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最大的赢家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宋栀月初为人妇,言行举止之间少了几分平日的刁蛮娇纵,安安静静的坐在皇后身侧,低垂着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反而多了几分文静娴雅。
皇后身着一身华服环视着众人,举杯看向谢煜缓缓说道:“月儿是本宫最疼爱的侄女,你的生母出身低贱,原本你是配不上月儿的,但念在你对月儿痴心一片本宫便也没有阻拦。以后你们要夫妻一心,好好过日子,可别辜负了本宫对你们的厚望。”
谢煜深敛着眸光,温和恭敬的笑道:“母后放心,儿臣绝不负母后所托!”
说着,他轻轻握住宋栀月的手,宋栀月瑟缩着像是挣扎了一下,但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皇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颔首说道:“嗯,今儿是月儿回门的好日子,各位都要尽兴才好!”
苏云若夹了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轻轻碰了碰谢飞卿的手臂:“我怎么看着宋栀月的脸色不太对,好像没有一丁点儿喜悦。”
“兴许是回门让她有些伤感吧,你只管吃你的,不必理会旁人。”
她耸了耸肩,闷头用膳,列席的命妇贵女纷纷举杯恭贺,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苏云若听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直头疼,便悄悄的从正殿里遛了出去。
她才站在御花园里缓了一口气,身后便传来宋栀月幽幽的声音。
“听说九王婶在我大婚的那一日遇刺了,如今看你面色红润,想来是无妨了。”
她蹙了蹙眉,勾起一抹礼貌的浅笑:“赵王妃安好。”
“托九王婶的福,容不得我不好。”宋栀月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她,“纵然我从前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不该拿我的终生大事害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赵王对你不好吗?”
她讥讽的冷笑了几声:“好!我怎敢有怨怼之言?你的‘大恩’我记下了,若将来风水轮流转到了你头上,我再好好‘谢’你!”
苏云若茫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她正出神的咀嚼着宋栀月方才的话,宋栀月却突然伸手,一把将她从石阶上推了下去。
匆忙之间她来不及躲闪,身子重重的向后倒去,砰地一声,后脑不偏不倚的正撞在了凸起的花坛边缘。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话都没说出半个字便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宋栀月漠然的望着鲜血从她的脑后涌出来,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转身回了殿中。
来修剪花草的宫人远远的瞧见有个人倒在地上,他原以为是哪个宫女太监在偷懒,走进一看却发现是楚王妃倒在了血泊中,一瞬间吓得魂都要飞了。
“啊——来人啊!出人命了!”
当苏云若悠悠转醒时,人已经躺在了沁香园的床榻上,谢飞卿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一双狐眸通红通红的,布满了红血丝。
“你总算是醒了,我去传太医!”
她张了张嘴,喉咙又干又哑,身子一动一股晕眩就涌了上来。
太医快步走进来,仔细搭了脉才长松了一口气:“王爷放心,王妃只要醒得来便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谢飞卿点了点头,让小关子带着太医下去领赏,眉心隆起了一道深深的皱褶。
“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台阶上摔下来?若是再高些你这条小命只怕都要保不住了。”
“你怎么不说话?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苏云若翻了个白眼,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挤出一个字:“水……”
他赶紧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水,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一盅茶水见了底,她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嗓音沙哑的说道:“是宋栀月将我推下来的,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跟赵王并不和睦。”
他眸色一沉,薄唇紧抿着:“那几阶石阶是摔不死人的,可她却偏要对你下手,看来她是果真恨毒了你。先是你在赵王府遇刺,后又在宫中被宋栀月推下石阶,这桩桩件件都或多或少跟赵王有些关联,说不定一直以来都是我小瞧他了。”
“若宋栀月的话是真的,赵王对她没有什么情谊,为何又要大费周折的求娶呢?”
“不管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伤到了你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你只管安心养伤,这些事我来处置。”
她点了点头,后脑像被针刺一样刺骨的疼,一转眼的工夫又睡了过去。
足足小半个月的工夫,苏云若都躲在沁香园闭门养伤,前来探望的人险些将门槛踩破了,但都被她用轻飘飘的‘不宜见客’四个字挡了回去。
春末夏初,天气更和暖了些,她正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喝着茶,云听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王妃!奴婢有件趣事跟您说!”
