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太医看着身负重伤的雁如归,将目光投向了赵沁阳。
赵沁阳连忙摆手,“不,不是我!”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江太医显然不相信。
“是,是……”赵沁阳眼神儿转了许久,也不曾想出是谁,大约就是她了,毕竟是她压的。
雁如归把她拽出马车后,护着她在地上滚了好些圈儿,停下时,她就是压在他胸前的,胳膊肘儿正好杵在他的伤口上。
“大约……还是我吧!”赵沁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他又怎么你了?”江太医一边为雁如归敷药,一边问。
“他没怎么我……”
“没怎么你?那你为何又把人家害成这样?”
“师公,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赵沁阳皱着眉思索一会儿,“其实也不一定算我害的!”
“怎么回事儿?一会儿是你,一会儿又不是你的!”
赵沁阳微叹口气,简要地说了说府门口发生的意外,雁如归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哦~还是你害的!”江太医看着赵沁阳摇摇头,“你怎么就和他过不去了呢?每次见你,他必定受伤!”
“师公!”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江太医利落地为雁如归敷好药,“过来说说他的事儿吧!”
“他有什么事儿?”赵沁阳不明所以,师公给他上了药后,他这不就好好的了吗?
“你过来!”江太医向赵沁阳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赵沁阳没做他想,径直走过去,站在雁如归床边,此时的雁如归尚在昏迷中,还未醒来。
江太医掀开盖在雁如归身上的薄被,赵沁阳连忙捂住眼睛。
“丫头,睁眼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太医劝道,“你学的那些个‘非礼勿视’,都是屁话,雁如归他现在是病人,师公要你看一看这个病人。”
赵沁阳还是有些不大情愿。
“都是因为你,他才搞成这样的,你真的不看看吗?”
赵沁阳一滞,悄悄扒开了指缝,透过指缝,瞧了雁如归一眼。
江太医见她看着了,掀开他敷在雁如归胸前的药巾,伸手在雁如归胸前点了两下,“都是你捅的,看看这第一处,有些发脓了,是你把人家扔水池里后,被泥水感染了,再看第二处,除却平整的切口,另有不规则的撕裂口,是今日你的胳膊肘杵的。”
赵沁阳闻言,打了个冷颤,后背有些发毛,悄悄环紧了手臂。
江太医察觉到她的反应,道:“这些伤口,你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可雁如归是,他是实实在在受着的!”
赵沁阳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她不明白师公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江太医注意到赵沁阳迷茫的眼神,长叹一声,“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
“什么?”
“师公问你,你与雁如归到底有何恩怨?”
赵沁阳眨眨眼,沉思一会儿后摇摇头,她现在与雁如归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恩怨,在此之前倒是有一些,比如:雁如归给她写情意绵绵的话、动不动就占她便宜,她是为这事烦透了雁如归的,在那时的她眼中,这些都是对她的不尊重,可是今日雁如归不顾自身安危救她,她已经信了雁如归确实心悦于她了,已经准备好不再因这事怨他了,虽然她依旧不清楚雁如归为何心悦于她。
所以他们之间应该算是无仇无怨了,如果偏要说一个恩怨,那就是——她是大行长公主,他是燕金肃王了。
“无仇无怨?”江太医点点头,“无仇无怨,你为何要把人家害成这样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做了些可疑的事,我对他下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赵沁阳显然不愿意承认错误,昂着头,就是不肯认错。
“其他的,师公不管,师公就问你,今天这事儿,你有没有错?”
“这是意外!”赵沁阳坚定道,“今天这事,我感谢他,但是,我绝对没有错!”
若非要说她愧疚的事,也就是她害雁如归在池中泡了半天的事了!可那也不能全怪她,那时落水的,可是她的亲弟弟赵恒英啊!她会因关心弟弟而忘记雁如归,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你事事有理由!师公说不过你,师公只问你,你可愿向他赔个不是?”
赵沁阳摇摇头,“阿沁无错!为何要向他赔不是?”
“他因你重伤至此,怎么就不能得到你一句赔礼道歉呢?”江太医的语气,头一次带了些许严厉,“阿沁,师公知道你生来尊贵,任何人任何事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在你眼中,你捅雁如归这两刀都是他自找的,是他活该的,可你不认为,你这样做,也太过狠辣了吗?”
但凡有一次是阿沁不小心的,是情急之下才捅的,江太医都不会说她,可他观察过伤口了,也仔细询问过雁如归了,这两刀都是阿沁刻意去捅的!刀刀见血,刀刀挨着要害捅,却又不捅在要害上!
显然,阿沁用刀捅雁如归,只是在泄愤!
江太医怕啊!他怕极了!
