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
此时的王英完全惊呆了,犹如坠入万丈深渊难以自拔,无力的瘫软在地。这是金殿,面对的是不可触犯的龙颜,是一双双愤怒喷火足可以将自己焚为灰烬的目光,那些威风凛凛凶神一般的金瓜武士好像在瞪着他,只要皇上一开口,那金瓜就会无情的击向自己的脑袋。
这是金殿,岂是自己无理取闹的地方,皇上,岂是自己欺骗威胁的对象?王英暗扫皇上阴沉的面容,心不住的下沉。
“王英,你还有何话说?”
王英跪伏在地,伶牙俐齿的他变得有些结巴:“草民、无、话说,皇上、恕罪!”
皇上一声冷笑:“你刁钻奸猾居心不良,恶意逼婚诽谤朝廷命官心存报复以下犯上,纠集地痞无赖造言生事煽动百姓搅闹公堂,实乃狂妄罪大恶极,朕岂能再饶你。责令刑部严审,按律论罪不得有误,带下去!”
王英精神恍惚的任人拖下金殿,他曾想过这个结局,可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甚至突然。没料到皇上利用姓氏之别如此简单的完结此案。事实上,他并不期望罗紫衫嫁他,他想利用婚书胁迫凌家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他想利用婚书报复,阻碍罗紫衫和朱云昭在一起。他在孤注一掷,他也志在必得,可惜,还是败了,自己终究还是走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大狱,他清楚,自己再也没有机会。
不远处,朱云昭出现,拦阻了他的去路。
王英止住脚步,低下头,他不敢再正视他那锐利的双眸。
朱云昭走近被捆绑的王英,不自觉的流露淡淡的笑意:“我们相识已久,虽然我是太子,但以往每次见面,都是你在傲视我,我都是被动的,今天为什么不抬头?”
“我是阶下囚,也许,命不长久,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活着。”王英还是抬起头,但眼神却有些缥缈。
朱云昭颔首:“你也知道不该活么,那么你总算有些觉醒。告诉你吧,昨天,若不是紫衫执意拦阻,你已经是我刀下之鬼。我也可以告诉你,自从你进京做了辛伯泰的走狗那天起,我一直想杀你。我有很多理由杀你,就凭你在汉阳官驿行刺我,我就可以将你碎尸万段,是紫衫屡屡为你讲情。他希望你从新做人,希望你反省改过做一个真实的人,希望可以像对武蕴夏阳他们一样叫你一声师兄,可惜你恩将仇报变本加厉一错再错,有今日之灾实是咎由自取。不过,我仍不会让你死,只要你到刑部大牢去反省,也许五年,也许十年,或许二十年,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为什么不杀我,就因为紫衫?”
“难道还有其他的理由么,紫衫由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你们的过去,我不会介意,因为爱她,就要信任她理解她。”
爱她就要信任她理解她,可是自己何曾信任她理解她,她曾为自己几次奋不顾身险些丢掉性命,但自己对他却唯有欺骗、背叛和伤害。
王英低垂下头,声声苦笑,抑制着心底忏悔的波涛翻滚,怯懦的道:“我、可以见见紫衫么?”
“你自觉还能面对她么?而且……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王英黯然神伤,他自知无颜再见罗紫衫,甚至无颜当面表达自己的愧疚:“如果找到她,请替我转告她……对不起……”
“听到你的一句对不起好不容易,可惜太迟了,这句对不起还是留在你的心里,王英,好自为知吧。”
紫衫,父皇为我们解决困惑,王英已被绳之于法,他再也不会纠缠你,再也没人阻碍我们在一起,可是你身在何处,你可知我夜夜为你惊魂,日日为你牵肠挂肚,紫衫,你在那里呀!
仰望天边流云飞逝,神思摇摇,难抑心中的迷惑和怅惘,屡屡忧伤侵上俊朗的面容,消瘦的身体、布满血丝的双睛令人看了为之心酸动容。
“去江城找找看吧,那里有长江汉水黄鹤楼,有她幸福的童年和师父,更是你们相遇相知之处。”
王英一语,朱云昭的双眸顿时闪烁起一片光芒。
单人独骑,星月赶路,终于再见黄鹤楼。
紫竹山庄,紫竹微微,依旧似波光荡漾,庄内却是断壁残垣,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庄外山间,几座坟墓,恰是罗显和几位爱徒,坟上处处新土、烧过的纸灰映入朱云昭的眼帘。
紫衫真的在,至少来过。
朱云昭一阵兴奋,奈何踏遍汉阳江夏,依旧不见罗紫衫。
夜幕垂降,弯月如钩。江面变得静谧,点点的渔灯时明时暗,似星辰闪烁不定。江水在月光的笼罩下宛如一条长长的银带,一如既往的向前奔腾。江岸万家灯火,增添了壮观绮丽的美。草长莺飞,微风拂面,风中夹杂着花香飘浮在夜空,令人神醉。
朱云昭带着失落与沮丧疲惫的流连于江边,曾经的画面依稀闪现眼前。江岸、沙堤,来往的人们无不伫足观看,那个清丽绝尘的紫牡丹徐徐放飞手中的风筝,紫色的衣裙随风飘动,如同翩翩起舞,美妙而优雅,更留下让人回味无穷的迷人笑颜……
手抚粗壮的大树,正是这颗大树让二人有了相识的机会,那取下风筝的一刻,那初识惊艳的瞬间,朱云昭禁不住思绪绵绵……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迷蒙中,熟悉而忧郁的声音轻而柔的在耳畔响起。朱云昭转身,目光急剧的循声找来。终于看到,在那岸边停泊的一条小船上,闪亮的渔灯下,一位少女促膝而坐,一身紫衣,娇媚的面容隐含着缕缕伤愁。
紫衫?没错,是她。朱云昭心神激荡,生怕她再消失,慌忙跑近,在船尾附近停住脚步,看着那日夜思念的背影,心生感叹:“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倩影闻声显然心动,玉肩微微颤抖,半刻缓缓的转身站起,抬起臻首,美眸霎时含了晶莹喜悦的泪珠:“殿下,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么?”
“紫衫,我找的你好苦!”朱云昭情急的跳上船头,小船难以承受突来的压力不停的飘荡摇摆,朱云昭也随之摇晃起来。
“小心!”罗紫衫惊恐的扑过来,她想拉稳他,未料,弄巧成拙,不但没有扶住朱云昭,由于娇躯站立不稳,抱紧朱云昭双双摔倒在平滑的船板上。
四目相视,脉脉柔情,流入彼此的心田,加剧了心的跳动。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千言万语在心中,此地无声胜有声。
朱云昭炙热的眼神还是羞红了粉颈玉颜,罗紫衫急于起身,朱云昭却翻身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不容她只字片语,急切的吻上她那小巧的香唇,继而肆意激狂的游移与滑腻的玉间,任意不觉间彻底崩溃了底线。
罗紫衫痴迷的合上双眸,纤指抓紧他的肩,默默忍受他为她带来的身体上的剧痛,忍受他此刻不可控制的无度。
她知道那是刻骨铭心的情爱,是数日的思念之苦,是久别重逢的激荡,亦是离别之恨的报复。两行泪顺着眼角轻轻滑下,那却是她期盼的幸福。
天空中,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睛,月亮含羞的躲进云中。
一阵风袭来,吹灭了船上的灯火,江面尤显寂静,只有那一只船儿浮在江面,依旧不停的摇动。
船舱内隐隐传出温存平静的低语:“紫衫,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们回京去,我要你做我名副其实的太子妃,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不是恨,是情,此情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