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传功

第17章 传功

话是如此说,可真要见识天山童姥的手段就够小金爷受的。他本是个书生,就算天资聪颖,博闻强记好了,那也是当初姬天瑶拿胡萝卜加大棒给生生逼出来的。十年苦功磨一剑,这才有了临安城里的探花郎。

金鳞原来以为读书已经够苦的了,没想到真正苦的现在才开始。童姥才是心狠手辣之辈,她命金鳞找了一条带铁刃的钢鞭,与当初小道士打她的那条无异。还没开始打,就看着小金爷心惊肉跳。

“姥姥,您不是打算拿这个打我吧?”

童姥微微一笑,干薄的白唇下,透着无比的狠辣,默然的点了点头。

金鳞惊骇。

天山童姥魂功收传女子一脉,与枯心那门长明殿不尽相同,都说女子不如男,为了压过那些臭男人一头,训练的方式方法就狠毒了。她手脚被索,早就是笼子里的鸟儿,无法亲身言传身教,但是,并不妨碍童姥另辟蹊径指点金鳞。

她命后者去溪水旁,找了一些五彩卵石备用,等他采够了数儿,当下便中指拇指围城一圈,一颗石子就同暗器般打在了金鳞的身上。不消一时片刻,童姥手里的石子儿就打的小金爷浑身上下淤青遍布,哎呦哎哟的叫疼。他每叫一下,童姥手里就抽起鞭子照着他后背,飞来,可怜小金爷“呵”的吸了一口冷气,顿感后背仿佛被割了几刀,从整齐的红衣破口里流下滚烫的血来。

“姥姥,您真打呀!”

他怪叫要想跑,童姥冷哼一声飞起一鞭子,卷上他的脚踝硬生生就给拖了回来。

“麟儿,鞭子无情似有情,这点苦都吃不起,那你也不用学了!”

说罢,童姥又是劈头盖脸的落下几鞭子下来,金鳞被她打的满地滚,这一次,学乖了就再也不敢叫出声来,兀自强行起身,按照童姥素所教的姿势站好,童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

“凌波微步乃我琅嬛福地无上轻身妙法,你天生血脉堵塞,这心法一门先不用学,我且教你招式本根上的变化,记好了!”

只见,她手里石子一飞,打在金鳞左腿膝盖上,金鳞一震吃疼,顺势人就软了下来,只听童姥悠悠遵循道:

“凌波微步是轻身法门,你不要一味的被动挨打,如果,逃开了我手上的石子,那也就成了!”

说完,又一颗石子飞来,冲着金鳞右胸打去,金鳞侧身险险避开,脚下又露了空挡,童姥就地抬手飞出一颗石子,打他双脚,金鳞冷不丁着了道,啪嗒一声摔在地上,那些伤口淤青撞到冰冷地面,又是剧痛无比,一张白砖赫然留下了片片血迹。

金鳞忍不住哼了一声,颤颤悠悠的站起身来。童姥颇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

学武先磨心,撑过今晚,往后再苦再累,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多说一句废话,麟儿前路漫漫,你可要撑住啊!

“嗖嗖嗖”又是三声,三只石头朝着三个方向飞来,一只攻他额前一点,两只分别打他左右两臂。金鳞惊的倒吸一口冷气,赫然蹲下半个身子,避过一只飞石,又脚尖点滴,跃起身形,妄图避开那两只去。

耳旁,只听童姥淡淡道:

“凌波微步,只所以叫凌波二字,便是如踏水而行,临渊履冰,稍有不慎立刻死在对手的招式下,所以,这门身法不以魂力境界高低为限,讲究一个悟性,是要寻觅料敌先机的法门,如他打来一拳,你就看破他的拳路,寻找他的破绽!”

言毕,一声惨嚎,金鳞整个人就被两只石子击中,横甩出去,砸在了墙壁上。童姥冷血无情,抓起手上的鞭子,就是重重打下。只见,金鳞躺在地上的身子猛的一阵僵直,痛的冷汗直滴,他顾不上皮开肉绽的痛楚,立刻起身,童姥冷冷一笑,手里又飞出一颗石子取他下三路要害,简直是要玩命。

金鳞心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任凭我身法再快,也快不过她手里的石头子,姥姥说要料敌先机,我且看她如何出手,再做应对。

险险躲开,这一次,他便不再望着石头飞来的方向,而是盯紧了天山童姥手指上弹射的动作,她要往左射,我就往右跳!

