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访
“胤焱,你不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吗?”玉芷依在胤焱的怀中慢慢地流连在花丛之中。
胤焱小心地搂着那娇弱的身子,玉芷今早一醒来便说想要去御花园看看。虽然担忧她的身子吃不消,可是拗不过她,只得摒除了所有的人带她来赏花。“你说缺了什么,我立马让人从宫外补进来。即使是天山雪莲我都可以办到。”
玉芷摇了摇头,道:“缺了人气。”
胤焱看着玉芷苍白的脸颊,只听她继续道:“这花园固然很好,可是却少了赏花之人。冷清得有点过分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人少一点,没想到······”胤焱宠溺地道:“那我明日就让紫宸宫的大小丫鬟以及太监奴才们全部都陪你来赏花。”
玉芷温柔地看向胤焱,病态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一瞬间的红润,可是仍然掩盖不了她毫无血色的唇,“焱······”
“怎么了?”
“我······”玉芷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已故的娘亲而已。”
胤焱扶着她来到了御花园的湖心亭,指着湖中才露荷尖儿的睡莲道:“等夏日到了,莲花盛开,我们便泛舟于此,采莲剥子,赏湖中风光美景,大可慰藉你思乡之情。”
玉芷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江南碧湖千里,年幼的她便是随母亲在碧湖上采莲子为生。只可惜后来变故突生,抛乡离井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的一生,只要你还没有到盖棺论定的时候,那么下一步的风雨,便是谁也预料不到。
“按照以前的习惯,你应该不会这么早来的。”墨伊仍然是一身黑色的长衫,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唯独可以看见的只是那双如同黑夜中闪烁着的曜石一般的眼睛。
奚慕细细地烫着茶具,淡然的眼光中似乎只有手中的茶杯。
“今天的晨露不比以往多,可是却有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我也在茶中稍加了点含苞茉莉。”奚慕将清茶仔细地滤好,斟了小小一杯递给墨伊。
墨伊端起杯子闻了闻,确实有一股茉莉香,与茶香丝丝缕缕地*着,难舍难分。
奚慕坐了下来,樱花树上的樱花已经开到荼糜,只是偶尔还有几片倔强的花瓣实在拗不过徐徐而来的清风缓缓飘下,坠落杯心,荡起几缕茶香余韵。
替自己斟了杯清茶,奚慕细细地品着。这是才上贡的明前绿茶,虽比不上那上贡的西湖明前龙井,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况,能够喝上这春茶,已是很不错的了。
“有什么心事?”
奚慕淡淡笑了笑,回视着墨伊的眼神,道:“没什么,只不过在想,什么时候能够让你喝一口这茶。”
墨伊搁置着眼前已经渐渐泛凉的茶水,他每一次都只是闻一闻那茶水的清香,却从未揭开那神秘的面纱仔细地品一品奚慕亲自冲泡的茶。墨伊愣了一愣,将脸别向了一边,“等,等有机会的时候吧。”
奚慕饮尽了杯中茶之后便坐到了另一张石桌旁,那石桌上摆放着一尾通体透白的整玉古琴。
指从弦上轻轻拨过,那弦音似与心脏跳动的声音同脉而出,接引着你的心神俱与那琴音相协。每一指的撩拨都似碰触到了心中最为隐秘的深处,在那阴暗窄小的空间里徐徐吹来一股凉凉的和风,墨伊那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抚琴的奚慕,若是此生皆能如此而过,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几曲终了,奚慕的手指轻抚过琴弦,问道:“墨伊,这琴,是何人所有?”
墨伊答道:“但凡是这皇宫里的东西,都是‘那个人’所有的。”
奚慕看向墨伊的双眼,却无法在后者眼中看到任何东西,“那你又是如何得到?这琴抚来悠远却不失内韧,厚重而饱含柔和。就连我都很少得见如此好琴。”
墨伊笑了笑,却只能够从他眼角眉梢的跳动可以看出笑意来,“只是因为你的琴技高超罢了,刚才那曲《仲尼之叹》还是我第一次听一个深闺女子将它弹奏得如此沉稳悠远。”
谈笑之间,宝儿站在院口恭敬地道:“娘娘,快午时了。”
奚慕拂袖起身,道:“我不会再勉强你陪我用膳,那对你简直就是惩罚。”每一次奚慕想要跟墨伊一起用膳墨伊都坐着看奚慕吃,可是奚慕不知道,其实那对墨伊而言并不是惩罚。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心中便永远都如樱花盛开的时节一般,明亮而欢快。
回到慕楚宫,奚慕看见桌上昨晚铿然断掉的古琴琴弦已经被修好,眉头一敛,低低道:“你来了啊。”
只见一个穿着华贵锦衣的男子从偏厅走进,谄笑着便要下跪,“微臣······哦不,罪臣奚午徵参见皇后娘娘!”
宝儿知趣地退了下去,吩咐御膳房等一会儿再送菜来。
“不要多礼。”奚慕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男子,问道:“父亲身体可好?兄长此次进宫可有要事?”
奚午徵笑着道:“爹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最近老是咳嗽!倒是为兄来看看妹妹最近过得可好?”
奚慕浅浅一笑,可是连眼角都看不到丝毫笑意,“好吃好住好睡,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为兄我这也就放心了!”奚午徵笑了笑,也跟着坐了下来。
看见奚午徵那谄媚的笑容,奚慕心中凉如冬雪,“兄长此次究竟有何事,但说无妨。”
奚午徵尴尬地咳了两声,笑道:“妹妹你也知道,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为兄我就一直闲赋在家,爹的病情虽然不至于恶化,但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奚慕凉凉地看着奚午徵,突然反问道:“你觉得皇上还可能任命你?”
“这······”一句话将奚午徵噎在了那里,嗫嚅道:“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端起桌上的茶水,奚慕浅浅地啜了一口,道:“兄长你难道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我的处境吗?”
奚午徵抽了一口气,久久说不出话来。
奚慕讥讽般地一笑,反问道:“有哪一个皇帝还会信任一夕之间变为罪臣之女的皇后?!”
“妹妹,我知道是爹和为兄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看看你现在,虽然不被宠幸但是好说歹说也是贵为一国之后啊!要不是当初我和爹两人将你送进宫来你现在只能够跟着我们吃苦!”
“哥哥,”许久之后,奚慕冷冷地看向奚午徵,问道:“我,只不过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