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布,我…”
最先开口的还是楚唯,他的面容很是纠结,仿佛有某种情感就快要破壳而出那般,然而他只是来得喊了一声便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断了,是布心蕾的手机,就揣在她的黑色牛仔裤的后面袋子里,又因为两人都是坐着,所以来电铃声显得格外脆亮。
这一下的打扰,直接让两个人都愣住了,布心蕾尴尬笑笑,看是何奈打来的电话,想到今天下午的工作,只得不好意思的朝着楚唯笑笑,随后才按下接听键,那头便随之传来了何奈那叽叽喳喳的八卦声。
“喂!心蕾,我听乔洋跟我报备说你今天在摄影棚里把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奶狗给强行撸走了?”
何奈向来都有这种习惯,一遇到什么绷不住的事,整个人就会激动到不行,她的音量不小,布心蕾也没有开的免提,但是这房间里面就只有空荡荡的两个人,简直就是落根针都听得见的那种地步,她再这样咋咋呼呼的乱喊一通,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楚唯,当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小奶狗”那三个字,简直是尤为刺耳。这是最近网络上才刚刚兴起用来对新一代暖男的称谓,很贴切,很……
布心蕾不着痕迹的偷偷瞄了一眼静坐在身后的楚唯,果然见他早已经是嘴角抽搐,满头黑线。为了避免何奈再说出什么劲爆的话,布心蕾这下学乖了,打算将这通不和场合电话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接。她先是瞄了瞄空旷且空气清新的阳台,最后毅然决然的抱着电话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关门之前,她又捂着电话对楚唯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我先接一下我老板的电话,两分钟就回来。”
然后在得到楚唯肯定的答案后,才放心的掩上门坐到床上。
电话里何奈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的一直传到她耳朵里。
“我去,你身边还真的有人!想不到你还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还以为你一辈子就打算在楚唯那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想不到世纪上居然还能让你有春心萌动的人,真是恭喜恭喜啊!话说那个小哥哥是谁啊!改天赶紧带出来让我看看。”
她说话的语调很快,就像一杆正在高速运转的机关枪,突突突个不停,布心蕾半天也没插上话,最后终于再在她仿佛说累的喘息空挡,她终于逮住机会,说了一句。
“是楚唯!他回来了!”
果不其然,那头所有的动作在这一秒之后瞬间戛然而止,最后何奈啐了一口,就像是不小心到了某种忌讳。
“你真的是…绕来绕去还是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给你下了迷药了,明明人都离开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把你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布心蕾苦笑,算是承下了她的数落。
“今天下午摄影棚拍摄的事,你帮我找另外一个人代替一下吧!我需要点时间把这件事情处理一下。”
终于那边在老大不爽的喔了一声之后,这才算是挂了电话。
摸了摸有些发昏的额头,布心蕾随眼一撇,就看到卧室里一直静静挂在衣柜里的那些男士衣服上。
那天在酒店他一声不吭的离开后,布心蕾一个人在房间里面足足等了十几天,那串属于他的号码,总会固定性的在这十几天之内半个小时就拨通一下,然而都是显示的是空号。
她恍惚依稀以为自己是不是想小说里面说的那样,遭遇了什么灵异事件,然而他的行李还在,他的衣服也还在,手机里他的照片也还在。
终于在十几天之后布心蕾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抛弃了之后,她才失重一般的退了酒店,随便也带走了两人的衣服,五年来这些简单的衣服代替楚唯在布心蕾的心房里给她心灵的寄慰,也是他这些真是存在的衣物,还有过往那里面的甜蜜,才算支撑了她的信念,让她坚信这段感情绝对不会一直以这种不了了之的结局结尾,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他回来了,当然,这段感情,也该适时的画上一个句号了。
重重的喘息了几口气,最终才算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般起身,开门,回客厅。
只是房门在推到某个角度的时候布心蕾确顿住了,脸色惨白,眼泪也霎时落了下来,还未有所动作,整个人的力气就像被某种力量瞬间抽空了一般,顺着门框滑了下来,跌坐在地上。
在她面前,在客厅里,在楚唯刚刚还坐着的沙发上,现在早已经空空如也。
是的,她心里的声音告诉她,楚唯走了,一如五年前那个酒店一样,突然一下就不由分说的离开,不会向自己道别,更也不会告诉自己什么时候才是归期。
不知道有没有人经历过所谓的绝望这种情绪,布心蕾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徒步万里的信徒,忍着饥渴走了十万八千里之后终于到达了一片绿洲,欣喜过后,却突然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幻影而已。楚唯像梦一般的突然出现,又在下一个时间转瞬即逝,是不是…下一次见面还得等五年?
五年前的各种惊慌失措在这一瞬间突然爬上心头,那隐藏了整整五年的失落,孤独,通通在这一刻像来卸了阀门一样通通一股脑的涌现出来,活活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所以布心蕾不敢动,她只能瘫坐在地上,用背死死的抵着墙。她更不敢大声哭出来,怕会惊扰到什么,只能小声抽泣。更不敢面对现实抬起头多看一眼那空空如也的沙发上,那个原本坐了楚唯的位置。
“你怎么了?”
恍惚中,有个恒古的声音突然传来,向梦呓,有些听不真切。布心蕾后知后觉的将埋在膝盖上的头缓缓抬起来,就看到自己面前伫立了一双笔直的腿。
恍若隔世,时间似乎在这一秒钟退回到五年前的那个酒店,那个令人心碎的情侣酒店的房间。粉红色的墙,粉红色的床饰,还有房间里淡淡飘浮着的玫瑰香味。
就连那个声音也恍若隔世,在她还搞不清楚这一切是现实还是幻觉的时候,在她的耳边又重复了一遍,轻轻的,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扫过。
“小布,你怎么了?”
