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宋
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涉及到打仗,无论胜败都是一幕幕人间惨剧。
姜君求的本就不是名扬青史,而是权倾天下,他才不想关心底层士兵和齐宋两国百姓的死活。
在王后的极力劝阻下,齐国南征的军队依然毫不犹豫的准时开拔向宋国碾轧而去。
越女带到齐国的军情六处探子尾随匡章带领的齐国大军一路南下,惊叹宋国看似文弱,实际抵抗之顽固,民风之剽悍不输燕赵,这齐国以为人家是软柿子结果碰到了一块儿难啃的硬骨头,远道跋涉而来的齐军还没看清宋国长什么样就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齐宋战争虽然惨烈,但远在千里之外的云中日子却十分悠闲,去年让黄歇帮忙从楚地搜集的细麻布和生漆此时运到了第一批。
“你要做麻的生意这个我懂,要漆这破东西干什么?”赵雍抓挠着自己沾了生漆过敏发痒的皮肤,一脸费解的看无双将一张细麻布涂满漆树汁液晾干后又叠加上一层涂满漆液的丝绸,如此反复十六层全部干透以后形成了一块薄薄的硬布板,这让赵雍对她的行为十分迷惑。
“您不是说盔甲太重了么?我想试试有没有可能做的轻一点。”无双拿着自己晾干的漆板,拽着赵雍跑到校场上说:“主父既然这么好奇,咱们赶紧试一试好使不好使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雍被无双拖走依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说:“盔甲哪有不沉的,亏你想的出来用布去做甲,那和老子多穿几件衣服有什么差别?”
无双不等赵雍笑完,便将那块亚麻布板固定在了箭靶上,随手放了三箭后,又将弓箭塞在赵雍手里说:“我力气小,您再射三箭试试。”
赵雍是个久经沙场的人,他对弓箭射穿牛皮甲衣的噗噗噗声太熟悉了,可是无双三箭射出去,箭尾戳在那硬布块上摇摇晃晃的,一看便射入很浅,当下也认真了起来,拉满弓弦射了三箭之后,赶紧跟着无双上前去看。
赵雍看那一尺见方的硬布块上,三支无双射出的箭勉强穿透了十六层麻布,而他自己射出的箭也仅穿透不到一寸,当下大惊道:“在真正的战场上,少有能全力射出的箭,你随手做的已经这般强悍,若让工匠们仔细研究研究,岂不是比牛皮还要强一些?”
“我觉得皮的还是好用,这个做起来不仅工序复杂,材料也难寻。”宋谦听说二人在校场又鼓捣新鲜事物,忍不住过来看了看说:“轻是轻了些,就是我们不太值当为之花费功夫。”
“麻布还好,主要是生漆太难寻了,如果像咱们这边,不怎么下雨,用骨胶皮胶粘合也能凑合。”无双将亚麻布块上下掂量了掂量说:“但是宋国楚国他们能种麻的地方,湿润多雨还是用漆比较好。”
“宋国楚国?”赵雍迅速的抓住了无双话语里的重点问:“你想把这些甲卖给他们?”
“对呀。”无双点了点头说:“我们身在草原,皮暂时是不缺的,但我们不可能永远保持这么小规模的队伍,到那个时候再想如何让我们的士兵穿上又轻又结实的甲就晚了,不如先让宋国帮我们测试一下。而且咱们家乐毅已经当上了燕国的将军了,这宋王把齐国拖的越久,消耗的越大,对于他来说不就越有利吗?”
