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ity077(完)

Reality077(完)

【忘达|微笑】

S市是一座回忆的城市。

城市在新生,市民在遗忘。

它经历变迁,太多老旧拆除,太多新鲜渗入。

还记得以前的它的人,大多长大又渐渐老去。

S市的景行区在2018年市民居住满意度调查中勇夺第一。

愚梦巷是景行区最老的一片住宅区。

空中俯拍,像一座古旧回忆,被圈在一片高耸入云精致现代的华丽住宅区中。

黑白灰的朴质色调,同周围新鲜颜色格格不入。

剥了漆的白墙,斑驳出年代感,沙粒泥石灰破出真容,伴随着90年初童年的记忆在愚梦巷中老去。

岁月为百年街巷留下无数炎夏和凛冬的痕迹,百年街巷又为住户烙下隽永且不灭的回忆。

友情,爱情,亲情。

数不清,道不完。

时间年轮义无反顾前行。

说完的故事就是说完了,没过完的生活还在继续。

周沫是愚梦巷的死忠粉。

岁月洪流将她剥去青涩稚嫩,顽劣任性,龟毛刁钻,赋以生命里最大的情劫,温柔地磨平她的性格毛边,渲染快乐温暖的主题。

她不愿离去。

如余味所说,娇花有利于其生长的土壤,S市是,愚梦巷是。

檀卿试图问过,有没有遗忘。

可若是遗忘,周沫也不会是现在的周沫。

余味的良好指引将周沫造就成一个浑身臭毛病却不招人厌的样子。

周沫的不离不弃让余味在漫长昏暗的世界里不至于绝望到底。

过去之所以过不去,是因为过去亦是将来的一部分。

想通这一点,檀卿对于这一切的不甘就少了。

若是二十,义无反顾,绝不回头。

刚好是三十,刚好是周沫。

年岁让孤独变得不再坚决,拥抱过太阳的人再迎接黑暗,他像突然站在悬崖边的如鼠小人,生了退缩的胆怯。

刚好,她势如虎,非要拉着他。

周沫说,感情不是数学题,没有标准答案。

她无法点击删除键,也没法说谁大于谁。

这玩意就是笔糊涂账。

檀卿习惯计算,他总在算周沫不是一个纯粹的周沫,算她是否有可能爱他胜过他。

其实,若是换一个角度算,他一开始就得到了比过去更好的周沫,他一开始就是胜者。

天时地利人和。

若是三角恋,那他们的感情就是博弈,可他们是一条直线,不曾需一较高下。

檀卿说,喜欢周沫,爱上周沫,因为看见了生活。

生活从来都是细水长流,而非轰轰烈烈。

*

檀墨走的那日是2019年05月31日,周群松了口气,“总不能你们以后两个都不过生日吧。”

周沫今年的生日没有任何意外的,又在哭哭啼啼里度过,没去的成花火大会。

檀卿说,明年给你补过。

周沫摇头,生日没意思,总是哭,得把这个盛大的习惯了戒了,说不定就会免了生日倒霉的运。

应兰兰跳槽去了另一家保险公司,胡东阳的业务被转交了,她说受不了还要做他老婆的保险,所以就离职了。

周沫问她,还爱吗?

应兰兰叼起烟,想了会,“现在肯定爱,但是过几个月,过几年,谁知道呢。”

周沫点头。

人类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遗忘。

胡倾城那么爱看破镜重圆文的人,自从写了这小说,再看到相恋几年重逢的恋人,立刻关闭阅读器。

破镜,难圆。

它有它破裂的纹路,我们的死性长在身体里,还会循着习惯,再一次撞上那条裂痕。

恋爱真理是合久,必分。

可是,然后呢?

呵,应兰兰说,是分了,又分。

胡倾城《愚梦巷101号》第一版结局曾经删了一段话:

“无数细枝末节的隐让堆叠起来,让恋爱如履薄冰,信任和了解都不能化解乌糟世界的伤害,他们站在彼此的角度去爱,却忽略自己的快乐,他们以为对方快乐就是真的快乐,却忽略了自己的快乐才是对方的快乐。”

“他们不断退后牺牲自己的同时,将这段感情用密黑的线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黑帷幔,他们根本没看到真实的彼此,看到的只是潜意识里的多年来的对方,而他们早已经长成了彼此不熟悉的样子。”

余味认可这句话。

我们以为熟悉,却早已不熟悉。

可有一回,在美国遇到火灾,所有人仓皇出逃,他一下就找到了安全出口,原来下意识,每一幢楼,他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楼梯。

原来,我们的记忆和习惯早就长在一起。

杨博书问余味,你会忘了周沫吗?

