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年前，罗绮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待在家里，照顾父母起居。期间做做饭，养养花，看看书，拍拍照，最喜欢的就是画画。

当然，兴致来了自己动手倒腾个小鱼池，或在果园里种点时髦的草坪，去年还找人搭了个秋千椅，午后边看书边荡着秋千消磨时光。

日子一直过得充实平静。

从去年年初开始，突然有人上门给罗绮提亲，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络绎不绝上门的媒人彻底打破了这种平静。

罗父罗泽军经历了第一个媒人提亲带来的惊吓后，一下意识到有人想将他的宝贝女儿从他身边抢走，之后他开始变得粗暴无比，凡是有人张口说提亲，他便变成一个疯老头，毫不留情地将人赶走。

罗绮其实也吓了一大跳，她觉得自己还小，离嫁人还早呢。

罗母李兰看这父女俩对提亲反应如此激烈，又急又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小的傻乎乎的，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老的也跟前糊涂了。

经过几次怒赶媒人之后，李兰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劝罗泽军：“老头子，丫头23了，不小了，你仔细瞧瞧咱们村，还有整个镇子，像她这么大的姑娘还有几个没嫁人？

我可仔细算了，除了老王庄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傻丫头没人要外，可就剩咱们绮儿了。和她同龄的女孩，现在不但都结婚了，有的人，孩子都三四岁了，你再这样把媒人赶走，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

“谁说同龄的丫头中就剩绮儿没嫁？咱们村罗贵家的那丫头都25了，不也没嫁，怎么就没人说她？”罗泽军不乐意地反驳道。

“她和绮儿不一样，人家是在读的研究生，是上大学的人，有学历的人，以后也有自己的工作，又不靠男人养活，自然不急着嫁。”

罗泽军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李兰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罗绮没上大学这件事，在罗家可是个忌讳的话题。

“谁说绮儿和她不一样？绮儿就算没上大学，也不靠男人养活，我确定这次果园和房屋确权，将这些财产都确到绮儿名下，她有这么多财产，以后不用男人养活，所以她现在不嫁，不嫁！”

罗泽军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变成咆哮帝，那声音，坐在秋千椅上看书的罗绮听得清清楚楚。

“就算绮儿有财产，也得找婆家！你这样下去，咱们绮儿可真成老姑娘了，以后找不到婆家，你说怎么办？她总不能和我们生活一辈子吧！”李兰的嗓门也不小。

“啪”的一声，罗绮惊得书掉到地上。

五年里，她的主要任务是照顾父母，和外界接触很少，心态其实一直处在高中毕业时18岁的那个阶段。

这才23岁，怎么就成了老姑娘了？

晴天霹雳。

连着拒绝媒人的提亲，村子里的闲话就多起来，有说罗绮眼光太高的，也有嫉妒她这么大年龄，还有那么好的人家向她提亲，有看热闹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总之，不管是罗泽军、李兰，还是罗绮，一出门，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最让人头疼的是，亲戚们开始一波一波地上门做说客。

有给罗泽军做工作的，也有给罗绮做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罗绮被这嗡嗡的声音吵得心烦，忽然意识到以前的好日子就像小鸟一去不复返了。

自此，她经常坐在秋千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罗绮在思考严肃的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现在能做什么？

这事罗达当然也知道，他心里更烦，既不想妹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人，可也担心这样下去妹妹找不到婆家怎么办？

毕竟，妹妹面对的生活环境就如此。

不像他，就算现在27岁没女朋友，也没人觉得不正常，面对的环境不一样，想法不一样，要求自然就不一样。

现实如此。

这一难题在今年过春节的时候破解了。

大年三十，罗家三兄弟三家人像往年一样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罗绮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决定再参加高考。

语出惊人啊！

罗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一下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的那个激烈，辩论的那个犀利。

史无前例。

罗绮抱着罗泽军的胳膊，眨着大大的杏眼，抿着红润的嘴唇静静地看着激动无比的亲人们。

罗泽军深锁眉头，一脸威严地注视着众人，低头看罗绮时，眼神瞬间变得温柔无比。

“别怕，爸支持你。”罗泽军安抚地拍拍罗绮的小手。

罗绮安心地冲着罗泽军笑了，双眼眯成了月牙儿。

最终在罗达第一个支持下，同辈的四个堂哥们开始和罗达站一条战线，之后长辈们被说服，陆续全部达成一致意见：全力支持罗绮。

“孩子上进，总归是好事。”最后，大伯罗泽国总结发言。

“再说，婚姻这事，可遇不可求，急不得，顺其自然吧。”李兰说得有些无奈。

没办法，罗家的人太宠罗绮了，尤其罗泽军，把这个罗家唯一的丫头惯得不像话，只要她想做的事，他是无条件支持。

罗家三兄弟间的和睦在整个罗家村是出了名的。

老大罗泽国和老三罗泽海各有两个儿子，只有老二罗泽军有一儿一女，所以对于缺女儿的罗家来说，罗绮的受宠性不言而喻，而罗绮又是最小的，人长得漂亮不说，还乖巧懂事，大家不宠她，还宠谁啊？

所以，大家的惯性思维就是：就她一个丫头，别让她受罪，只要她高兴，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四个堂哥和罗达仔细分析之后认为，既然罗绮喜欢画画，就让她报自己喜欢的专业，让罗绮以社会人员的身份参加美术专业的高考。

罗绮高兴的直点头，她就想画画。

虽然和普通高考生相比，她的年龄是有些大，但人生只要开始，一切都不晚。

说实在的，罗绮能有这样的决定，真是让罗达刮目相看。

不错，只要考上大学，她的人生将会变得与以前大不相同，不仅仅是只有嫁人这条路。

随着眼界的提高，她会找到自己内心真正所想要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罗绮克服心中的恐惧、不安和迷茫，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那么他这个做哥哥的所能做的就是给她提供最好的条件。

中卫市太小，没有好的教育资源，而S市是一线城市，有最好的教育资源，他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妹妹，因此他坚持让妹妹来S市学习。

也正因如此，他动了买房的念头，觉得只有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才不会委屈妹妹。

他的想法与父母不谋而合，于是过完春节回到S市，他就着手买房，在最短的时间内，买下了现在住的这套房。

十天前，罗绮就是为参加高考美术培训而来S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