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的故事 做好自己最重要
子贡的故事
做好自己最重要
黄金爵,白玉带,
孔门有个高富帅。
点子多,脑子快,
有房有车有Wi-Fi。
炒期货,送外卖,
生意做得真不赖。
倒江湖,发公债,
招牌挂的孔家菜。
老师老师你莫怪,
您老出国我还贷。
倒江湖
子路牺牲的时候,子贡到了齐国。
这位同学跟子路和颜回一样,是孔子最重要的几个学生之一。他姓端木,名赐,子贡是他的字,因为赐和贡意思刚好相反。子贡和端木,有的书也写成子赣或者端沐。版本不同而已,没有对错和硬伤问题。
子贡是卫国人,比孔子小三十一岁,跟颜回和冉有同班,都是二期的。此人的显著特点是头脑灵光,能说会道。尤其是做生意,简直有商业天赋。
孔子就说: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阿赐这家伙不守本分,也不务正业。可是做起生意来,那行情一猜一个准。
其实,子贡办外交,也长袖善舞。
所以他一出山,天下就风云变色。
不过,得先讲时代背景。
现在山东省这地方,当时有两个文明古国。齐是姜太公的领地,国都在淄博;鲁则封给周公之子,都城在曲阜。两国君主起先都是侯爵,但是到孔子时代,鲁国越混越差,老是被当过带头大哥的齐国欺负。
其实,齐国也有问题。
什么问题呢?已经升格为公爵的国君其实是个徒有虚名的提线木偶,大权掌握在田氏家族手里。换句话说就是,老姜家的齐国正在逐渐变成老田家的。只不过在联合国办理房产过户手续,要到孔子去世很久以后。
但,其他贵族对老田家已经恨得牙痒痒。
当家的大夫田常当然知道这一点,于是便打算进攻鲁国。我们知道,国内有矛盾,转移视线和转嫁危机的办法之一就是发动战争,田常就是这样想的。
孔子闻讯,忧心忡忡。他对学生们说:鲁国是父母之邦,你们应该挺身而出吧?
学生们纷纷报名,孔子选了子贡。
子贡到了齐国,便问田常:大夫要伐鲁?
田常说:是的。那又怎么样?
子贡说:打错人了。
田常问:怎么个打错了?
子贡说:鲁这个国家,城墙又薄又矮,护城河又窄又浅,国君愚蠢不仁,大臣虚伪无能,军队民众都厌恶战争。这样的邦国,怎么能跟他打仗?
田常问:那你说打谁?
子贡说:吴国呀!吴国的城墙又高又厚,护城河又宽又深,他们的盔甲既坚韧又新式,他们的军队既英勇善战又斗志昂扬,指挥官更是举世无双,随时准备痛击来犯之敌。这个邦国强大无比,应该去打。
田常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
子贡却说:这是为大夫您着想呀!
田常问:什么意思?
子贡说:鲁国弱小,确实一攻就破。问题是,胜利之后,能有什么好处,好处又是谁的呢?
田常问:你说呢?
子贡说:疆域会扩大,但恐怕不是您的吧?
田常说:当然,那是齐国的。
子贡说:国君的威望会增长,您觉得很好?
田常说:嘿嘿,这个嘛,呵呵!
子贡说:反对派的地位可是会提高啊!
田常说:嗯嗯,那倒是,仗得靠他们去打。
子贡说:所以说嘛!打败鲁国,大夫您可是一毛钱的好处都没有,对手反倒强大了,合算吗?
田常说:但是打吴国,肯定打不赢。
子贡说:当然如此。不过这样一来,大夫您的竞争对手不也力量变小了?您在齐国就可以稳当老大。所以常言说,忧患在外就打弱国,在内就打强国。征伐吴国对齐国未必有利,对大夫您却是最合适的。
田常说:道理是这样,可惜师出无名。
子贡说:让吴王先动手不就行了?
田常说:那得你去跟他讲。
于是,子贡又从齐国跑到吴国,怂恿吴王夫差出兵援救鲁国,与齐国决一雌雄。
夫差却表示要先灭了越王勾践。
子贡说:没意思,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越国算什么东西?小麻雀!也值得烧烤?要吃就吃天鹅肉。
夫差问:谁是天鹅肉?
子贡说:齐国呀!而且要吃也容易,只要伐齐救鲁就行。鲁是文明古国,齐是超级大国。所以呢,救鲁是见义勇为,伐齐能称霸世界,名利双收呀!