不可能。

杨博书问周沫,你会忘了余味吗?

我觉得,忘了是不可能的,我大概老年痴呆才可能忘记。

只要你提起他,我就会记得,我就会鼻酸,我就会想念。

可是,我觉得我做到了我认为的忘了。

忘记让自己去忘记,是情人需要的忘了。

我不会强迫自己,扼住自己快乐的咽喉,时时刻刻揪着心求求自己忘了余味。

我会笑会哭,再想起他会难过,可是下一秒,我还是会回到生活本身,这就是差不多的忘记吧。

绝对的忘记,在周沫和余味之间,是不存在的。

杨博书看她回的这么一大段,讶异了许久。

好几天才缓过神来,回她一句:【哎,都变了。】

旺达路还在。

愚梦巷还在。

瓣花街还在。

变了又如何。

S市一直都在。

周沫一直都在。

而周沫和檀卿,也将在此携手老去。

他们在丧礼后又住到了愚梦巷。

别墅正在找人设计装修,周沫住进了另一个兔子窝,愚梦巷218号。

她悄悄对胡倾城说,我觉得自己才是孙悟空,西天取经,从东巷住到了西巷。

S市的秋分,炎热照旧。

檀卿正在做饭,外婆做的饭实在是太咸了,今天他下厨改善一下伙食。

周沫一回来就见他正在炒菜,她放下包,拿出菜谱丢在他面前,语气不善,指着画面的几道菜说,“做这几道,有助于怀宝宝。”

檀卿:“......”拿起书看了起来。

周沫看他装模作样看的认真,心火蹿起,气得揪他的耳朵。

她知道他三十多了,不是同龄的余味,不能被这样对待,可是!可是!她真的好气。

檀卿倏然被揪耳朵,亦是惊讶。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回,都在周沫手里。

他没挣开,还带着笑问她:“怎么了?”

“啊!——”周沫压着嗓子尖叫,“死檀卿,你到底让我吃的是什么!”不能吓到外婆,可是真的好想揍他。

周沫和檀卿没有任何措施,努力了几个月,刚开始她以为压力大,两人都在医院,不是楼道车里就是浴室草草了了,全是刺激型野外战斗。

可檀墨走了,他们恢复了正常生活,每次都在安逸的床榻上做足全套。

她在结束后会在腰下垫枕头,而即便檀卿不推荐,她还是吃了叶酸,每天清晨七点量体温,每周验一次孕,这么多准备,都没怀上。

她不敢告诉檀卿,怕自己有什么隐疾,今日偷偷跑去医院,做了几项检查,医生说她的一切都很正常。

她更急,“怎么会呢,可是我们真的很努力了。”她觉得没有人比他们更努力了,应兰兰都说你这该是个蓄水池了吧。

“别急,太焦虑会影响激素水平,反而怀不上,而且你还年轻啊。”

周沫兀自闷气,查出来没事也烦,有事更烦,算了算了,还是没事好了。

医生问她都吃什么保养品吗?

她说叶酸,还有一种她老公给的药,21天一个周期,吃完停7天,很有效,吃了就不痛经了。

那个医生思考了一会,让她把药拿出来,周沫拿了个小药瓶,是个三无产品。

她说这个药多好多好,应兰兰她们羡慕,都要吃。

檀卿说有问题看医生,药不能乱吃给堵了回去,这是为周沫定制的片剂。

周沫还一阵甜蜜,家里有个私人医生真好。

那个医生告诉她,这是X牌短效避孕药,小剂量雌激素,副作用小,有稳定信伴侣可以服用,避孕效果高于避孕套。

周沫听到避孕药,脑子都炸了。

檀卿这个杀千刀的!

她每天辛辛苦苦做那么多事情,他居然给她吃避孕药。

这事也就是发生在新婚才没有血光之灾,要是过几年,她肯定能操起刀来。

“沫沫,”檀卿知道她发现了,率先低头,“老婆我错了。”

“......”周沫偃旗息鼓,他没怎么叫过她老婆,原来这个词有奇效。

“那你说为什么给我吃这个?”周沫上网查了,不是她理解的渣男事后让女友吃的那种。

她看了很多科普贴,知道这药有点用,可是她是要怀孕的人啊,吃这个什么意思?