“你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是从楚国将麻和漆运过来,再做好卖到宋国去,一来一回只怕黄瓜菜都凉了。就算宋王抗的住,你这运盔甲的商队未免也太显眼了吧?”赵雍嫌弃的说:“我看你还是想点实际的吧……”
“谁说我要在代地做这些啦,就让他们在黄地制作,完事以后卖去宋国不好吗?”无双反问了一句说:“正好也让熊槐他们赚点钱,以后还要造反呢……”
“那你这秘密不就白送给黄歇那小子了吗?”赵雍瞪着眼睛粗声粗气的说:“我看那个小子可不老实。”
“嘿,这算什么秘密呀,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这玩意儿只要出现在战场之上,被人缴获以后切开看一看就知道怎么做了,有啥可值得保密的。”无双满不在乎的说:“我们现在不缺先进技术,但是缺钱啊……”
不顾赵雍和宋谦心痛的眼神,无双带着肥元和二百鸾卫出发了,她昼伏夜出小心翼翼的翻山越岭穿过赵国魏国南下,直到到达黄地才放松下来。
黄歇此时还在楚国国都与楚王和其他楚国贵族扯皮,熊怀听说无双突然到来十分惊喜,牵着三岁的孙子熊完从小村深处走出来迎接。
无双远远看到熊槐走来,从马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熊槐面前,这老爷子被秦国囚禁期间,担惊受怕不说还吃不好睡不好,身体一度非常衰弱。而回到黄地以后,有黄歇充当耳目为他打听各处消息,有熊完围绕左右牙牙学语,乡下生活又好山好水没烦心事,整个人仿佛又年轻了几岁,只见他身穿赭石色的葛布广袖交领深衣,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盘在头顶,带了一顶精巧的青玉冠,长长的胡须随风飘舞,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一转眼就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高……”熊槐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用手比划了一下无双的身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说:“这些年太不容易了,你也吃了大苦头……”
“不苦不苦,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都敢跑几千里出来看您了。”无双掏出宋谦写的信说:“宋先生年纪大了,我们又跑的急,就没让先生来,主要是怕他来了就不想回去了。”
“胡说什么,阿谦才不是那种人。”熊槐用手里的信作势打了无双一下说:“幸好他没来,不然我必然要骂他一顿,这么危险怎么能放你到处乱跑,还有你,也太轻率了,不光齐国在打仗,魏国也在打,中原之地到处都是乱兵。”
无双做了个鬼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想做一单大生意么,让别人弄我不放心。”
“一天天的脑子里净是一些鬼主意,我看他们是管不住你了!”熊槐气哼哼的说:“年纪也这么大了,玩也玩儿够了吧?既然南下怎么不到邯郸去啊,那个姜家的废物占了你的位子,还有脸接受赵国的供奉和百官跪拜,还不赶紧让她滚边上去!”
“我才不要去邯郸呢,那宫墙就是个铁笼子,进去就出不来,哪有现在自由自在。”无双翻了个白眼说:“再说了,那赵何也没看出什么继承自他爹的能力,宫里东一个美人儿西一个夫人的更是乱七八糟,等我实力更强一些,他还得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能配得上我呢,凭啥白白送上门给他捡便宜?”
“噗……”熊槐被无双一连串歪理邪说震惊到一时失语,站在他们身后一位白衣文士反而没忍住笑出了声,说:“这位齐国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不愧是能把秦赵齐三国当猴儿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人。”
无双刚刚注意力都在熊槐身上,没有注意这位跟在后面的人,听他完全不在意封建礼节,不拘一格的夸奖自己,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屈原看到无双将目光转向自己以后,瞬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睁的溜圆,便躬身一拜说:“在下屈平,拜见公主。”
屈原年纪本就比熊槐小,虽然此时的他已经被流放了一段时间,但因为家里是楚国的大贵族,其实并没有吃太多苦,看起来比楚怀王熊槐要年轻的多。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是黑的,也没有长皱纹,一身风流倜傥的隽秀气度完全担得起后世人对这位忧国忧民又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诗人与政治家的所有想象。
无双赶紧拱手躬身回了一礼,这位可是全中国人民都知道的偶像,属于全文背诵及默写级别,赶紧围观集邮打卡三连,以后是要能穿回去可是要讲给孙子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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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宋康王这位国君是一位有名的暴君,查百度都能看到他的累累罪行,什么剖开驼背人的背,什么砍掉过河人的腿,什么强抢别人的老婆造成两人殉情铸就「连理枝」传说等等等等。
但活在和宋康王同一个时代的孟子却在《孟子·滕文公下》这一章里,回答万章的问题说:
「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如之何?”
孟子曰:“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毫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雠也。’‘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无罚。’‘有攸不惟臣,东征,绥厥士女。匪厥玄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实玄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太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
他不但夸奖宋王是一个行王政的好君主,还把他和汤放在一起说,着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有可能是齐楚魏,为了让自己的兼并行为看起来更正义一点,故意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