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深沉，从驾驶室内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的电闪雷鸣。

平日壮观的自然景象，真正身临其中，却深深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触目所及都是蓝紫色的闪电，耳边传来轰鸣的雷声，舒沐将腿挪到椅子上，下巴顶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垂眸她却看到更为恐怖的一幕，显示器上，客舱内丧尸全部活动起来，移动着僵硬的身体，撕咬着每一个活人。巨大的恐惧下，外面的人暂时将唐天衡的恐吓抛到了脑后，拿起重物试图砸开驾驶室的门。

舒沐双手摁住耳廓，万一那些人冲进来，飞机失控他们真的会一起死掉的。

唐天衡应付着当下的情况，却还是分了一丝心在小丫头身上。知道驾驶室门僵硬，绝不可能随意被敲开，他倒没多少担心。

但见小丫头随着敲击声而抖的更厉害，他心火直冒。中指轻轻地摁下，外面机舱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头等舱就在机舱门边上，此刻挤满了人。飞机高速运行中，门一开冷风卷进来，边上跟着敲门的西装男子和长裙女人立刻被裹了出去。

接通语音，唐天衡的声音更加冷酷。

“你们，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如果再有人敢打扰驾驶室，我就把你们全体人，一个不剩，全都扔下北冰洋喂鱼！”

赤果果的现实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如今他们身处离地一万米的高空，在机舱内还有活着的希望，一旦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

男人的声音虽然冷酷，却出乎意料的安慰了舒沐的心。

她看到那两个人掉下去，虽然有些不适应，但理智告诉她，这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最起码她是安全的，这是她的底线。看着屏幕中面露绝望的人，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忍。

那两人她救不了，但这些人却还活着。虽然非亲非故，但力所能及她想尽一份心。

前世虽然基本未曾直接面对丧尸，但身处那个时代，她还是知道一些基本情况。琢磨了下客舱中的环境，她突然有了一种方案。

“可以把耳麦给我吗，我大概可以救外面的人。”

男人脸色阴沉了些，但她还是放柔了声音，试图劝说着：“他们有了安全保障，也就不会一次次的打扰你。”

接过男人丢过来的耳机带好。她清了清嗓子，打开开关，学着哥哥在部队演习时说话的语气。

“大家先不要着急，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能落地，只要团结一致，就可以对抗那些怪物。”

刚开始她还有些紧张，说到最后声线已经趋于平稳，她再次重复了一遍。机舱里有人露出鄙夷的神情，但她还是坚持下去。

“我们刚接到地面的消息，那些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不过如今他们行动缓慢，对常人没有太大威胁。”

舒沐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中正温和的力量，外面终于有人平静了下来。她放下一半的心，开始一点点说出自己的计划。

能坐这条国际航线的，无一不是精英。他们行动能力很高，稍微一冷静就明白，如今的情况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熬过去。

按照广播中的方案，他们将两台餐车摞起来，堵在过路上。而后，昏迷的人被一位位清理好，统一放在中间。而剩余有行动能力的人，则一齐退守在头等舱一侧。

移动过程中，虽然因各种亲朋关系而有些纠纷。但这时候，多数人都顾念着大局配合着。没过五分钟，三段式的防御体系彻底建成。

乘务长拿出所有餐具，质量过硬的刀叉，此刻成为了最好的保命工具。妇女儿童和老人在最后，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子汉，此刻不分国籍一排排站在最前面，每人手中拿着两把刀，全神戒备的看着不断敲击餐车的丧尸。

全程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机舱内的秩序再次恢复。

舒沐最后安慰道：“其实丧尸一点都不可怕，如今他们行动速度不如正常人，还没有聪慧的大脑。只要大家克服恐惧团结一致，一定可以战胜他们。”

说完，她不顾舱内抖然昂扬的士气，摘下了耳麦。

伸开拳头，手心全是汗。这还是她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原来真正做起来，没有她想象中的困难。只要沉下心来，一点点的捋清关系想出对应之策，再吩咐给合适的人就好。

沉浸在喜悦中，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男人看她的眼神更加狂热。

**

虽然有着丰富的飞行经验，可唐天衡并不是真正的飞行员，以前他都是开直升机出去玩。就如开车一样，虽然赛车手技术最好，但一般情况下，公交车永远比私家车对驾驶员的技术要求高。

第一次应对高空雷暴，性命攸关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之下，没过三分钟他就找到了其中的窍门。将所有避雷设施开到最大，他开始游刃有余起来。

听着小丫头有条不紊的指挥，他越来越满意。

如此冰雪聪明的玉人，他怎么舍得放弃。既然小丫头有这本事，倒是可以帮他管点事。

双手不住的摁着按钮，终于视线中出现了晴天白云。放松下来，他扭头瞅着，小丫头正低头研究那耳麦。

她是想与地面通讯么？

**

舒沐手中再次一空，男人唇角微微倾斜，沉声对她说道：“这耳麦是内部专用，联系不上地面。”

唇边还留着男人的味道，她本能的恐惧，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我……我没有。”

余光看到男人挑挑眉，笑容间有些玩世不恭：“没有，那再好不过了。乖，等十五分钟后飞机落地，你就跟我回去。”

这是男人第一次确切表露他的意图，舒沐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后，她试图打擦边球：“不用麻烦你了，我哥哥会来接我。”

男人却不容他拒绝，驶出雷暴区，再次调整成自动飞行模式，他呼叫着地面指挥中心，见缝插针的对她说道：“不麻烦。我已经跟你哥哥打过招呼了，以后你就跟着我。”

这话舒沐一万个不信，“哥哥并没有答应你。”

男人转过头，眯眼托起她的下巴说道：“地面上跟飞机上一样，已经乱成一团。”

舒沐没有否认，她早就想到了。可她更知道，这难不倒她的哥哥。

“那你想，为什么机场会组织人手，协助我们迫降。”

舒沐被他问住了，是啊，为什么呢？即使有国际公约，可如今世界秩序已经开始乱了。百思不得其解，她摇摇头甩开这个问题。

“可是那边已经接受了。”

男人却不想让她回避：“这个时间点北极航线上有二十几驾航班，海参崴是最近也是最理想的迫降点。如果不是我亲自要求，那边一定不会答应迫降。你应该知道，落在荒山野岭那叫坠机。”

话说到这，想起男人那流利的俄语，比中国人深邃许多的五官，舒沐已经大概明白了。

仰头，她不死心地问道：“难道是因为你？”

男人摸摸她的头：“真是聪明的小丫头。如果你坚持要回家，那就不要下飞机。放心，这机舱内的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

舒沐惊呆了，怎么会这样，难道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似乎察觉到她心中所想，男人点头：“是的，包括我。跟你死在一起，也是一件痛快的事。”

来不及思索他那强烈的感情，舒沐石化了。

而男人俯身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觉得呢？”

她想摇头，可太过震撼的身体不受控制。通讯接通，男人用流利的英文说道：

“这边出了点情况……”

他这是要来真的！不行，她还要见到哥哥和爸爸。舒沐一下清醒过来，捂住男人的嘴：“我答应，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

舒沐眼泪都要掉下来，在他压迫性的目光中重复道：“我跟你走。”

男人舔舐了一下她的手掌：“记住你说过的话。”

而后，他换俄语继续说道：“不过已经解决了，飞机准时降落。”

舒沐瘫倒在座位上，她上当了。男人故意用她能听懂的英语诈她。

可刚才那狠厉的眼神，让她有些拿不准。

真的，是在骗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