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江洋大盗
天高皇帝远,有冤无处申。上头是贪官污吏周边是小人讽言,行于尘世间,事与愿违是常态,隐居在旁莫问世俗,也难逃一劫。这就是江湖,一个人鱼混杂,人心叵测之地,而这江琉月就是人人皆知,望而生畏的名字。
谈起江琉月还要细讲一番,此人别号兔儿爷。凡是荒僻之地,或月黑风高之时便是她喜欢出没作案的时机,专偷贪官名物,偷完后还会留下自己芳名到此一游。
待人一觉到天明,出门就见这几个眉清目秀的字迹,可以硬生生,气吐血一堆人。可这也怨不得人,盗走的物品价值连城不菲,但都是贪污下来的钱财。
大街小巷无不都在论此人下回会盗哪家人,有些爱嫖赌之人就开始下赌注,赚的人眉欢眼笑,亏的人愁眉不展。
熙熙攘攘的街坊一家不起眼的酒馆里,就在论此事。朔风凛冽将那高高飘荡于空中的招牌旗号吹得乱飘,像是在示威。
酒馆里头雀喧鸠聚,杯杓相撞声,七嘴八舌声,抚掌大笑声,喧闹甚矣。一声巨响传来,顿时寂静一片,纷纷转头望向来人,他随手将自己的佩剑放置在一堆人喝酒的桌上,居高临下盛气凌人道:“什么?江洋大盗琉月来了?”
习惯于高人一等,灼灼逼人的小侯爷,丝毫没发觉此时情景有些不对,周边人一副看戏模样打量他们。
“你谁啊?这么傲?”喝的略微有点上头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子和他对视。微醺的眼神带着不屑,鼻孔撩天的模样让宇文玦想一掌拍死此人。
同这一桌喝酒之人坐在椅上,拿着酒壶撇眼瞧宇文玦等人,也没吱声,只是手握剑削,随时准备大打出手。有些客官银两放桌就起身走人,不想搞这趟浑水。
老板娘见状笑眯眯地扭身走来,手握蒲葵扇,轻轻扇动,一抹红衣坐在桌沿,娉婷万种。“客官有事坐下聊,莫要拔剑,伤了和气可不好。”
对方客客气气,宇文玦也不好再发脾气,一双眸子冷冷地看向那中年男子,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任由筱玲拉住衣袖过来帮忙解围。
方才拉着小姐在街头看饰品,看得入迷了。后头响起嘈杂声吓了一跳,回眸一看,这宇文玦又引起纠纷,杵在那站着,唇瓣一张一翕,眉头紧皱,垂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另一只手握紧佩剑。
“抱歉,舍弟任性恣情惯了,打扰到诸位饮酒之乐。”
筱玲窘然一笑,眨眨眼睛,努力掩饰脸上的尴尬。手里揣着几块银石递给老板娘,眼神往着无人的桌椅看去,大家都是明白人,江湖道理自然都懂。老板娘颔首微笑,“客官来这儿一坐,我去端些鲜肴上桌。”
三人坐在长椅凳上,中间一袭白色长衫,掀开帷帽帘子问道,“老板娘,可否告知在下这江琉月是何人?”