然后终于在这一秒钟她看清楚了那张脸,那张让自己心心念念流连忘返了五年的脸,美的摄人心魄的脸,幻觉和现实似乎在这一刻重叠起来。然后,那颗一直痛得纠起来的那颗心就跟着缓缓的化开了,就像平静的湖面忽然间掉落进一滴露水,水纹一圈一圈的化开,十分绵柔。
所以,她起身,就这么重重的撞进了楚唯的怀里,呜咽声混合了埋怨夹杂着五年的悲愤通通在这一刻找到了对的人,在对的怀抱里释放了出来。
“你去哪里啦?”
这一句的尾声,她拖得极长,似乎还觉得这样的语句不够表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脚步不自觉的跟着跺了两下。
才从卫生间出来的楚唯原本看她一个人坐地上的时候还有点懵,直到布心蕾突然抱住自己,吼了这么一句,他才明白。对于五年前自己的离开,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以至于现在,竟然已经成了一个惊弓之鸟。
他动了动手里拎着的半瓶江小白,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抱住布心蕾,任由小布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打湿他胸口的衣襟,呼吸也有几分哽咽。
是啊!他去哪里了?
人去哪里了,人性又去哪里了?如果这些东西还在的话,他又是怎么忍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五年来,不闻不问。
人心啊!果然是一种有绝情又心软的东西。
房间里,沙发旁,布心蕾卧室门口处,楚唯双手半抬着,任由布心蕾在她怀里直接哭得个天昏地暗,毫无顾忌的宣泄了对他五年来的思念,那滴泪水,打湿了楚唯的大半个衣襟,也打湿了他大半颗心。
末了,看布心蕾情绪稳定得差不多了了,他才拉着她又坐回沙发上,揪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感觉好点了吗?”他问。
布心蕾接过纸巾,抽抽搭搭了一阵,没有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然而却在抹泪水的动作之隙无意间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一个东西,霎时脸上一阵泛红。
在桌子上面摆着新多出来的,是一瓶酒,一瓶纯高粱酒,是昨晚布心蕾从滇味牛肉火锅那里顺手提回来的,已经被她喝了大半。而现在仅剩下来的那一小半,就这么静静的立在桌子上,那是楚唯刚刚拿出来的,从厕所。
这一下,布心蕾甚至连哭都忘记了,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瞟向旁边的楚唯,打算从他脸上探寻出一丝其它多余的表情出来,然而并没有。
紧跟着,她萌生出一股想打地洞的冲动。
天呐!楚唯会不会以为她这几年染上什么恶习,喜欢边坐马桶边喝酒吧?现在真的是张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算了!还是故技重施,毁尸灭迹吧!
打定主意,眼神死死的捕捉着楚唯的视线,手就不知不觉的缓缓探向那小半瓶高粱酒…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喝酒的?”
楚唯又开口问了一句,只是这一次他之间将心底的猜想说了出来。
布心蕾一滞,随后将那只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缓缓缩了回来,脸上有一瞬间的窘迫,那是一般孩子做错事情被抓包的羞耻。然而这种窘迫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便换上一份从容的坦荡。她朝着沙发上坐进去了一点,然后脱了鞋子,将腿了缩了上来,一根一根的在掰脚趾头。
好久后,她才终于说了一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这样突然的反问,让楚唯一愣,然而他却没有回答,静静的等着布心蕾的答案。
许久之后,貌似布心蕾数脚趾头累了,她才疲惫不堪的将下巴慢慢的放到膝盖上。
“其实我从一开始想的是毒品。”
她苦笑,无视楚唯在那一瞬间投过来的错愕,继续说。
“因为我听说大麻可以麻痹神经,会让人的反应变得迟缓。只是后来我放弃了。一是那玩意像你一样,容易让人上瘾。”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笑看向楚唯,很灿烂的那种。
“二是那东西真的好贵,而且我找不到货源,犯法不说,还不好戒。呵呵…没吸过的人是根本不会知道那种感觉的,根本就不可能会戒掉。”她仰头看向天花板,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很多的细节,组织更好的语言,又像是话到伤心处,在逼退眼眶中的眼泪。
楚唯知道,她寓意所指的,都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但最终他还是宣选择专心的当一个聆听者。
“后来一次偶然间,我在网络上看到一组照片,一组吸毒前和吸毒后的照片,你都不知道,那种前后对比简直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好好的一个人,在上瘾过后,完全不成人形。”布心蕾边说,手便跟着抚上了自己的脸,就好像她嘴里那个丑陋不堪的主角,说的正好就是自己。
“我被吓坏了,也就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了。至于抽烟喝酒,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抬手,将手掌手背缓缓递到眼前翻看,目光很柔和,流连,就好比此时她手掌手里正好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她正在欣赏那颗烟化为灰烬的模样,“好久了,我早都已经忘记了抽的第一口烟喝的第一口酒是什么滋味了。”
谈话似乎在这里就已经接近了尾声,在布心蕾说完后,没了后话,楚唯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尴尬的气氛一是时之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许久,布心蕾才抿了抿嘴,突然有些后悔,明明是一个很平常不过的问题,居然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这么沉重的地步。
可如今把天都聊死了,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