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生
院内寂静,偶有一两个丫鬟从屋内走出来,又匆匆进去。
一丫鬟手中拿着汤药,疾步进了屋内,屋内门窗紧闭,光线灰暗,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药味,偶尔听得一两声咳嗽声,丫鬟往里看去。
只见里头床上躺着一女子,女子眉目紧闭,眉头微颦。
丫鬟拿着汤药进来,走到床边,轻声道:“夫人,该用药了。”
苏锦宓缓缓睁开眼眸,昔日明亮的桃花眼已没了从前的亮光了,眼底无神,任由着丫鬟将她扶起来,坐在床上。
苏锦宓靠在床沿,看着眼前乌黑的汤药,她眉头微颦,抬起那纤细的手接过那碗汤药,她咬牙一口全饮了下去,嘴里满满地苦涩。
她将碗给了丫鬟,声音有些沙哑:“下去吧。”
丫鬟接过碗,而后退了下去。
苏锦宓不喜别人近身伺候,除了用饭与吃药,屋里只有她一人。
苏锦宓怔怔地望着紧闭的门窗,嘴角泛着苦笑。
她抬手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吃力的下床,双脚着地,消瘦的身体被宽大的里衣罩着,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夫人,老爷来了。”屋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苏锦宓身形一顿,坐在床沿,往着门口的方向看去,果真见着那人早已站在那里。
他一身靛蓝色衣袍,明眸皓齿,清秀俊逸,皮肤白皙,一副俊俏书生模样,这副模样,也不知会惹的多少女子失心。
他看着苏锦宓,眼底含着几分厌恶。
“你来做什么?”苏锦宓神情淡漠,冷道。
他上前一步,面无表情道:“你如今病着,该好好养病才是,将你手中的那几间铺子交给静儿打理吧。”
苏锦宓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没想到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她紧盯着他,眼底的怨恨更深,“赵衍,那是我的嫁妆!我就剩这么点嫁妆了,想让我交给宋元静,你想都别……”
‘啪’地一声,赵衍一巴掌打在了苏锦宓的脸上,苏锦宓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被打的有些头晕。
“交,还是不交。”赵衍面容冷若冰霜,似看一件死物一般。
苏锦宓缓过神来,看着眼前无情地要将她身上最后一点油水刮出来的男人,她恨极了。
苏锦宓笑了,似在自嘲,又似在笑他一般,眼底含泪。
在未嫁给赵衍之前,她是吏部苏侍郎唯一的嫡女,本该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君,可她偏偏鬼迷了心窍,死活要嫁给还是个秀才的赵衍。
赵衍家境清寒,因为赵衍他爹也是个秀才,差不多一生都用在了科举上,却一直没考上;直到苏锦宓嫁给了赵衍,赵衍的爹再也没有打算考举人了,因为这个儿媳妇的嫁妆十分丰厚,他们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苏锦宓自嫁进赵家门起,便用自己的嫁妆补贴赵家,赵家人渐渐开始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到后来赵衍考上举人,因她娘家协助,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从那时起赵家人更加挥霍无度,她的嫁妆越来越少了,赵家人也越来越嫌弃她,恨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用她的嫁妆,赵衍把妾一个个纳了起来,而她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弱。
如今苏锦宓的嫁妆里也就只剩几件像样的首饰,与那几间不赔钱的铺子罢了,却不想赵衍还想榨干她仅剩的这么一点血。
苏锦宓想起这十年,越想越悔恨,她咬牙道:“我说了,想都别想。”
赵衍眉头紧皱,面上几分不爽,他走到苏锦宓面前,蹲下身看她,淡漠道:“你如今也活不了多久了,反正早晚都是要交出来的,早点让你拿出来怎么了?”
“赵衍!你可别忘了,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有如今地位!”苏锦宓气的咬牙。
她恨的就是他们把她所做的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她气的捂嘴咳嗽了许久,咳得浑身发疼,她只觉得手上湿润,低头一看手,手上都是血,原来她咳出血来了。
赵衍嗤笑了一声,眼底满是不屑,道:“我求你了吗?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关我什么事。”
他伸手挑起苏锦宓的下巴,眼底散发着厌恶,嫌恶道:“你瞧瞧你这模样,真想不通当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娶你的。”
赵衍的话像一根根刺插在了苏锦宓的心头上,讽刺着她曾经是多么无知。
苏锦宓怔愣地看着赵衍,自嘲地笑了:“赵衍,我当初瞎了眼怎么就瞧上你了!”
赵衍眉头微颦,看着她手上咳出来的那些血,眼底满是嫌恶,收回了自己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好好想想,若交了,我还能让你多活几个月。”
苏锦宓抬眸瞪着他,眼底满是坚定,咬牙:“我不会交的!”
她就因靠着这么点东西,才能让赵衍给她两个丫鬟伺候她;若是没了这些,她对于赵衍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了。
赵衍嗤笑了一声,眼神轻蔑,道:“那我就让你早点死好了,你喝的那些汤药,我让人掺了点药,你不会好的,只会死的更快,若想活的久点,就好好想想吧。”
他笑着转身出了房屋,对着一旁的两个丫鬟冷道:“从今后你们不必在锦院伺候了。”
两丫鬟相互看了一眼,而后高兴地应声:“是,老爷!”
丫鬟直接跟着赵衍走了,连看都懒得进屋看一眼苏锦宓。
屋内,苏锦宓久久才回过神来,眼神悲愤,痛声大哭;在这一刻她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清楚赵衍。
“赵衍!你不得好死!”苏锦宓眼底满是愤恨与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苏锦宓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虚弱地来到了柜子前,打开了柜子,从柜子最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张契纸。
天渐渐黑了,苏锦宓看着契纸良久,偶尔咳嗽一两声,她将契纸放在桌上,自己点了蜡烛。
苏锦宓将契纸扔在地上,用蜡烛将契纸点燃,看着拿着契纸变成灰烬,她才站起来。
她坐在床沿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眼底毫无生气,犹如一个失了魂的空壳。
到了深夜,人都歇下时,苏锦宓起身,穿着单薄的里衣,昏昏悠悠地出了门,眼前一片漆黑,她走路跌跌撞撞,摔了便爬起来,不知道身上摔了有多少处伤。
不知走了多久,苏锦宓来到了府上那个不大的人工湖,她一脚伸进水里,在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快解脱了,再也不用痛苦了。
她纵身一跃,水面荡起了涟漪。
次日早晨,路过湖的丫鬟看到浮在上面的尸体,看清尸体的容貌,惊慌大喊:“不好了!夫人、夫人跳湖了!”
当人将尸体捞上来,看到死去的苏锦宓眼睛瞪得大大的,想尽办法都没有将苏锦宓的眼睛合上,瞬间所有人明白,苏锦宓是死不瞑目的。
当赵衍知道苏锦宓跳湖死了,气的将屋内所有的瓷器都砸碎了,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女人,连死都不让人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