比常人要快,绕是如此,依旧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对欧洲一些发展有所了结。
让萧长风大开眼界的是当春秋战国,诸侯逐鹿中原时,这世界的另端竟然有罗马,波斯这些不同诸侯。但论其文化之灿烂却远不及战国时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诸子百家。看到兴奋处不由一掌拍在书案之上。
“嘘”就见对面一少年竖起手指于唇间,示意萧长风轻声阅读。那少年生得挺是奇异,金发碧眼,鼻梁高挺,萧长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少年见萧长风盯着他看,朝他点头,微微一笑,瞥见萧长风手中那本厚厚的《欧洲世纪简史》,顿时来了兴趣,朝着萧长风唧唧歪歪的一顿小声说话。
鸟语,又是一鸟人,萧长风暗啐了一口,丝毫不懂那少年所说何意,见他连说带比划,目中之意颇为恳切,朝他拱手一礼。
“他说,他叫威廉,从英国来,是江北大学的留学生,看你对《欧洲世纪简史》有兴趣,所以想和你交流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慕容雪俏生生的坐在对面,小声的解释。
萧长风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书了,胡乱选的位置靠着轩窗,斜对桌便是慕容雪。阳光漫过轩窗,映在慕容雪的脸上,晶莹剔透,仿如白玉,想不到她的鸟语水平竟然挺高,能听懂那叫威廉的少年所说。
“在下才疏学浅,不敢有所指教。”萧长风婉转谢绝了这邀请,却见慕容雪眉头微蹙,思索了半天才朝威廉解释翻译。萧长风恍然,暗自提醒了自己一下,来了这么久了,说话却依旧没有股现代味,时不时冒出几句文绉绉的话语,常常惹得同学怪异不已。想起晚上的生日会,也不待威廉和慕容雪回话,一拱手,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