陈文笙不解,一觉醒来,筱玲给自己梳发,就询问认识这江琉月不。原来今早院子外头吵得不可开交是因为此人在自己的闺房院里赫然留下七个大字:今日要劫美人归。
这倒把院子里的人气得咬牙切齿,这夏国竟如此放任刁民小贼在此作案,在外盗窃也就算了,可这都偷到皇宫里来了,怎能不让人火冒三丈。
喝了几杯小酒下肚暖暖身子,听了老板娘解释一番,了解大概。她身份有些神秘莫测,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筱玲听罢,点头感叹。
为何江琉月可怜?她早年时期有个爱嫖赌的父亲,娘亲因为此事在她很小之时就离婚改嫁,留下父女二人。这当父亲的也没尽责,离了婚照样赌,甚至变本加厉,变卖家中物品。本就空荡荡的家更是折腾的寥寥无几。年幼的江琉月连声规劝,可对方总是敷衍了事。
劝的次数多了,两人意见又不合,吵得难分难舍,江琉月悲愤之下离家出走。可出了这残破不堪的房门,心里得到的不是解脱而是茫然若迷。
迷茫于她该何去何从,去找娘亲?去找那若有若无之人?怕是走到那人跟前,也不见得对方会认识自己。心中苦涩荡漾开来,前方是漫漫长路,后方是爱赌的亲人。
浑浑噩噩走在街头,才发觉身上一铜钱都没,肚子又闹得慌,更加惹人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前头一袭白衣往自己面前走来,两人就这么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那道长手里酒葫芦的酒水洒了二人一身。
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朔风吹,寒气逼人,吹得人儿发丝凌乱瑟瑟发抖,倔强不屈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白衣道长。
被一直盯着的道长自讨没趣地摸着鼻梁,“姑娘?无事吧。”酒香从二人身上散发出来,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姑娘傲然挺立于跟前,万般无奈只好认命,一壶好酒可惜咯。
江琉月站在那,不卑不亢,澄清的双眸里隐约有些泪花一闪而过不易察觉,朱唇微张,沙哑的声音响起:“无事。”
这略带风尘味的嗓音让人听得五味杂陈,让人满怀好奇小姑娘经历了何事。道长望着那一双水眸,嗓音在不经意间刻意放轻,“姑娘你的亲人呢?”
不知触碰到了对方那根敏感神经,那眼泪水终于待不住落了下来,“无父无母。”声音抽噎,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忽闪睫毛努力让眼泪少落些,殊不知这番模样有多楚楚动人。
一颗心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抬手轻抚她的脑袋,“那姑娘可愿做鄙人弟子?教其功法,自今后无人能欺你,大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这毋庸置疑是个相当诱惑的条件,可江湖险恶无疑。倘若此人是个破落户倒还好,担忧就是个江湖骗子,忽悠自己。那日后可苦了,倒不如现在的浪迹天涯,放任自流。
见狐疑的目光带着一丝倘恍打量自己,干咳了下清清嗓子,“鄙人江湖道人,别号鬼谷子,姓宁名泽奕,姑娘应该听说过我的别号吧?”他高深莫测地颔首,落落大方地澄清自己的身份。
“从未听说,别号又是何称?”江琉月摇头不解,额前青丝遮住眼眉,难受甚矣柔荑欲抬,被人制止额间一疼,愁眉泪眼怒视其人。
“自取的名字,那你可愿做鄙人弟子?”
见对方再一次问向自己,也不怨对方弹她额头的账,忙高兴答应,“愿!那我有没有别号?”鬼谷子不是没听说过而是不可置信眼前人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大人物,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被他收徒这是何等好事,竟能让她碰到!
“有,兔儿爷。”
“师傅,能不能换一个?”
宁泽奕见这小姑娘脸上挂满颜色,嘴角轻挑,拿起酒葫芦贴靠于唇,一滴未落,方才记起酒水撒光了。搂着这丫头纤细的脖颈,“小兔子不好听么?”
