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冰山一角
“六年前，确切地说是五年半前，你解散了清云会，回到学校准备高考，有没有后悔过？”
岳靖俞拎着半瓶伏特加抿了一口，然后看看瓶身的标签，没有理会身边程大夫的话，自言自语道，“你别说，长歌喜欢喝伏特加还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就是一种……很不讲究的味道。”
还没喝到下一口，程大夫就一把抢走他手里的半瓶酒，“说好了只和一小口的，小半瓶都进去了。你伤还没好，不要命了？”
他就坐在南大的钟楼顶上，两个人耷拉着四条腿，极目俯瞰着学校里来来往往的一切闲杂人等，一副拐就搁在旁边的水泥台阶上，岳靖俞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着南城特有来自东南方向湿润的暖风，长叹一声。
他笑了笑，还真是不要命了。
“程大夫你知道么，我本来打算在这里表白的。”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几天前，某个自以为是的妇科大夫还告诉我准备好烛光和鲜花，音乐啊，舞会啊……结果啊，我临时有事还差点放了人家女孩的鸽子，让人家一个人在天台上等了老半天，你说丢不丢人……”
没想到程大夫这个老顽童，居然很配合地点点头，“真挺丢人的。”
“老程，你看这大学校园里，隔着一道围栏，外面就是清云会那样的花花世界，里面却单纯得像蒸馏水一样。”岳靖俞指着楼下三两成群背着书包的学生们，“人家上学的时候只要考试考得好，什么都不用担心，所以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不后悔。”
他是好不容易削尖了脑袋才进入这么单纯的环境中，对于从小在是非黑白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岳靖俞来说，简直像天堂一样。
单纯的学习和生活，对未来单纯的期许，还有爱上了单纯的人。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参与灵芸那件事了。”程大夫看着他微醺的样子，“警方掌握了时间和地点，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你掺和什么。”
然而岳靖俞摇了摇头。
“姜悦这次去，摆明了是死路一条，她如果还有点脑子的话就不会这么容易上当，可是她既然上当了……”
程大夫不解，“怎么会？她不是去谈合作的么？”
“合作？”岳靖俞撇撇嘴，“老程，姜悦是一门心思要跟我们这样的人作对，迟早会把灵芸也捅出去的。我要是灵芸就干脆先下手为强，你还真当洪门是警察叔叔？”
“警察会保证姜悦的安全的。”
“这是一次机会，老程。”岳靖俞把酒瓶从程大夫身边偷过来，又喝了一口，“现在没有人知道灵芸藏身的地方，如果能配合警方抓捕定她的罪，那我不在南城的这几年里，她也能安全生活。”
“你预备怎么做？”
“我去配合姜悦，把灵芸的老巢挖出来。洪门组织机构庞大，还涉及危险品交易，如果能一网打尽，再好不过了。”
程大夫立马站起来。
“你不要命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时候还要去洪门，你以为你能活着出来吗？”
为了她，你真的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搭进去吗？
“程大夫，你还不了解我么，放心好了。”
他拄着拐，费劲儿地站起来，然后一跳一跳地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喂！干什么去？”程大夫对着他的背影问一句。
岳靖俞招了招手，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
新安分局三楼刑侦支队办公室，徐彻带着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幻灯片里显示的是沈长歌生前收集到的一些线索，徐彻带着大家在做最后一遍梳理。
“我们要抓的人叫薛灵芸，三十岁，女性，档案中无犯罪记录，所在一个叫做洪门的大型犯罪团伙。据我们掌握的消息来看，这个团伙有绑架勒索、强奸少女、甚至毒品贩卖的前科，我们这次的行动不仅仅要抓住这个薛灵芸，主要的是搜索犯人藏身地点有无其他案件线索，或者直接来说，有没有毒|品。”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另一个警员起身，来到大屏幕前。
“根据沈哥之前掌握的线索，从四年前我们开始撒网时候起，薛灵芸就与一个神秘男子来往密切，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轻微啤酒肚，戴眼镜。两人时常共同出入酒吧、咖啡厅一类的公共场所，沈哥说这个神秘男子也曾出入南城人民医院，不排除可能是薛灵芸的病人。”
“精神病人？”徐彻单手撑着下巴，“不能吧。”
“精神病人的可能性不大，也有可能是以看病名义接触的同伙。由于沈哥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近距离跟踪，所以没有此人的具体资料。”
在座的几个警员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女警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薛灵芸的洪门集团有对外的钱款往来，并且数额都很大。根据一个岳某提供的数据，灵芸和逃亡海外后来意外死亡的商人岳齐山也有关联，并且关系密切。”
徐彻用笔尖敲了敲桌子，自言自语道，“什么生意啊，这么大笔钱……”
“毒|品？违禁品？甚至，买卖人命？”
徐彻把钢笔往桌面上一撂。
“我就奇怪了，这么大笔的非法资金流动，甚至绑架强奸这样的大案，为什么没有人报警，甚至我们辖区内一点消息都没有？”
女警想了想，“徐队，都说花钱能使鬼推磨，就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都够她关几年的了，到时候——”
“什么到时候？”徐彻摸了摸耳朵，灵芸只不过是整个案子的冰山一角，按照洪门的规模来看，沈薇恐怕也只是许多受害人当中的一个，定薛灵芸的罪不难，但作为人民公仆的公|安系统，如何把整个团伙揪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至少要抄到洪门的老窝，而不是单纯地抓住薛灵芸本人。
“徐队，门口收发室有人找。”一个穿着警服的执勤警察敲门，汇报了情况。
“谁啊？”徐彻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
“是个男的，您认识。”
认识？
“知道了。”徐彻站起来，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