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上因身体不佳便又着急立了太子。
这次是四皇子,四皇子也算出众只是不是嫡出,人也不怎么温和,做事情一般都是雷霆手腕,看着也冷冷清清的。
皇上倒是厚爱我,我又被指婚给四皇子为太子妃。
四皇子本身就有皇妃,因我的出现,他被册为太子后,他的皇妃只能做太子侧妃,而我为太子妃。
我想我还没有嫁过去就已经立下了仇人,大概五皇子和侧妃都不会待见我。
如若可以我是愿意跟他们好好处做好朋友的。
这年我十七岁,大婚定在了秋天的十月二十。
八月的天白天似夏天,晚上似秋天。
中秋节阖家欢乐之夜,四皇子被生擒于皇上寝殿。
他要弑父造反。
五皇子救驾有功,皇上仁慈四皇子只是削爵位终身监禁。
皇上没有杀他,我觉得皇上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伤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杀自己,就为了夺自己本身就要给他的皇位。
皇上身体更差了,本身最不受重视的五皇子在皇上身边的日子多了起来。
我的处境更加尴尬。
皇上再没提过让我做太子妃,他也再没提过立太子之事。
盛京开始谣言四起,说我是九天妖女转世,克母克夫,连未来天子这种天选之子都能克死。
其实我知道即使没有这样的谣言,我此生也是嫁人无望了。
爹爹说:“爹对不住你,如果你生在贫民百姓家也不用落得这个下场,我的女儿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爹爹白头发又多了许多,他大概是怕皇上听信谣言而赐死我。
无关情爱,我只悲伤于两个年轻的生命。
深秋,院子里落满了梧桐叶,宫里传旨召我入宫,只召我一人。
哥哥不在,嫂子很是忌惮,说:“不去,大不了称病抗旨”。
爹爹思索再三还是接了旨,在他心里皇上是明君,是主子。
即使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
我并不知皇上为何召我,我忐忑的跟着宣纸公公进了宫。
夜已经深了,宫里巡逻的侍卫脚步轻盈,肃穆整齐。
偌大的皇宫竟除了树叶沙沙作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我低着头不敢左顾右盼跟着前者,经过一层层宫殿,带路的公公说:“您到了,奴才进去通报。”
我抬头,勤政殿三个字辉煌巍峨,里面灯火通明,大概皇上还在里面勤政。
我看了看刚走上来的台阶,心想估计要等一会,不如坐下来歇歇脚,这一通让我好走。
刚小心翼翼坐下,便感觉有脚步走过来。
不像是宣我,不见声音,脚步稳健不是公公。
我便没有起身,一件斗篷缓缓落在我的背上。
我惊慌起身,面前的却是五皇子。
他人轻减了不少,衣衫也单薄,唯一能取暖的斗篷此时正披在我身上。
我忙从身上拿斗篷,他把我的手按了下来说:“天太冷了,父皇还在忙政务,你估计还要等一会”。
我也没再客气,确实暖和了不少。
五皇子乃众皇子中样貌最为出众的,大概是因为他的母妃太过于绝色。
他的母妃因出身不好,又太过于绝色被朝臣称为妖妃,渐渐受皇上冷落,五皇子也受累极其不受重视,甚至被皇上厌弃。
可众皇子里最优秀的明明是他,不论文还是武他都为佼佼。
这些是我听哥哥和父亲说的。
我只在许配给九皇子之前告诉爹爹,我心里想嫁的人是五皇子,而被爹爹狠狠责骂后再也不敢提起此事。
爹爹说最没有机会做太子的就是五皇子,我若再有此心那就是害了五皇子也要了全家人的性命。
我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再也不敢想再也不敢提。
“你……节哀”,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连连失去两个兄弟,让他节哀总没错。
“你也节哀”他对我说。
对啊,让旁人看来我定会悲伤的不成样子。
我们俩都沉默的看着对方,他站的比我矮了一个台阶,我勉强与他平视。
这是我见过最坚毅的眼睛,里面有星空有大海,有我不能靠近的光芒。
我知道从前我们俩就没可能过,以后更加是不可能了。
“我我挺好的”我无头无脑的说。
“那就好”他轻声说。
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我听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哭声,突然很想跟着这哭声一起哭一场。
“闻家小姐,皇上召见了”公公小跑过来压低声音说。
说完恭敬的向五皇子请安。
我不自觉的长出了口气,把斗篷取下来给他。
他说:“进去吧,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我鬼使神差的点头,安心的无法言说。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勤政殿,而且还是偏殿,平时进宫也都是后宫或御花园转转。
这男人待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辉煌大气,没有多一分小家子气。
皇上穿着墨色的常服伏在岸上低着头,旁边放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整个大殿犹如白昼。
我跪下磕头行叩拜大礼,皇上停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我温和的说:“青榆来了,坐吧”。
我听话的在他左下座坐了下来。
我觉得很难过,皇上看着老态明显,头发花白,我记得几年前他还满头乌发。
“是不是看着朕老了?”皇上问。
即使他是笑的,却也让人生畏。
“没有”我不敢说实话。