夫差说:越国可是后顾之忧。
子贡说:大王尽管放心。
于是,这位老兄又从吴国跑到越国。
越王勾践亲自到国境迎接,又陪同到国宾馆,然后客客气气问:先生怎么屈尊到野蛮人的地方来了?
子贡说:因为吴王夫差要灭了你们呀!
越王勾践吓出一身冷汗。
然后,请子贡帮忙出主意。
子贡说:大王为了报仇雪恨,决意灭吴,那就一定要支持他们去伐齐。齐国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吴国根本不是对手。一旦战败,大王的机会不就来了?
勾践问:万一吴王胜利了?
子贡说:那就会跟晋国打起来。
勾践听明白了,立即表态支持吴国。
夫差也放心了,马上出兵伐齐救鲁。
子贡又跑到晋国,提醒他们吴王夫差要来了。
晋国人问:那又怎么样?
子贡说:如果夫差打败了齐国,就会来打你们。
晋国赶紧扩军备战,随时准备与吴王一争高下。
结果怎么样呢?
不出所料,吴国果然打败了齐国,也果然跟晋国干了起来。越王勾践抓住机会在夫差背后捅了一刀。他趁着吴晋两国相持不下,突然出兵将吴国国都(在今天的江苏省苏州市)团团围住。夫差只好放弃争霸,与越王勾践签订城下之盟,后来又兵败自杀。
当然,吴国也被灭了。
所以司马迁说,子贡这番倒江湖,救了鲁国,乱了齐国,亡了吴国,强了晋国,便宜了越国。在短短十年之内,天下重新洗牌,世界格局剧变。
孔子的这个学生,实在太厉害了。
不过这事有点奇怪。因为不管怎么说,吴王夫差也是鲁国的救星,至少是盟友。子贡怂恿他去攻打齐国并没有问题,为什么要让晋国对付他?
也许,子贡是担心夫差胜利之后会打鲁国。
至于晋国,与吴国争霸已经用完洪荒之力,巴不得立即休兵,是不会去打鲁国主意的。
哈哈!谁说弱国无外交?
把刀插在朋友身上就行。
这事该如何评价,不好说。
总之,子贡是有本事的。
但是奇怪,孔子却似乎并不怎么欣赏他。
本节故事见《论语·先进》、《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高级饭桶
有一次,孔子和子贡在一起。
子贡问:老师,您看赐怎么样?
孔子说:你呀,还真是个东西。
子贡问:什么东西?
孔子说:瑚琏。
瑚琏读如胡连或胡辇,是祭祀的时候盛放米饭之类的礼器,说白了就是饭桶。但是用在了宗庙,又很华美贵重,所以跟一般的锅碗瓢盆比,要高级些。
那么,孔子这话,什么意思呢?
有人说是夸子贡,因为孔子是尊礼的,礼器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尽管瑚琏显然不如鼎鼐。
但也有人说不是,因为孔子还说过一句话:
君子不器。
这话又怎么理解?
可能有三种意思,直译过来有点难听:
君子不是东西。
君子不能是东西。
君子不能只是东西。
不是东西是什么?
这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现在只要知道,孔子既然说过“君子不器”,那么他说子贡是器便应该不是表扬,尽管用于宗庙的瑚琏是华美的、贵重的和高级的。
问题是,孔子为什么要这样说子贡?
多半是故意敲打。
我们知道,孔子是主张因材施教的。所以,有的学生要鼓励,有的要提醒,还有的要敲打。
比如子路和子贡,就经常被批。
子路挨板子,是因为太耿直。
太耿直,就容易冲动,也容易犯傻得罪人。
子贡被讥讽,则因为太聪明。
太聪明,就容易自作聪明,或者耍小聪明。
两种都很危险,当老师的不能不泼点冷水。
何况子贡也太成功了。他是纵横捭阖左右逢源的外交家,也是日进斗金富可敌国的大富豪,无论从政还是经商都得心应手,堪称金融大鳄和江湖大佬。
当然,也是最早的儒商。
总之,学者中他最有钱,商人中他最有学问。孔子周游列国,据说就是他赞助的。孔子死后扬名,也靠他鼓吹。其他同学,可没有子贡那么强的操作能力。
这,难道不好?
成功当然好,太成功就危险。
为什么呢?