金鳞脚下忽然开始左右不停的移动,童姥一时轻咦了一声,看准时机,一颗石子忽的飞去,金鳞不等她射出,早已判断好石头飞来的方向,只见,他身子一撇,看似险险躲过,其实,动作从容不迫,就算童姥也看的不忍住心里赞道:

难得,这小子竟然学的这么快,我且再试他一试,看他是真学会了,还是靠运气。

“忽忽忽”又是三颗石子飞出,金鳞这一回仿佛成竹在胸,竟是全都避过,童姥吃惊不小,看下外头天色,现在距离夜半尚早,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学这门身法的情景,发现这小子比她还要妖孽!竟然只用了短短办个时辰,就掌握了料敌先机的法门。

童姥冷哼一声,赞道:

“不错!”

金鳞一阵喜色,却不料童姥又一鞭子袭来,直打的他抱脚直跳,哼哼唧唧的却不敢叫出一个声来。

童姥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色道:

“一点小成,就翘起尾巴,将来只是蝼蚁之辈,这一鞭是给你的教训,且记住了!”

金鳞点头称是,不敢再有半点神情上的表露。童姥忽然拂袖一甩,一股巨力袭来,吹得地上那些石子骨碌碌的纷纷滚到一边。

只见,她此刻又拾起一把卵石,朝着一侧空旷地方打去,这一回,金鳞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空声飞来,还没等他看清童姥手指上的动作,便见距离自己不远处右上角落,青砖石块上赫然凹下一道深坑,有颗五色卵石嵌在当中,金鳞被她惊的长大了嘴巴,震撼道:

“姥姥,这石头子打在人身上,岂不是骨头都碎了!”

童姥冷笑不语,她又飞过一颗石子,嵌入石砖,然后,一颗接着一颗,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面前所有卵石都打入那片地砖中。

“你再看!”

金鳞寻她声音望去,只见,地面上一颗颗石子就他周身围城一个圆圈,但既不是首尾相连,也而不是并排落座,相反,分成八个方位,以他聪明才智,便看出了那是正对乾坤征询坎离艮兑八字要领,分明是周易上的八卦方位。

但是,他又看到,每个方位上各有九颗石子,成横三竖三的位置排列,又再清楚不过了,做的是九宫次序。可是,即便如此,却想不出其中门道。

他一时间竟看的有些发蒙。在一旁童姥笑道:

“麟儿,八卦藏九宫,九宫生八卦,凌波微步没有固定招式,你需要参透这些周易数数的变化,就算粗浅入门了。”

金鳞经她点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随机答道:

“也就是说一个方位九九八十一种身法,八个方位就是暗含七百二十八种变化!”

童姥一阵讶异,她这辈子最恨那些白痴,蠢驴,眼前的少年果然聪明,却聪明的让她不可置信,往往自己道破一点,他便学会了举一反三。

当下也不知,是喜是忧,便随口道:

“你自己好好练习,姥姥乏了就不陪你了。”

说着,童姥一合眼,盘膝而坐,入定去了。

金鳞不敢偷懒,以前姬天瑶可没长四只手八只眼,他还能在棒子底下打游击。现在,面对天山童姥,这等万年老妖精,就算自己放个闷屁恐怕都逃不过她法眼。

当下,就照着地上石子的方位,潜心演练。可是,过不了多久,金鳞便看出了其中不同凡响之处来,那便是他每每遵循石子前进,任凭变化再多,也就在一个方位上,脚下地方有限,如来敌是个二楞子,自然揍的他皮青脸肿满地找牙不说,可要是个机敏如同落霞殿三弟子刘季一般的滑头,只消打过一遍,自己这点变化,就被他看破,依然有迹可循,到时候,必然露出破绽,尽落敌手。

想到此处,不禁苦恼,他本想请教童姥,却发现姥姥已经入定,又心道:

不可,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如果我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不但让童姥看不起,就是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忽然,他看向童姥的坐姿,平生第一次也学起盘腿而坐的姿色,闭上眼睛,只感觉夜风习习吹过,打起少年脸上点点寒光,心道:

苦练苦修并非捷径,就看那日上山的秦霄与林子峰一样,天赋绝佳才是根本,同一种法门到了蠢材手里,日练夜练多则大半年小则一个月,恐怕也能见长,但是,若到了天才手里,只需看破精要厉害,不过数日就能成功。姥姥说凌波微步讲究一个悟字,我且好好悟上一悟!

