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南方
在处于前军位置的兄弟们被击溃之后撞倒他之前,莱斯便已经非常灵敏的躲进了树丛之中。
战场上虽然出现了一面倒的局势,喊杀声和刀剑声不断,但大部分的人还只是在干嚎。
因为他们基本上看不到彼此的位置,唯一算得上明亮的几个火把,也在两军展开厮杀后不久,便因为种种原因熄灭了。
在极其狭窄的一条兵道上一时间有太多的人都拥堵了上去。
一方是没有留预备队的习惯,而另一方则是单纯的没有办法留下太多的预备队。
即使是对于早有突袭打算的普鲁斯来说,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位置遇到佩里斯的大军,在事实上,于战争打响了很长一段时间内,普鲁斯都固执的认为,自己发起进攻的目标只是一支大意行军的帝国前哨卫队,而并非是佩里斯亲率的大军。
因为直到战争彻底结束之后,他都没有见到敌人有任何一名骑士,或者是皇室的守卫。就连随军的将领都没有碰上几个。
但在事实上远非如此。
莱斯躲进林中之后,却并没有着急离开战场,反而是就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暂且藏了起来。
他依稀记得,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大军所处的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这个地方就好像是一根绳子中段开始的地方。
而那滚滚的马蹄声也正是在此处渐渐的停止了下来。
如果不是错觉,他甚至听到了许多堕马的声音。
那是一些士兵的抱怨声。
林中的视野实在太糟糕了,而且道路也太过于狭窄,虽然这对于被遭遇突袭的帝国军团来说,是一片难以撤退的绝地。
但对于这些马背上的追击者们而言,随着路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能够顺利的追击溃退的帝国士兵依然成为了一场噩梦。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甚至被自己后面的兄弟,当成了是还在反抗的帝国步兵,从马背上摔下来,跌的七荤八素不说,还险些被砍了脑袋。
至于那些开阵的时候,普鲁斯所率领的那只重骑兵部队,此刻早就已经撤换到了后方进行休整,现在继续追击逃亡步兵的,只是一些轻骑兵部队罢了。
当莱斯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他便咬定了主意不当逃兵。
林中的路虽然更加狭窄难行,但在丢掉盾牌之后,那里的路线依然是最安全便捷的通道。
正所谓风险越大,收益的机会也就越多。
从林中穿行了一段时间后,莱斯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一支前进的过于靠前的轻骑兵部队。
莱斯就从他们身后走来,当然了解了这些骑兵身后实际上的军事部署。
在事实上,也许他比这些骑兵们更清楚也说不定。
他们一行有七个人,却牢牢的占据了道路正中央的位置,像是一群牧羊人一样驱赶着他们前方的帝国步兵,又像是一群饿狼一般,是不是的扑倒那些掉队的士兵。
在莱昂的鼻腔中,一股腥甜交织的液体忽然涌入了口中,顺着喉咙,稀里糊涂的就灌到了胸膛之中。
望着那些骑在马背上耀武扬威的“敌人们”,他摘下了自己后背上的长矛,然后用双手握紧了它。
这场发生于午夜林间的血战,便于此时彻底画上了句号。
对于帝国一方而言,这毋庸置疑的是一场继北海战争以来的又一次惨败。
但要是从普鲁斯叛军,即莱茵王国获得战果的角度上来考虑,他们又输的没这么彻底。
此战,帝国直接折损了三千名步兵,而莱茵王国一方损失的轻骑兵不过区区数十人。
而从战略上的角度考虑,帝国在北方的军队已经彻底被分割成了都没有单独击败莱茵王国骑兵的两个完全不可能相链接的部分,即,北境的军队再度下降到了不足万人的程度,而处于守城状态下的海城堡驻军另外还有四千人。
他们在总数上依旧占据巨大的优势,但因为普鲁斯的战术,使得他们之前的联系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普鲁斯也失去了一个直接获取胜利的绝佳机会。
因为他的武断认知,他直接放走了原本有可能直接活捉的佩里斯。
而现在,佩里斯和他的亲卫队,以及另外的一些将军,农夫,他们已经好像是一盘沙子一样的散落到了北地的各个角落之中。
前往海城堡的军道的确是只有这么一条。
但从北方南下往阿巴斯奇亚的商路却不止有一个。
一支几十个人,或者是百数人的队伍,沿着这样的小径一路走下去,似乎又显得很容易。
与大普鲁斯皇帝的军事结构不同,普鲁斯王国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与帝国大局发展方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在诺丁皇帝大肆分封土地,然后在大量的真空地带建立起一个个的封建农庄,或者是地方强权的时候,普鲁斯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放弃自己手中已经到手的军权和土地。
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边疆不被诺丁侵占太多,分封了几个在文化上与莱茵更相似的中等规模的部落酋长,任命他们为仅次于国王的“公爵”,协助他管理莱茵王国的外交,商业等事务。
但更多的小部落和那些拥有少量农奴的小奴隶主却没有被他派遣出去管理各处的土地。
而是用一只庞大的军队,将他们牢牢的束缚在了自己的首都附近。
这些人名义上也算他普鲁斯的封臣,但实际上更像是他的奴仆。
他们所生产出来的一切东西,全部都右普鲁斯一人统一调配,甚至包括什么人应该从事什么职业,也是他一人说了算。
这就好像是在这个封建体系的王国中,他一人还在经营一个巨大的奴隶制古典王国一般。
而他也强制命令所有的士兵和骑士都只向他一人效忠,他是王国的国王,但同时也是军队唯一的领袖。
依靠这种制度,普鲁斯虽然只有一个王国,但却在背刺的条件下,击败了拥有三个王国的佩里斯。
在一些人的有意传播下,这条神秘的消息传播到了阿巴斯奇亚。
一名真正的王者将会从北方降生,他拥有强大的军队和崇高的威严。
总之,他不会像是某些的皇帝一样去收他们的税,也不会纵容教士在他的领地上到处活动。
