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黑色的风衣显得他身影落魄萧索。s市十一月份的风阴冷且尖锐,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疼痛。我紧紧攥着萧洛的手走过他身边,跟他打了个招呼:“嗨,真巧,李冰若。”我听见耳旁呼啸的风吹过,像阵阵刺耳的嘲讽。
李冰若不语,只是怔怔地盯着我跟萧洛互相牵着的手,眼神竟然有些哀伤。我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他,一着急竟然挣脱了萧洛一直紧握我的左手。刚要跨进“陶然居”的大门,只听见李冰若低低地叫了声:“安。”
他还叫我,安。
我转身笑着喊:“萧洛,快点进来!”我主动走上前去,挽住萧洛的胳膊,往陶然居里面走去。我再也不愿意见到身后这个身影,我一看见他就觉得难受,我就会想要哭出来。可是我没有眼泪,我哭不出来,那样我的脸部表情就会显得很奇怪,又抽搐,又痉挛,好像一个麻风病人一样。
“安,再见,再不见。”他说。
李冰若紧了紧黑色风衣的领子,在我将要跨进门去的一霎那,说:“安,再见,再不见。”可是这一句再不见,让我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可是他看不见了,他再也看不见。
一路上进门,萧洛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我承认这段时间萧小受一直让我过得很自由很嗨皮,我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还帮我解决了很多学校里的事情比如挂科什么的。我对他感激而又愧疚,我并非不喜欢他,可我一看见李冰若,理智全然崩溃,泪点瞬间降低,胸口发堵,讲不出话,只能看着他跟我越走越远。
店里一直在循环播放王菲的《流年》,穿透天空的嗓音如墨罂粟一般在我心里盘旋开来,我一动,他便迅速刺入骨髓、肠胃,于是我更加痛、更想要走出,却步履蹒跚、目光晕眩。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身旁萧洛的脸色很不好,我都能看出来他很不好了,这只能说明萧洛真的生气了!萧洛生气了可是我却忽然没有了狗腿他的兴趣。我抱歉地对他笑笑,说:“对不起萧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放开挽着他的手,推开门出去。我知道这一出去有可能回不了头了,可是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陪谁玩游戏了。
萧洛在身后没有追出来。我想他应该也是玩厌了这种追追逃逃的游戏,他这样温暖的一个人,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可是纵然是温暖的阳光,我却更倾向于那一块寒冷彻骨的冰。冰总是让人心疼。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说的是不是这样?我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又捡了玉米丢了西瓜。
我转身出门,李冰若却已经不在那里。我哭着喊,像一个迷路的小孩,扯着嗓子一路喊过去。那条路没有岔道,一条大路通到底,转弯处是一个公交车站。我忽然笑了。带着眼泪的。
李冰若站在那个公交站牌下抽烟。
萦萦袅袅的烟雾缠绕上他的食指,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走到他身边,说:“你回来之后,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暖暖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的特有的烟味传到我的身上,我觉得很暖。很萧洛在一起时没有过的暖意。那烟味蔓延开来,我想,他一定是我的安非他命,无论我多么想要戒掉,可我总是戒不掉。
我靠在他身边,他在我耳边道:“我刚刚差点就上车走了。可上车的那一霎那,还是想要等一等,或许……你就会来。”他声音疲惫不堪,似乎累了很久很久。
我靠在他的肩头,说:“差一点,还好只是差一点。你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了。我答应你,不会了。”又一班公车呼啸而过,李冰若拥着我上车,我们挑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看着车上空荡荡的座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们会天长地久。
车上放着《红豆》: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想我一定是太留恋过去,太不愿意相信未来。
我们像所有言情里都会出现的情节那样,看一路的霓虹灯光在车位低靡闪烁,我们在这样暖色调的无人售票的公交上面十指相扣,我们互相拥抱,彼此觉得温暖。我忘记了曾经花了多少时间来忘记他,我忘记了我再一次看见他之后是怎样的泪流满面却不敢对着他,我不敢告诉他我忘记了我们曾经有过多少温暖而现在我们在一起,我再感觉不到那种甜蜜心悸,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再次失去。
可我知道我会再次失去他。李冰若就像一阵风,可我却是街道。我记得萧洛那几天教我跳舞,放了一首矶村由纪子的《风居住的街道》——那里有温暖的烛光,有闪烁的灯光,可你就像是一阵风,只在我为你搭起的街道里匆匆停留,却挽留不住你前行的脚步。钢琴与二胡相伴,一半是安静,一半是凄凉。
呆到终点站,我问他:“你现在住在哪里?”
“在我原来的屋子那,你要不要去?”他笑着,问我。
我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私奔的感觉。可是这个感觉并不好过,至少我现在脑子里想的不是如何规划我跟他的将来,我现在满脑子竟然都是萧洛。我开始担心他。我把他一个人丢在“陶然居”,我什么话都不说就跟着李冰若跑出来,我答应萧洛从此以后会好好学习可是我又食言了……
我跟着李冰若到他原先的屋子里。这屋子一点没变,还是跟一年前一样,厨房、客厅、卧室的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李冰若是个爱干净的人,跟萧洛一样。我又想起萧洛来。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坏的女人:跟萧洛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断地想起李冰若,跟李冰若在一起时我又不断地想起萧洛。我总是在徘徊计较得失,可是我失去的远比我计较的失去得更多。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李冰若给我泡了一杯果汁递给我,说:“安,你到底知不知道,萧洛是做什么的?”
“嗯?什么?”我喝了口果汁,真是烫啊!我被烫得咳了几声,说:“萧洛是a大的校草哦!不过你放心啦,我已经打算好了,明天就去把我的东西搬过来,你看怎么样?”我问他。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他的神情,我只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声:“好。”
我觉得有点头晕,似乎是刚刚吹了冷风有点感冒了。耳边传来李冰若的说话声,可是我听不清楚,头很重,耳朵都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