恰在此刻,童姥睁开了一只眼睛,心中笑道:

只有一晚,本座倒要看看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次日,清晨童姥醒来,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灭了,清光撒下,照到自己身前不过七尺的地方一个少年正微微打鼾,睡的正香。

“偷懒!”

童姥怒喝一声,卷起手里的鞭子就朝着金鳞屁股方向打去,后者一个尖叫起身,看到是童姥,慌忙捂住嘴,记起童姥变态的规矩,免得又要挨打!

可惜,童姥何等人物,她教下的法门,是容得你偷懒的?就是再苦再累,哪怕缺胳膊少腿,你也要给本座练下去!

唰,唰,唰又是三鞭,朝着金鳞就去了,眼看着铁索刀片,真要是打在金鳞身上,那叫一个好受,忽然,少年脚下微动,身法形同一通舞蹈,看似柔媚无骨,实则诡诈无数,避过三鞭不说,竟是在童姥面前忽飘忽现,快的难以言喻。

童姥看的心头冷笑,道:

雕虫小技,敢在本座面前嘚瑟,这爬树的本事还没教你呢!

手里钢鞭一抖,那数十片刀刃风卷着似一条白龙般直奔金鳞而去,童姥眼尖,料他避无可避,谁知,这小崽子忽然面露诡异一笑,身法似泥鳅一般狡猾,跳出了石子圈外,凌波微步瞬时威力大显,少年围着黑屋飘忽不定,童姥心里一抖,手上鞭子跟着他的身影飞去。

少年则不慌不忙,眼里闪过寒芒,直径朝童姥冲来,童姥讶异一声惊愕,手中鞭子竟回转不急!少年身法如鬼魅那般的快,料敌先机,只听“啪”的一声响,一颗五彩石子,便轻轻落到了童姥的囚衣上,赫然印下一道灰黑的印记。

这一手,当下石破天惊,童姥顷刻难平心里汹涌波澜,以她的手段如何不知道,此刻若不是金鳞,而是一位魂修大能,她便已经死在对方手下。

“你这手神游天外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童姥面露寒霜,厉声喝道。原来,凌波微步虽无魂力境界之分,却有妙用无穷一说,而神游天外则是这道法门中不可外传的意境。自己清楚的记得,当夜金鳞初入门道,自己并非将全部精髓传授,难道,是他自己偶然悟的?那绝对不可能,这身法乃上古琅嬛福地师尊三秒夫人所创,她老人家也是花费数年时间才明白其中机要,这小子要是一夜之间就看破,岂不是悟性之高,远在三秒夫人之上!这世间哪里有这样旷古烁今的妖孽?

金鳞一脸正色,俯身一礼,答道:

“一个圆便是七百二十八重变化,我若跳出圆再画一道圆岂非又是这么多变化,道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我偏偏不在方位之中,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岂非我就是法门,我就是方位,纵然对手厉害无比,也难察出我的破绽!”

童姥听的他一字一言斟酌如同打在自己心里,忍不住身躯微微颤抖,又讶道:

“那你最后一下,为何不避开钢鞭,反而直冲我来?”

金鳞微微一笑,似少年老成,道:

“姥姥怎么忘了,您说过凌波微步的精要在于料敌先机,看出敌人破绽,我虽满屋子乱跑,但力气消耗巨大,时间一长势必被钢鞭缠上,但是,有句话不是说一寸长一寸强嘛?我偏偏找寻短处,如果赌一赌冲你而来,鞭子再长也打不上我,只要近了身,也就是我赢了!”

他言辞诚恳,却听在童姥耳中如同石破天惊,此刻,老婆子忍不住放声大笑,指着金鳞道:

“流云啊流云,你们这帮腌臜泼才,放着一块绝世美玉不要,反而落到了本座手里,真是苍天有眼,不亡我天山童姥!”

眼见她又如丧心病狂的一般姿态,金鳞愕然,隐隐之中竟是心中生出一丝寒意,不知是喜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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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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