她扁了扁嘴:“你口中的趣事无非是这个小厮跟那个丫鬟眉来眼去,要么就是这个嬷嬷跟那个妈妈有了口角,我才不听呢!”
“不是不是!这事跟赵王妃有关,王妃也不听吗?”
苏云若眉峰一扬,拉着云听在身边坐下,慷慨的把一把瓜子推到她面前:“你仔细说说。”
云听摆出了一副说书人的架势,眉飞色舞的说道:“奴婢跟赵王府的一个丫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前几日奴婢正巧遇见了她,她说虽然赵王对赵王妃礼遇有加,但实则冷淡的很,两人成婚已经多半个月了可都不曾圆房呢!”
“听说赵王妃还特意备了一壶暖情酒亲自去请赵王,赵王却连书房的门都没出!她这赵王妃做的看似风光,背地里却是守了活寡。果然是恶有恶报,赵王妃从前那般欺负您,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真是让人打从心底里痛快!”
她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笑着垂眸:“这话可不能乱说,宋栀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她背后是有静安侯府撑腰的,赵王就算再不喜欢她想来也不敢如此冷待她!”
“奴婢没有乱说,这事儿京城里都传遍了!静安候生怕赵王妃受委屈,往赵王府走动的更勤快了,隔三差五的还引荐些心腹给赵王。奴婢看静安侯爷这次是失算了,哪有用自己大半生的心血讨姑爷欢心的道理?听说皇后娘娘为此申斥了静安候,兄妹俩闹得不欢而散呢。”
苏云若心里蓦的一紧,原来谢煜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大费周章的求娶宋栀月,一则能得到静安候的扶持,二则也能离间静安候与皇后!他定是已经知道岳贵人的死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父母爱子女之心皆是一样的,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想必静安候都会不遗余力的扶持赵王,只求赵王善待宋栀月一二。
难怪那日宋栀月明知道杀不了她也要将她推下石阶泄愤!难怪……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您的茶都凉了,奴婢给您换一盏热茶吧。”
她恍然回过神来,轻轻拂开云听的手:“这些事真的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吗?”
“是啊,只因王妃您这些时日足不出户的所以才不知道,赵王妃已经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云听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您没事吧?可要奴婢将太医传来?”
她摇了摇头,一手撑着太阳穴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桩婚事是她一力促成的,皇后和静安候必定也恨极了她,难怪谢煜送来的谢礼那么丰厚,坏人让她一个人做了,他才是这件事里最大的赢家!
朝堂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有了静安候的大力辅佐赵王愈发的如鱼得水。谢长庚又有意抬举他,他入京不过才短短数月,风头竟能跟谢飞卿不相上下。
朝臣们暗中揣度着谢长庚的心意,三番四次的提及立储一事,赵王毋庸置疑是最炙手可热的人选。
可皇后对岳贵人的恨意分毫不落的转移到了赵王身上,也马不停蹄的暗中联络朝臣打压赵王。
两方势力谁也不肯让步,谢长庚只是一味的和稀泥,朝中一片乌烟瘴气,就连谢飞卿也难以独善其身。
苏云若心疼他整夜熬在书房里,便日日亲自下厨炖些药膳给他滋补。
这一日她正在厨房里盯着炉火,小关子却匆匆来报:“王妃,赵王殿下来给您请安了,您可要见一见?”
她犹豫了片刻:“要见的,让人看着药膳,若是过了时辰,药性散去便没什么用处了。”
她一边往正厅走去一边暗自思忖着谢煜的来意,还不等她想清楚,谢煜就殷勤的迎了上来。
“九王婶安好,本王惦记着您头上的伤,今儿正巧路过楚王府,便想来给您请个安。”
苏云若扯了扯嘴角,淡漠的笑道:“殿下有心了,快坐吧。”
“本王和王妃一直担心九王婶,但太医说您要静养,我们也不敢贸然叨扰。”
“殿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难为你还能在百忙之中记起来我受了伤。”
谢煜的笑脸一僵,连忙诚惶诚恐的起身告罪:“九王婶是在责怪本王吗?您对本王有大恩,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本王是什么处境,都绝不敢忘了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