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什么情况
别人可能不在家,但黄尚香知道,她母上大人崔淑珍同志肯定在家里。难得她母上大人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没做晚饭不说,连儿子这么闹她也能忍住不露头。
不过,也怪黄大栓摔打的不是时候。这个时候,老爷子去追黄三叔了,老太太还在村外气的起不来。黄大柱一家办了亏心事,肯定不会出来触霉头。
黄大栓正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唱的尴尬,一眼看见黄尚香,立刻又来了精神,指着黄尚香就骂:“养条狗还能看门,养你们能干什么?连几只兔子都看不住,你们还能干个啥?我要是你,谁偷了我的兔子,我给他拼刀子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看他知不知道疼?再不行,我一根裤腰带,吊死在他屋门头上……”
黄尚香心里冷笑,自家这亲哥,比起那堂哥也强不到哪里去。她冷冷道:“要拼刀子,要上吊你自己去,拉着我干什么?当谁看不出来,你也就是老鼠扛枪窝里横?除了在自家人面前充本事,自己吃几碗干饭,自己不知道?”
黄大栓被黄尚香一顿抢白,脸上挂不住,挥手就要来打黄尚香:“反了你个死丫头片子,你和谁这样说话呢?”
黄尚香也不躲,也不闪,大眼睛死死瞪着他:“你动我一个指头试试?”
黄大栓挥舞着双手:“我动你,你能怎么地”话虽如此,他挥舞着的手臂却真的不敢往黄尚香身上落。黄尚香从小一身反骨,一根轴筋,属王八的。惹了她,她咬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才罢休。
黄大栓不敢真的打黄尚香,虽然这时院子里除了他们兄妹没有别人,他还是感到面子没处放。一腔怒火全冲着院子里的家伙什儿去了。一脚将院子里吃饭的青石桌踹倒,不管捞住什么,乒乒乓乓就又是一顿砸。
黄尚香下午去镇上走了一个来回,这会儿早饿了。任凭黄大栓在院子里发疯,她自己走进灶房,香喷喷给自己拌了一锅疙瘩汤。
做好了,坐在厨房的门槛上,一边吃,一边看大栓发疯,心里早已转开了九道十八弯。看来分家这事,不光三叔三婶盼着,自己亲妈和哥哥也盼着呢。至于大伯家,那就更不用说了。黄大柱可还比黄大栓大两岁呢。
想到黄大柱,黄尚香就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报复他一下。让他把吃进嘴里的钱吐出来,显然是不现实的。可要真的就这么吃了哑巴亏,黄尚香咽不下那口气。
就在黄尚香一边喝着疙瘩汤,一边琢磨的时候。忽然一声爆吼:“干什么呢?”
他家父上大人黄二锁同志回来了。
黄二锁和黄大锁哥儿俩都在国营煤矿上班,是实打实的正式工,铁饭碗。煤矿距离清水湾四五十里路,骑个自行车来回百十里,太远。所以,平常这老哥俩都不怎回家。
黄二锁黑灯瞎火的火急火燎赶回来,不用说是有人去矿上给他报信了。
黄尚香几口把剩下的疙瘩汤灌进肚子里。以她的经验,每次有事,黄二锁要是一回来,准有场硬仗要打。黄二锁解决问题的方式,就一个字,打。
打完自己闺女打儿子,打完儿子打老婆。不管什么事,也不管是不是黄尚香母子的锅,黄二锁都要屈打成招,用武力胁迫母子们将那锅背下来。
果然,黄二锁把自行车往墙根儿地下一扔,上来就去踹黄大栓:“你哥都丢了,你个没良心的还有心情在家里闹。”
黄尚香一听,什么情况?
黄大柱丢了?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能丢了?
就在她心念陡转的时候,黄大栓连蹦带跳就躲过了自己亲爹那一踹。他又不是傻子,站在那里擎等着挨揍。黄二锁没踹上儿子,转头看见厨房门口的黄尚香,骂骂咧咧冲着她就来了:“你个死丫头,你要害死你大柱哥,成心让咱老黄家绝后啊。”
黄尚香没等他走过来,哧溜一声就从厨房门口跑到了院子另一头:“爹,你这话不对。为什么大柱死了,你就绝后了?大柱是你儿子呗?我哥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现学现卖有没有?黄三婶先前刚拿这话质问过老爷子和老太太。黄尚香信手拈来,连脑子都不用动。
“你……”
黄二锁语塞,这才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可身为父亲,身为男人的尊严是不容许他认错的。他指着黄尚香:“你个死丫头,还不都是你惹得祸。你要不养什么兔子,哪儿来这么些破事?”
黄二锁在后面追,黄尚香就在前面跑:“我养兔子怎么了?给你丢人现眼了?你那亲儿子大柱,联合他亲妈,你大嫂算计我一个小姑娘家养的几只兔子,反倒给你争光了是不是?爹啊,索性我今天就替我妈,替我哥问你一句,那大柱到底是我大伯的,还是你的?”
“哄……”不知何时围着来看热闹的乡邻,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倒不是他们相信黄尚香的话,认为黄二锁和大嫂有一腿,只是单纯的觉得黄尚香牙口锋利,骂起人来不见脏字儿,痛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电视机啥的对于农民来说还是奢侈品。这个时候的人都闲嘛,乐得看热闹。
黄二锁不防备黄尚香一个姑娘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着一众乡邻的面,还质疑起他的人品了。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窜。
偏偏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跟着起哄:“二锁哥,你倒是说说,那大柱是不是你的种?”
黄二锁气的口不择言,骂道:“滚你妈的蛋,你的种。”
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又有人道:“那你怎么说,大栓要是有个好歹,你就绝后了呢?人家亲爹还没怎么样,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黄二锁语塞。他只是习惯了什么都听爹妈的。老两口认为黄大柱是老黄家的宝贝根苗,那就是了。至于自己的儿女,他从来没多想过。
“好啊。”本来一肚子邪火的黄大栓,看到自己亲爹被乡亲们给问住了,顿时将心中仅有的一点儿对父亲的敬畏都气没了,指着黄二锁呲目欲裂:“怪不得你心里只有黄大柱,原来如此。我跟你丢不起那人,我不活了。”说着就往墙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