“朕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悲悯,你觉得朕可怜?”皇上又问。
“臣女不敢”我惶恐的说。
“在朕心里你一向胆大的很,为何今日会如此惶恐?连句实话都不敢说了?”皇上看着我眸色不明。
我更加不敢说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何况是一只受伤的老虎。
“不敢欺瞒皇上”,我说。
“你生来便是我大齐第一贵女,若真论起来怕是公主都不如你尊贵,你是朕钦点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无论谁做太子你都是不变的太子妃,这是朕给你闻家的承诺,也是朕自己想让你一生尊荣”,皇上慢慢道来字字肺腑。
他说着猛烈的咳嗽起来,近侍公公从外面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想是一直在火上炜着,皇上端过来一饮而尽并说:“下去吧,朕不传不要进来”。
“是”公公低着头倒着身子退出去。
整个大殿只剩下我们二人,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盯着我的脸恍惚片刻说:“你跟你娘长的像极了”。
“皇上知道的,我并没有见过我娘,我爹说画像上连我娘的千分之一风姿都没有画出来”,提到我娘我倍感亲切,话也敢说了起来,心想聊我娘总不会出错。
“是啊,你娘的风姿岂是画能承载的,即使你这个倾国倾城的妙人也是差了你娘几分的”,提到我娘皇上脸上竟展了几分笑颜。
“我爹说世间没人比得上我娘”我说。
“是啊,世间无人可跟你娘比拟”,皇上说。
我想抬头看看殿外,可又不敢,不知他还在不在等我。
既期待他在,又害怕他在。
“都是朕不好,无端提你娘让你伤怀”,皇上说。
“皇上提不提我娘都会让我伤怀,她时时刻刻在我心里,在我身边,我伤怀于我已经长成却不能尽孝”,我诚恳的说。
皇上微笑,就着夜明珠的光慈爱极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慈爱的人,或许下一刻就会让我死在这勤政殿。
“你也是个可怜孩子,朕只想着给你世间最高的尊荣,却从未问过你愿不愿,你今天大可跟朕说说心里话,太子已经不在了,你也不会再是太子妃,你大可说实话”,皇上温和的俨然一个隔壁的老人,满眼慈爱。
“我真的可以说吗?”我试探的问。
“说吧,说实话,不论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我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张口便说:“我从小便知道我将来是要嫁给太子的,只是不知道谁会是太子,我觉得很讽刺,我像是田里的一把水稻等着人收割,像是一把枷锁牢牢的捆住我,我不可以与任何男子走的过近,尤其是皇子。我不可以拥有少女该有的情爱,可笑的是我明明不愿,我却从没想过抗争,我知道我不能,我不配”。
我不敢再说下去,皇上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我指尖冰凉快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朕说恕你无罪,君无戏言”皇上端其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又说:“你可有喜欢的男子?你放心大胆的说,事已至此,你有也无妨”。
“我……”
你这样会害了五皇子和全家人的性命。
爹的话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
“并无”我坚定的说:“我从不知喜欢为何物,只想着将来与太子成了婚,让他后宫无忧,让他安心治国,这也是爹爹一直教导的,我从不敢越矩半分”。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里衣已经粘在了身上。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越发紧张,毕竟五皇子就在殿外。
这便是做贼心虚吧。
“你觉得五皇子怎么样?”皇上漫不经心的说。
我猛一心惊,强做镇定说:“我和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子自小也算相熟,五皇子年长我一些,我觉得他为人和善也颇有才学,长的也好,民间传闻我哥哥乃大齐第一美男,能与我哥哥相较的也只有五皇子”。
“哈哈,民间竟有这等话”,皇上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啪了半张脸。
“是啊,民间形容男子英俊都会说貌若闻青槐”,我又笑道。
气氛似乎轻缓了一些。
“你与五皇子不相熟吗?”皇上借着笑意问。
“很少见,也从未单独见过,只刚刚在殿外遇到看他轻减了不少,便劝说几句”,我大方坦言。
皇上敛了笑,似是在打量我,我不敢抬头看他,强按下自己颤抖的手。
就如站在黄河的决堤口边,自知跑不掉,只等着洪水淹没自己。
过了许久
“好孩子回家去吧,府里怕是急坏了”,沉默良久皇上才开口。
我如临大赦,一刻也不敢耽误起身跪安。
快退到殿外时,皇上的声音在上方传来:“青榆啊,你此生怕是嫁人无望了,你身为女子文不能入朝为官武不能上阵杀敌,自不必提前程。如果可以希望你觅得良人,朕不会阻挠,只是希望你不要嫁入皇家”。
这句话如鬼如魅,我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下去吧”皇上疲惫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