赵家人天生嗜血!赵君泽为何酷爱御驾亲征?为何所向披靡?因为他狠,他疯狂,他爱极了浴血奋战,他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他用御驾亲征的满身鲜血压制体内的嗜血,营造出,他勤政爱民,温和有礼的圣明天子形象。
阿语死后,江太医因担忧赵家姐弟而出山,就是担忧他们俩会从赵君泽那里继承到这种嗜血。
现在看来,阿沁很可能随了那赵君泽了!
江太医发现赵君泽隐藏的嗜血时,赵君泽已是大行的皇帝,江太医无能为力,可现在阿沁还小,还可以改正,他还可以帮助阿沁除掉那份“嗜血”!
“师公……”赵沁阳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师公,师公说她狠辣?师公为何要这样说她?师公为何也这样说她?
年夫子在她十岁那年就因她手刃庶兄而说过她“心狠手辣”,自那时起,处处提防猜忌她,好似她一有什么举动便是去杀人了一般!
怎么?师公也要这么想她了?
为什么都要那样想她呢?她也不想杀人伤人啊!是他们咎由自取啊!
雁如归暂且不论,她的庶兄武成王赵黎凡真的该死啊!他觊觎阿英的皇位,肖想嫡母,企图残害手足,她杀了他不应该吗?他不死,她就要死!她杀了他理所当然,为何要说她心狠手辣啊!
“师公……阿沁无错!”赵沁阳的目光有些暗淡,暗淡之中又隐隐夹杂着令江太医不寒而栗的狠戾,江太医暗道不好,阿沁确实继承了她父皇的嗜血,而他方才的责备起了反作用了!
江太医连忙扶住赵沁阳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阿沁!阿沁,你现在在想什么?什么都不要想了!什么都不要想,师公刚刚什么话都没说,你千万不要乱想!”
赵沁阳被他这一晃,晃走了不少奇怪的想法,目光恢复了几分清明,淡笑着道:“师公说得对,阿沁应当向雁如归赔个不是!”
江太医一愣,难道还是起了正面效果?
“等他醒来,我便向他好好赔个不是吧!”
江太医仔细地观察着赵沁阳每个细微表情,未见反常,稍稍放下了心。
赵沁阳皱着眉,又道:“不好,口头上的道歉显不出诚意,不如我亲自照顾他,直至痊愈吧!”
“好啊!”
赵沁阳一愣,她只是说一说,她原以为师公不会同意的。
江太医确实不同意,一巴掌就扇在了雁如归脑袋上,“好什么好!好个屁!死小子醒的还挺快……”江太医又一次震惊于雁如归的恢复能力,这小子也是奇了,这么重的伤换别人身上,那都是要了半条命了,雁如归却没什么大问题,神奇!
雁如归“哎呦”一声,揉着疼痛的脑袋,并未对江太医的一巴掌抱有什么反应,只是满眼笑意地望着赵沁阳。
他听见了什么?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说,要照顾他到痊愈?他忽然觉得,这些天来受的伤,全都是值得的!
雁如归笑意荡漾,撑起身,似乎想要斜靠到床头,赵沁阳连忙上前,似乎想要搀扶一下。
江太医急忙横叉一脚,抢先捏住雁如归的胳膊,拎着他的脖子就将人拎起来了。
雁如归略有失望,软着嗓子叫道:“阿沁~我想喝水~”
赵沁阳闻言,揉了揉耳根,面无表情地去桌前给他倒水。
江太医又一巴掌扇在他头上,“阿沁?阿什么沁?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儿!”
“哎呀!师公,我这儿还病着呢!您别这样,您要真把我打坏了可怎么办!”雁如归揉着脑袋,看向赵沁阳,“阿沁,我头疼!”
赵沁阳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平和温顺道:“师公自有准头,不会将你打坏!”
“阿沁如此说,我便安心了!”
江太医眉头一皱,又一巴掌甩在雁如归头上,“阿沁阿沁,是你叫的吗!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雁如归摸了摸,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本残卷,偷偷塞到江太医怀中,江太医一看,立刻变了脸色。
“行不行?”
“行!”
赵沁阳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交易,劝道:“师公,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您莫要气了!”
赵沁阳端着茶杯,递给雁如归,抽手时,似是不小心,将水洒了雁如归一身。
赵沁阳似是不好意思,“我没服侍过人,还是让丫鬟们来吧!”
“不!我正觉得身上不舒坦,用水冲一冲正好!阿沁做得很好!”雁如归拒绝。
赵沁阳脸色不大好看地看向江太医,意思是劝一劝雁如归,让丫鬟来伺候。
可江太医却满脸笑意,“这事儿多学学就会了!”
赵沁阳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