长袖善舞,多财善贾,这当然好。
名高引谤,树大招风,就麻烦了。
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孔子既是忠厚长者,又阅历丰富,当然要帮学生拿捏尺寸。
何况子贡还有毛病,喜欢拿自己跟别人比,结果也当然总觉得别人都不如自己。更糟糕的是,他还忍不住嘚瑟,要说出来,便难免语含讥讽,出言不逊。
这就是卖弄聪明了。
于是孔子便说:赐呀,你真那么优秀吗?今天议论这个,明天议论那个,我就没这闲工夫!
说子贡是高级饭桶,恐怕也有这原因。
的确,一个人,管好自己就行了,何必对别人说三道四,品头论足?又何必拿自己跟别人比?
比来比去,无非两种答案:
一、自己处处不如人。
结果,要么是羡慕嫉妒恨,变成小人;要么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越来越差。
二、自己处处比人强。
结果,是自我膨胀,忘乎所以,目中无人,说不定某天一不小心摔下去,爬都爬不起来。
哪种结果好呢?
都不好。
结论是:
不要拿自己跟别人比,更不要在批评别人的时候表扬自己,表扬自己的时候批评别人。
这就是孔子要敲打子贡的原因。
但,如果谁要以为孔子不欣赏子贡,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实际上,敲打恰恰因为喜欢,而且看重。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子贡自己也清楚,因此不但不沮丧,还要满心欢喜地将这些批评和训斥都记录在案。
子贡真是聪明人。
听得进批评,才能不断进步。
油盐不进的,必定会走麦城。
其实,如实记录历史,不加任何掩饰,恰恰是《论语》的过人之处。就连孔子的狼狈不堪,也都展现在后人面前。不过这是下册要讲的,现在还是再看子贡。
本节故事见《论语》之《公冶长》《为政》《宪问》
贴身秘书
卫灵公去世了。
这原本没什么了不起。按照制度,由太子继承他的爵位就行。可惜这位太子先前得罪了老爹,此刻正流亡在晋国,接班人便变成了太子的儿子,也就是灵公的孙子姬辄。他在历史上,被称为卫出公。
孔子头疼起来。
头疼是有原因的。由于卫灵公的聘请,孔子此刻正在卫国担任顾问,许多学生也跟着到了那里。不过卫国虽然换了老板,却多半不会解聘孔子和他的团队,就连办公室也用不着搬,为什么要头疼呢?
因为爵位不由太子继承,显然不算名正言顺,也不符合孔子的原则和主张。那么,他是该继续留着为新的国君提供服务,还是应该拂袖而去一走了之呢?
孔子成了哈姆雷特。
学生们也很关心。最着急的冉有自己不敢问,便对子贡说:师弟,你看老师会何去何从?
子贡说:遵命!我去问问。
于是,他走进孔子的房间,问了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老师认为伯夷和叔齐是什么人?
伯夷?叔齐?谁啊?
传说中的人物,原本也是部落酋长的儿子,伯夷是哥哥,叔齐是弟弟。老爹死后,哥俩互相谦让谁都不肯当酋长,就离开部落住进了周文王办的养老院。
那时,天下叫做殷商,也叫商朝,实际上是商王国领导的部落国家联盟。周是联盟的成员国,它的领导人跟伯夷和叔齐一样,理论上要算是殷商的臣民。
可是,周文王去世后,他的儿子周武王便发动武装革命把联盟的老大殷纣王推翻了。这就好比干儿子谋杀了干爹,在伯夷和叔齐看来是不仁不义的。
于是,两人就愤怒地离开了养老院,跑到首阳山上去吃野菜,宣称宁可饿死也不吃周武王家的米饭,以此表示自己的气节,表示对武王伐纣的抗议。
可惜没过多久,野菜也吃不成了。
为什么呢?
因为有人上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养老院的米饭是周武王的,首阳山上的野菜难道不是?
两人无话可说,只好当真饿死。
子贡问的,就是对伯夷和叔齐的评价。
孔子说:好人啊!
子贡问:抱怨吗?后悔吗?
孔子说:求仁得仁,有什么可怨可悔的?
子贡行礼退出。出来以后,他对冉有说:我们老师是不会留在卫国的,不过你想留下就留下。
为什么呢?
因为伯夷和叔齐对待周武王的态度,可以叫做不合作主义。孔子肯定他俩,就说明他也不会跟名分可疑的卫出公合作。事实上孔子也离开了卫国,但他并不反对学生们留下。结果,子路便牺牲在那里。
留下的成语是:
求仁得仁
意思是:
如果得到的正是想要的,那就无怨无悔。
因此,当我们需要进行选择的时候,便只要想清楚一个问题就行:你到底要什么?
