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孝义”之计（三）

众人皆称是。

那郑天寿平日里看似白净俊俏，但却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前番原是打银为生，自小又好舞刀弄枪，虽是生了一副巧手，却俱是用在了投机取巧上。如打银时偷偷将内芯换成铜铁石块等廉价的，裹在银器里间，因着那银器外表往往有一层镀膜，往往倒也能够侥幸蒙骗过关，只若是被个心细的发觉了，却又耍赖犯浑。若是抵赖不过，遇到识货的行家，便要动辄刀棍逼迫买主罢休。

只这时间一长，周遭便俱知其心术不正，渐渐地再也不肯有人寻他打银。为了糊口度日，只得远离老家苏州，几经流落漂泊，偶然打清风山过，正巧撞见下山来打秋风的王矮虎。

那王矮虎见着他肩上担着沉甸甸的担子，又是副读书人的模样，欺他面善，便挺刀上前。熟料五六十个合也不曾分出胜败，这才晓得眼前这厮也不是个好惹的主，燕顺又见此人手段狠辣，行事风格与清风山颇为相似，看上去也是条好汉，便与王矮虎一道，邀了郑天寿上山入火，坐了第三把交椅。

此后这郑天寿便自清风山落脚，跟随燕顺、王矮虎一道打家劫舍，倒也自在快活得很。只有一遭仍未得心意，只因他长得白净，看上去有面善，便落得个“白面郎君”诨号，却不如燕顺、王矮虎那些个威猛雄壮，令人胆寒。因此心中颇有些不喜。

虽说如此，那郑天寿往日行径俱与王英、郑天寿别无二致，烧杀抢掠，手段倒也端的狠辣，人心醒酒酸辣汤更是每日不断，清风山上下众人倒也无人敢小觑。过了数年的快活日子，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是被青州府尹派来的兵马团团围困，险些陷入全歼的危机境地。这领头的秦明又是个好战猛夫，却是不肯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力图一举歼灭清风山寨众党羽，搅扰了往日快活日子，令人心中生恨！

燕顺见他气忿忿地，也叹了口气，道：“兄弟莫急，如今公明哥哥在此，许是有脱身之计”话毕，便将目光转向了身侧那黑矮胖子上。

宋江见那三人目光俱是炯炯，似是对他寄予厚望，心中一阵闷闷不乐，暗暗忖道：

【我自长在郓城，学吏出身，往日里呼朋唤友，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不曾取得个功名利禄，光宗耀祖，但也算留了个“及时雨”的虚名，也算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往日那些个江湖好汉见到我宋公明时，无一不欢欣拥趸，推杯换盏之间，也算风光一时。如今却不慎被个轻薄妇人所连累，落得个逃亡流落他乡，与这等山野莽夫厮混的下场，真是苦也！】

环顾了燕顺等三人几眼，复又暗叹一声：

【只可恨却不知是哪个在外走漏了风声，教官府上下俱是知晓我与那逃到梁山泊的晁盖有了首尾，纷纷下了官榜缉拿我，弄的如今有家难回，连前些时日投奔到的柴进柴大官人府上都容身不得！如今侥幸在这清风山寨落得个短暂歇处，却又遇上了官府剿匪，难道老天如此不容我宋江？】

思起前些时日他在柴进府上躲避官司已经有了半年有余。那柴进待他倒也算颇有诚意，前番虽是屡屡有书信上的往来，但如今见他落魄，倒也不曾轻慢半分，每日好酒好菜并十数个庄客轮流把盏作陪，倒也算和美。此后又有孔太公频繁书信相邀，更有几封前些年相识的花荣书信寄来相问。

那时在柴进府上还算安歇得当，面对孔老太公的热情相邀，也只得频频推辞。

那花荣虽说是六七年前相识，这几年也不曾有过来往，此番听闻了他的消息，便来信相问。又见他在书信上有意无意透露些伤感之态，故意说柴进府上庄客些许无礼之事。那花荣虽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将军，但也是个直性淳朴的，全不思量话中真假，只当他在柴进府上真个受了委屈，倒也十分上心，此后的书信里字里行间也邀他去清风寨上小住一段时日，借以派遣烦闷。

若是这般，倒也算罢了。只可恨前些时日市井街坊间突兀传来他勾结晁盖的的小道消息，许是那晁盖自打侥幸逃脱，上了那八百里梁山水泊，火并了原寨主王伦之后，只觉守在那处天险易守难攻，官兵难以围剿，便安逸自满了起来，却被四处缉拿追捕他们的官兵趁机逮住了个把在外游荡生事的庄客喽啰，将他那日暗中相助晁盖之事说了个底掉，却是害苦了他！

那柴进虽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平日里声称“就算是犯下了滔天罪行，也没人敢到他的庄子里捉人”，却不曾料到，待这一消息传到了沧州横海郡处时，那郡里的官府听闻了，又听闻那犯人宋江如今躲在柴进府上，便俱是下了文书，要来柴进府上搜捕，全也不顾柴进往昔龙子龙孙的身份。

柴进听闻官府要来搜府的消息，起先也自慌乱了片刻，倒仍强作镇静之态，与他讲道：“公明哥哥莫要烦忧，柴进府上自有先朝丹书铁卷在内，谅那些个官吏也不敢违逆了！”

话虽如此，但宋江也不敢再逗留片刻。若真个那柴进拦不住，倒却是让他妄自葬送了性命，落在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官吏手中，到时候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他前番也做了数年的官吏，深知其中曲直，此番又是巴结蔡太师的大好时机，那些人又怎肯轻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