哪敢说不,名号只是个称呼罢了,能待在此人身旁习武就行,江琉月破涕为笑,怕冷似的往他身上又靠了些,“好听,师傅取得都好听。”
而这兔儿爷的名号在今后的几年内也算红遍了整个夏国,无人不晓她的风光事迹,扶贫攻坚行侠仗义,偷盗?也算是她的一种作风但也只偷本就不该他得之物,也算是没丢鬼谷子的脸。
“那我为什么要被盗?我又不是物。”陈文笙欲哭无泪指着自己的鼻翼问老板娘,还劫美人归,这兔儿爷也不好色要她这个人来做甚。
老板娘沉思不语没有搭话,这天下诸多事都可聊,且聊得天花乱坠都无人说你,可事关君王,论其国皆为大事,这类问题答不好可要掉脑袋。
“大概觉得你不属这君王?”回答之人并非对面红衣拿扇女子,而是坐在最边上的宇文玦开口道。
陈文笙指着自己的手指轻放于桌,神情游离,何为不属?心口像是被刀刃一点点划开一样,痛心入骨,钝重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深院花铺地,淡淡阴天气。细雨如同万条银丝从天边飘落,划过屋檐譬如珠帘美景,房中人如镜中花水中月,青铜镜里朱阑侧,照人也似倾城色,镜中人靡丽妖冶,抬眸谈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就只一眼,便让人沉沦于此。
曼妙的身影着一身红衣,外穿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阿玲你栉掠之术越来越好了。”随意扯动裙摆如那微风轻轻吹拂般,好似涌动叫嚣的血海,又似那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繁华三千。
不见人回话,身子微侧见其人昏迷不醒倒在床沿,眉间一点桃花印越发烫眼,看着晕厥的面庞,眼眸愈发清冷。
“在一旁鬼鬼祟祟,还不快出来!”陈文笙艴然不悦,直起腰板欲起身,眼前一片昏花,险些摔倒于地,忙扶住镜台才勉强稳住身子。
!?这..身子软弱无力,昏昏欲睡,让人寒毛竖起,何时中的迷药,竟未察觉出。屋顶掀开一块瓦砖,夜光顷刻洒下,来人黑衣裹身,白金玉佩在身侧晃荡,半张黛紫面罩挂在脸上,额心一枚水滴钻石,其中一边围着一圈淡紫色的绒毛。
虽此人带着面罩但也不遮她的半分容貌,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轩辕公主不必惊慌,阁下兔儿爷。”
论气质陈文笙毫不逊色,坦然自若缓缓开口,“不知阁下找我有何事?”
遇事不慌,处事淡定可谓君子风范,江琉月眯起双眸略带一丝欣赏与玩味,随意拉过禅椅坐下。
“轩辕公主可知一但入了这后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成为笼中金丝雀,而你的主人就是君王,一辈子再无自由可言。”
有多少女子曾幻想进宫过上美好生活,可一旦入了后宫便是万劫不复。离开紫禁城,离开那个四面被红墙围住的鬼地方是多少人的痴梦,在里面只有冤魂以及仇恨,逐渐迷失的是自我。
陈文笙平复内心的波澜,扯出一抹讥笑,“阁下能带我逃之夭夭不可?”此人真当这君王只是摆设不敢动她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是在江湖游荡惯了,连皇宫也敢招惹。
江琉月瞥见那人一脸不屑,自然心中不悦,“只要你想,小爷我就敢做。”
不是说她有何等能耐,而是其人之师身份非同寻常。当年江琉月玩物溺志,对于美的事物抱有极大真爱,拿钱买物远远不够,一些名人珍藏之物也被她盗取。一日她瞧见宫中有一夜明珠,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只需一眼便觉得此物最相思,让人爱不释手。
欲偷此物未遂,被侍卫捉拿,君王见状并未大怒,问了其师为何人,江琉月答道鬼谷子宁师傅。那坐着上头的人哑然失笑,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奉人拿出夜明珠赐给江琉月。
自那以后,只要不与皇室有关,江湖之道随她胡作非为。有人传闻言道,这兔儿爷的师傅曾是个王爷,因为与世无争便禅让其位。隐退沦为江湖之人,乐于其中,醉于其酒,日子可谓过得逍遥自在。为何姓氏与君王有异?自是那司氏会带给他诸多不便,后给自己改姓改名,还封其号鬼谷子,人如其名,如同鬼魅存在,令人闻风丧胆。
更有人口出狂言,君王为何这么照顾这师徒二人,自然有他一番情原。君王行的那些风流之事,其一就有将鬼谷子心慕之人收为己有,夺人所爱,纳妃入宫。
不料那女子也爱慕宁泽奕,两情相悦,君王做了个棒打鸳鸯。女子入宫后整日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日夜消瘦衣带渐宽,最终以死告终。君王知晓此事,心有愧疚,于是便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待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