这些别有所指的话在首都显然掀起了很大的动荡。
那些在三个季节之前,还高呼皇帝万岁的市民们,那些手工者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了颜色。
就连那些备受尊敬的教士,都好像是被极大的仇视了一般。
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谣言迭起。
最早是皇帝的大军失利与北地,然后缴纳了一大笔赎金才得以从野蛮人的领地上撤回。
然后就是皇帝与叛军邀战与野,大败。
然后就是皇帝的驻军基地被捣毁了,军士多溃散,而皇帝不知下落。
随后,莱茵王国和阿巴斯奇亚王国几个边境之间的城镇也具传来了沦陷的消息。
原本的好大帝国,好像在一夜之间,便大步走向了灭亡的危局。
各个地方上的领主开始拒不受命,他们保持着观望。
更有甚者,甚至已经派遣使者与普鲁斯开始谈判,寻求能在他的新帝国统治下获得一个合适的地位。
而帝国的商人开始散尽家财,他们将手上的资金从阿巴斯奇亚王国南部沿海的城市里抽调出来,首都中林立的商店,商会,一夜之间变得无比萧条。
唯独码头上的船只贸易迅速变得畸形繁荣起来。
原本的八个码头临时扩张成了十二个,但即使如此,依然有着这么多的船只难以靠岸,如此多的富人们拿着行李准备离开城市。
仿佛战争还没有开始,便已经来到了最糟糕的年代。
几个码头上的工人搬运着沉重的货物,他们现在每天都能接到比平时更多的活,但生活质量却并没有因此有半点的提升。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所有的贵族基本上都在囤积粮食,这些严重依靠周围农庄过活的市民惊讶的发现,手中的帝国金币再也不值钱了,面包的价格一天要涨三回,而且就算是这样,还有价无市。
而除去海运事业外,最具有成长性的则是赛普鲁斯王国的土地价格。
对于吃喝不愁的土地贵族而言,很少会有人愿意出售自己的领地,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帝国承认的祖产,他们再败家也没理由做出这种事。
真正进一步被压榨的是那些曾经被解放的农户。
为了度过前不久的征税荒,他们不得不抵押了自己的土地。
而那些掌握了他们土地的商人一见土地价格水涨船高,便纷纷将那些债券土地不由分说的卖了出去。
一位在富庶的南方工作的帝国官员,时隔二十年之后,再次从南方的土地上看到了被饿死的农夫。
他在寄往中央的信件中如是写道:
“农夫(这里的)面黄肌瘦,几乎完全拿不动耕地的锄头,而他们的劳动工具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及时更换过。那些富饶土地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荒芜起来。就保守估计,塞普鲁斯王国的春粮要减产一成左右。”
田森放下手中的信件,然后看过了议政会议中那些成员的脸色。
“诸位帝国的精英们,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北伐?”
自从新皇帝上位之后,议政会议中的那些成员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打压官僚群体,有些贵族甚至直接在一些上流社会的餐饮中说:“这些官僚怎么可能真正的爱国?他们甚至都没有合理的统治权。这些从农夫中,商贩中走出来的穷人,除了会从帝国的银库中掏出其中的最后一个子之外,根本干不了别的一点活。”
但就目前的实际局势来说,帝国大势将倾的之际,反而是这些“除去贪腐一无是处的人”依然在继续工作。
而其中的牵头人就是田森。
即使是辞去了国王的职务之后,这位发髻斑白的老人依然是帝国上下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拍了拍桌子,望向了那些低头不语的贵族和商人们。
能跑的都跑了,现在在位不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就是一些已经跟帝国核心纠缠太深的人。
如果说那些跑掉的人,就像是上了船的乘客,损失的不过是一张船票。
而这些人至少也得算是在船上辛辛苦苦的工作的水手和大副,海船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第二个家,眼下干了十几年的时间,刚才过了实习期,工资都还没领完,现在离开这里,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还是我来讲一下吧,诸位绅士们,在你们忙着转移财政的时候,我,还有你们口中的贪污犯究竟做了些什么。”
“简单来说,你们过河拆桥的行为对帝国的发展倒也不算没一点用。那些被你们折腾到破产的市民很容易被组织和煽动起来,如果是在他们破产之前,我在街上用十个金币也招募不到一个人,而现在,他们一人就值半袋谷子。”
“至于外交方面,我们的皇后殿下为他的兄长写了一封信,我们勇敢的赛普鲁斯国王决议要支持我们,他将率领一支超过八千人的大军,来为帝国效力。”
“如果再加上你们诸位庄园里的私军……我想,这个数量,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名年轻的伯爵在变得安静的大厅中缓缓的说出了一个数字。
“首,首相大人……我们卡佩拉家族认出士兵两百名……外加,,外加骑士一名!”
而周围的一帮贵族们听到这句话之后,也纷纷如卸重负似的报起了自己的价码。
但田森首相的脸色却未有丝毫动摇,他依然硬的像是一块石头。
“诸位如果就只是这么一个态度,那想必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干脆直接打开城门,迎接新皇帝算了。毕竟,我可听说,你们中的有些‘有远见的人’早已经跟北边的那位身边的近臣搞好了关系。”
那些心存侥幸的贵族们骤然间变了脸色。
为什么大家同是阿巴斯奇亚家的封臣,而就你却如此威风??
就这一点上,无论战后格局会是如何,他们的名声也会臭到水沟里面。
他们正想找个由头发作,好去指责一下田森这种“不仗义”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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