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谋篇布局
当晚不置可否,第二日清晨,神霄宫里上至长老,下至弟子,皆是面有菜色,期间拥有千年传承的早课活动不得不临时取消。
据说,那一日,有不少弟子蹲麻在茅坑,期间,哪个狗日的王八羔子竟把厕纸全部偷走,正可谓里面的人儿出不去,外头的人儿进不来,当惊动流云天尊的时候,已是神霄宫千年清誉不保,山门前那条清了万年的山泉水,直接臭了三天。
当柯镇恶怒气冲冲的带着一帮戒律司的弟子来找老杨头时,可怜,老爷子是被人从茅厕里搀出来,那条老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费了落霞殿好几颗灵丹妙药才给救了回来。把其中原因一说,柯镇恶那张刀疤脸就彻底的黑了。
真正是神霄宫立派以来,千年难得一遇的尴尬。
当这个小祖宗被拖进执法堂的时候,兀自叫骂不绝,神霄宫的弟子都惊了,这么嚣张的主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在他们记忆里,凡是喘口气的进去,最后都是被水火棍躺着叉了出来。可惜,今日剧情似乎反转,兹事体大,柯镇恶与其他六大首座齐聚于此,小金爷那万八两银子花的不算冤枉,关键时刻,流云也来了。
柯镇恶一张刀疤脸,典型的是让奶娃子哭不动的主儿,横刀立马,站在金鳞面前,斩钉截铁的问道:
“巴豆粉是不是你放的?”
一句话既出,恨疯了其余长老,那一双双刀刮似的眼睛,仿佛能把金鳞生吞活剥喽,期间,当属枯心最辣,她长明殿都是一众女子,本该简朴,素雅,而自己又是仙子般的人物处处装扮的精致非常,而就是昨晚一夜,眼下都臭的不能住人了。
再说这老尼姑的阎王脾气实在忍无可忍,当即,表示就要杖责五十大板,不料,本着慈悲为怀,仗义直言的几位首座皆是做了秃尾巴鹌鹑表示无话可说。
这一回,枯心得意了,谁知,半路忽然杀出一个声音,道:
“师妹,莫急你且听听他怎么说,不要冤枉了好人。”
她愕然,只见,打殿后头笑盈盈的走出一个中年美妇,同画里的人儿一样,见过流云与一众长老后,就站到了宋大义旁边。
老宋在外,老是一副大首座做派,岂料,见到这只女子的时候,片刻就惊了,自己站到了一旁,给她让座,口里还咕嘟道:
“夫人,你怎么来了……”
女子老实不客气的坐上,宋大义却跟个收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站到她身旁,看在同门眼里,还以为她是落霞宫首座,难怪,都说落霞宫家教极严,可见不虚,如此女子,不是传闻中的那个纪慈又是谁?
纪慈春水秋波一般的眸子望向金鳞,不愧是与枯心为同一脉出身,个个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却不同的是,枯心狠辣无比,当属七月份带刺的玫瑰,只可远观,望洋叹息。而她师姐纪慈可是温柔,和蔼的多了,仿佛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总算也对得起名里带着一个慈字。
“小孩,不要怕你来说。”
金鳞这下可得了依了,莫名就生出了对着师叔的好感来。当即,本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思想,据理力争,一口咬定老杨头酒后乱性,而自己则清清白白,完全不闻其事。
“那你怎么没事?”
柯镇恶眉头深促,问道。
金鳞冷哼了一声,此刻,胸有成竹,一个晚上的冷静思考,早就把关键厉害想清楚,反问道:
“你们清粥白菜的,我吃不惯,不想吃!怎么,您老希望我在无极殿外拉一泡?”
被他反将一军,此刻,那一群加起来活了上千年的得道仙人,纷纷面露难色,又兀自咬牙切齿,摆明了不信。
宋大义为人冲动,却早是理屈词穷,跳起脚来,叫道:
“你敢对着三清祖师像发誓吗?”
金鳞好笑,这胖子脑路思维果然奇特,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要发誓,不过,眼下却一本正经的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应誓道:
“弟子金鳞,对祖师爷神像发誓,当堂所言全部属实,如有半点虚假,愿天降五雷轰顶,神霄宫弟子不得好死!”
“你住口!”
宋大义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本就矮小,此刻,就如同一只蹦跶的皮球,实为搞笑。
好家伙,你一个人死还不够,非要绕上整个神霄宫,有你这么发誓的吗?
“你们看看,这小子什么态度!”
看着宋大义暴跳如雷的模样,其他人一众汗颜,倒是此刻有个声音清朗一声笑了,道:
“这小孩倒是有趣的紧!”