想清楚了,那就去做。
其实,这个故事还告诉我们,子贡跟孔子的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很可能是贴身秘书。要不然,冉有跟他是同班同学,还大两岁,算是师兄,有问题为什么自己不敢说,得让他去问?哈哈,子贡面子大啊!
所以孔子便把后事托付给了他。
本节故事见《论语·述而》
铁杆粉丝
子路牺牲后,孔子就一病不起。
听到这个消息,正在诸侯各国之间穿梭外交的子贡匆匆忙忙赶回鲁国。当他终于出现在老师面前时,孔子正拄着拐杖在门口散步。见到子贡,老先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赐,你怎么来得这样晚啊!
这是鲁哀公十六年(公元前479年)的四月。初夏的夕阳正沉稳地落入辽阔的原野,有点儿无奈也有点儿倔强,却还是给大地镶上了亮闪闪的金边。
是的,金边。
孔子流着眼泪对子贡说:泰山就要坍塌了,栋梁就要折断了,哲人就要谢世了!天下无道久矣!唉!谁能信奉我的主张,谁能实现我的主张呢?
七天后,孔子与世长辞。
学生们闻讯赶来,按照对待父亲的礼仪在墓旁守丧三年,只有子贡守了六年。之后,他又利用自己在诸侯各国的人脉关系和影响力,为宣传孔子四处奔走,终于让他的老师被普天之下追认为圣人。
子贡对孔子忠心耿耿。
事实上,先生去世以后,由鲁国某高官带头,社会上刮起了贬低否定孔子之风,还都拿子贡来说事。他们的说法是:子贡这个人,可比孔子优秀多了。
这当然别有用心,而且用心险恶。
只不过,他们看错了人。
子贡听到流言,马上进行反驳:这是什么话!比方说盖房子,端木赐的院墙只有肩膀高,当然一眼就看清楚了。我们老师却是深宅大院,你们这些人只怕连门都摸不着,哪里知道他老人家的深浅?小小的丘陵,难道也想超越太阳和月亮吗?永远都不可能!
这可真是铁杆粉丝。
其实,子贡一直都在维护并塑造孔子的形象。有人曾经问他:你们老师无论到哪个邦国,都对当地的情况非常了解。这是问来的,还是别人主动说的?
子贡回答:靠他老人家的温和、贤良、恭敬、简朴和谦让得来的。
温良恭俭让,就出自这里。
又一次,有人问:你们老师难道是圣人吗?为什么这样多才多艺?子贡又马上回答:当然啦!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要让他老人家成为圣人呀!
那么,子贡跟孔子,关系为什么这样好?
也有两方面的原因:
孔子掏心掏肺,子贡知好知歹。
确实如此。作为最好的老师,孔子对每个学生都有感情,都很关照,甚至还帮学生找工作。
这些故事,下册还要再讲。
但,同样是喜爱,也有所区别,比方说:
对颜回是心疼。
对子路是担忧。
对子贡是信任。
原因也很简单:子贡的智商和情商都最高。
智商高就能领会精神。
情商高则能付诸行动。
事实也证明,子贡不负厚望。
显然,选择是双向的,而且对路。
这实在太不容易。
毕竟,真心为学生好的老师并不少,这样的家长就更多,可惜事与愿违的也屡见不鲜。这时,单方面指责学生和孩子不识好歹可没有用,那只会越闹越僵,距离自己良好的初衷也会越来越远,岂非悲剧?
需要的,是反思。
首先,你们要求孩子的,自己做到了吗?做家长的如果傲慢无礼,怎么能要求他们温良恭俭让?自己有空就打麻将看手机,又岂能指望他们爱读书?
其次,你了解孩子吗?你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和爱什么吗?你的批评教育,说到他们心坎上了吗?你的帮助指导,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吗?
第三,你掏心掏肺为他们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但你可曾想过,那月亮是他想要的吗?如果不是,岂非适得其反,自讨没趣?
最后,如果孩子不识好歹,对不起,那也是教育的失败。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谁虚情假意,这可是连小动物都知道的事,孩子们怎么不知道?当然,人的事情会复杂一点,所以才要教育。识好歹,知感恩,就是人生的必修课,不能不教,更不能逃学。不过这事说来话长,只能从长计议,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故事见《史记》之《孔子世家》《货殖列传》,《论语》之《子张》《学而》《子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