纪慈一旁笑容如艳,倒是苦了宋大义敢怒不敢言,躲在肚子里诽谤道:感情你是不用吃晚饭,没拉一裤裆子。
“师姐,兹事体大玩笑不得。”
枯心一改常态,脸上倒是多了些埋怨,望向纪慈的神色分明是说你慈母多败儿。
纪慈不予理会,倒是,流云听了好久,看向金鳞的眼神里透着诸多复杂与无可奈何,叹气道:
“那就传老杨头上来对峙!”
金鳞讶异,他想不到流云这老瘪犊子,收了小爷万把两银子不办事,竟然关键时刻落井下石!不过,他小金爷眼观孙子兵法,耳听三十六计,论到诡辩一道,可别提有多孙子了。
果然,不过一会那个前去传话的小道士就风风火火的跑回来,禀道:
“回禀天尊师伯,老杨头方才听说要与金师弟当堂对峙,气的呕出一口鲜血,此刻已然昏死……”
流云愕然,柯镇恶气的拂袖让那小道士滚了。
“行,你小子可以!”
柯镇恶一股邪火加身,憋得无处施展,此刻,上到一双手掌,下到一双腿脚,没一处不发痒的,围着金鳞转圈。
而小金爷,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嘴巴裂开笑着,挺直了身板,忽然,俯身一拜,仿佛普天同庆,道:
“谢师叔夸奖,还不够好!”
众人皆惊,纷纷表示这小子挑衅戒律司首座,是要作死!
柯镇恶那是什么人,在神霄宫瞪个眼,就让数万弟子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主儿。当下,竟被个毛头小子嘲讽,气的扬起手掌怪叫一声,就要把这小子给当堂毙了。
“镇恶,你要干什么!”
流云一声怒吼,柯镇恶分明脸色一白,瞬时收回了手,愤愤不平的退了回去。
金鳞那冷汗湿了后背,心道:乖乖,这一掌要是下来,小爷就算提前报废了,还好流云老道厚道,没有白拿那万两银子,老子错怪他了。
随即,嬉皮笑脸冲着流云咂了咂眼睛,后者面如阴霾,但是,隐隐之中,金鳞分明在他眼眸深处看见了一抹笑意。
此刻,气氛颇为诡异,一旁纪慈恰时,笑道:
“天尊师兄,既然事情水落石出,这孩子虽说是顽皮了点……”
说到这里,她瞧着少年一副吊儿郎当,扮猪吃老虎的样儿,忍不住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师妹,注意对天尊态度要严肃。”
柯镇恶不满的提醒道。
纪慈点头称是,继续道:
“但是,我相信他也不敢那么胆大妄为,此事,就这么作罢吧!”
众人当下一片哗然,纪慈趁乱,仗着流云沉默的空隙,又对金鳞道:
“你去吧!”
金鳞拘泥一礼,抱拳道:
“弟子告退。”
临了,又对那位纪慈师叔,匝眼一笑,恭敬道:
“谢谢师叔!”
纪慈面色一板,廖有嗔怪,分明仿佛在讲:你小子好自为之,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金鳞得意,一步三晃悠的,推开戒律司的大门,却看见一众身着蓝白衣服的年轻弟子扒着耳朵躲在外头偷听,此刻,便一个趔趄,齐齐摔倒在地。金鳞回头瞟了一眼,发现众人顿时无语,于是,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喝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首座拉肚子啊!”
一语即出,大殿里顿时就乍了窝。
是夜,落霞殿隐藏进一片迷雾中,月明星淅,照进一方松堂。
宋大义端坐在侧,手里捧着一碗药汤,肚子还兀自咕咕叫个不停。外头几步轻响,纪慈轻巧推门而入,她面带倦意,却不失溺爱的微笑。
宋大义懂得她,哼道:
“玲珑,那孩子又缠的你够呛吧?”
纪慈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
“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你这般古板,她却这般活泼。”
宋大义白了她一眼,大有说你的自己年轻时候多文静一般。
“我看她呀,就是去长明殿多了,同枯心那帮小尼姑玩在一起,现在怎么不来缠着我!”
纪慈温柔一笑,她想不到自家首座竟这般可爱,连女儿的醋也吃。不由,调侃道:
“你个大首座平日里那么忙,哪里有时间跟她毛孩子耍,倒是别一口一个小尼姑的乱叫长明殿是我娘家,师妹与师父对我多有恩典,好着呢!”
就冲她撒娇似的一笑,宋大义仿佛回到了年轻,又见到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不由情到深处动容也笑了,道:
“哼,你师妹自己要当尼姑,偏偏拉着你不放,还有你那个糊涂蛋师父……”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纪慈一把抓过,摸着妻子那温婉如玉的小手,宋大义老脸微红到了脖子根。
“老夫老妻的了,你也不怕弟子看了笑话!”
纪慈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娇笑道:
“现在做了首座你便怕了,当年还不是三更半夜把我叫到长明殿外,当时,我师妹和师父就睡在隔壁,怎么也没见你怕过?”
宋大义不敢看她那一双春沐秋波的明亮眼睛,兀自望向了别处,哼道:
“我恨他们都来不及,哪里会怕……”
他说话很小声,却不料全落在了纪慈的耳朵里,于是,笑骂道:
“越老越不正经……”
宋大义呵呵一笑,大有我不正经,你不就喜欢老不正经的嘛。
二人相濡以沫,正是秋华景色大好。忽然,纪慈道:
“大义,你注意今天那个叫金鳞的少年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宋大义只感觉肚子里千肠百转的隐隐作痛,几乎又要出恭,不免恨道:
“这小东西,早晚别落在我手里,定给他一顿好打,叫他涨涨记性,对了,你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纪慈不理他更年期一般的唠叨,一旁起身,仿佛自顾自的说道:
“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
宋大义藏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木讷道:
“什么?”
纪慈望着窗外的明月,仿佛明月也望着她,勾起万缕长思,苦道:
“我看这孩子,秉性像,眉眼,鼻梁更像,就是那副玩世不恭,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态都仿佛活了……”
宋大义愕然,他仿佛明白了妻子口中说的那个他究竟是何人。
“万师兄!”
“住口!”
宋大义豁的拍案而起,仿佛触及什么慎思极恐的东西,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话要是让掌教师兄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纪慈哼了一声,冷道:
“人都死了,师兄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一个孩子只是像他,况且是个废人,又有什么大不的了。”
宋大义脸上阴霾,良久,他才慢慢道:
“人心里都藏有一把刀,你以为今天你在帮他,实则害了他。”
纪慈一愣,不解道:
“他们要把他怎样?”
宋大义忽然嘿嘿一笑,答道:
“明日起去后山送饭。”
纪慈吃了一大惊,愕然道:
“那个疯婆子?”
宋大义点头,纪慈面有担忧之色,倒是宋大义喜出望外般嚷道:
“眼不见,心不烦,掌教师兄这一手真是秒啊!”
良久,纪慈也仿佛松了一口气,无奈道:
“你们这帮首座长老真够可以的,偏偏跟个孩子过不去。”
宋大义一听,立刻跳起脚来,反驳道:
“那是个孩子?也就你把他当成孩子,我告诉你就今天这副做派,他摆明了都算计好,就等我们往里钻,我看这小子一身邪门歪道,比大秦的虎贲军还要厉害!”
这一点纪慈不得不承认,金鳞这小子果然有些鬼才。
“这孩子是浑的没边了,不过聪明,凡事讲究套路,有谋篇布局,是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他。”
宋大义听她那一通夸,好像还颇为骄傲似的,不免气短,道:
“我怎么听你好似喜欢极了。”
纪慈无奈摇了摇头,道:
“我的大首座,你还真别不省心,你猜今儿个我们家大小姐缠着我所谓何事?”
宋大义怪眼一翻,粗声粗气道:
“鬼知道,这丫头古灵精怪,莫不是又要向你讨什么魂功秘法?”
纪慈笑了,忽然放出一个天大的新闻来。
“你瞧瞧你那点肚量,咱们家的大小姐,破天荒的来打听金鳞这小子的事儿。”
宋大义愕然,只感觉后背一股子寒气往头顶上冲,讶道:
“她打听这事干什么?”
纪慈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他宽大无比的脑门,嗔怪道:
“老子吃瘪,女儿出头有什么奇怪的。”
宋大义木讷了半天,这才嘿嘿一笑,乐道:
“那道真是件好事。”
兀自,一边笑着,一边直夸女儿长大了,只晓得为老子分忧。忽然,他如同被什么扎了一记般,凝重道:
“你说玲珑魂力已到了炼魂境,该不会下手没轻没重,把那白痴打出个好歹了吧!”
纪慈见他一口一个白痴,其实还是在担心金鳞的安危,就晓得自家这首座啊,外宽内紧,刀子嘴豆腐心,不由笑了一声,慢道:
“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宋大义脸上分明写满了不信,暗道:
“果然虎母无犬女,当年九龙夺嫡上你手段也不比枯心好到哪里去,这小子明天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纪慈看着他一脸的腹诽神情,瞪了一眼,宋大义嘿嘿一阵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