“你之前痛经,我想给你调一下。”檀卿放下锅铲,老实交代前因。

“那看我辛辛苦苦备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周沫叉腰,不停地喘气。

“其实......”檀卿没忍住笑,周沫的手立刻抬了起来,“其实你那样很可爱。”

周沫急出了眼泪,自己之前战战兢兢跟笑话似的,他居然在看戏。

“还有,我不想你生孩子。”檀卿见她红眼,敛起不正经,捧起她的脸,嘬掉两滴少女泪,“我想你永远是个小姑娘,蹦蹦跳跳。”

“我除了怀孕几个月不能蹦蹦,生完了不就能蹦蹦了吗?”周沫红眼不解。

“......说是这么说,但......”檀卿没说具体的后续。

这么多女人前赴后继生孩子,应是能感受到快乐的吧,比起一部分生理功能和状态的不可逆,那份快乐应更值得。

是他自私,替她做了决定。

周沫看他欲言又止,知道在他的立场能想到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哼,虽然很生气,但是理解你的考虑。”

“你是担心我也死在手术台吗?”

“......”檀卿笑,揉揉她头发,“那种几率的事情一定不会落在愚梦巷宝贝的头上。”

“哦,”周沫抱住他,心里叹了口气,“可是我想给你生宝宝。”

“为什么?”檀卿环住她。

“说一生一世啦,可是像你现在这样耍我,以后我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哪天就不要你了,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所以我想你多一个亲人。”不要孤孤单单的,就算以后不是我陪你,也可以有一个宝宝和你有血缘。

就算你跟他关系不好,可我会教育他,让你以后要是跟檀墨一样了,也能很善良地抛弃那些虚无的自尊,回到亲人身边。

檀卿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锅里的焦香飘了出来,可他没去关。

“你就是我的唯一,我不要其他人了。”

檀卿没想到,自己三十二岁,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十八岁都不屑。

可原来除了这样的话,没有别的能表达此刻对于周沫的感情。

“我不要做唯一,这样显得你生命里人太少了,还是添一个吧。”周沫假装轻松,努了努眼睛,将泪水在眼球上晕一圈。

怕不是唯一,又怕是唯一。

周沫啊周沫,怎么这么矛盾呢。

檀卿啊檀卿,我们一起热闹一点吧。

“好。”他呼气,将那些不适合男人的脆弱释放,又紧了紧她。

关了火之后,他将做砸了的菜倒了,洗了个手回头见周沫正在刷锅。

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想到小说里那些让人生气又无奈的苦,叹息道:“我永远不会让你受在北京那样的委屈。”

周沫弯唇,不过没顺着肉麻继续,假装没好气道:“你骗人,你前阵子每天都给我受委屈。”

“好吧,我不可能让你受更高的委屈了。”

“能不能降低一点阈值,前阵子也很难受。”

“好,你定,多高?”

檀卿感觉到搂着的人一直在颠,凑到她又问了一遍,“嗯?”

周沫:“就......床上我说不喜欢,你非要,那种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的颠啊颠,颠倒了一块,频率振幅一致。

檀卿重新做饭期间,周沫刷起来朋友圈。

余竟恰好第一条,他整牙了,发了一张自拍。

照片里,他抿着微凸的嘴抓着一张明信片,文字描述里写:我哥给我寄的。

她想起上个月,余味突然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自己在法国,要明信片的留言留地址。

余竟:我要。

杨博书:装逼。

瓜皮:谁知道寄的丢不丢,直接把邮票钱给我吧。

她怯生生地也附和着打了:我要。

余竟收到了,真好,他看起来很高兴。

周沫心叹,余味,你长大了呢。

周沫抓着手机在小厅转一圈,跟外婆说回去拿个东西,穿着拖鞋,从西巷跑到东巷。

夏日的夕阳灼在她背上,跟小时候一样灼人,可她觉得东巷那儿可能有惊喜,就像没在西巷找到余味,说不定会在东巷呢。

就这样想着,小时候10分钟的路,1分钟就到了。

愚梦巷东巷的邮箱前,101号的小格子外蒙了厚厚的灰。

邮箱老旧,拉拉就开了,她用了两下力。

“吱呀”,岁月的声音。

打开一看,果然一张卡片躺着。

明信片上,一堆复杂的邮戳盖在一条异国的落日长街上。

她抚着,想着,它都去过什么地方呀,那些地方余味都去过吗?

翻了一面。

一串英文地址和一句短小的中文句。

英文她看不懂。

可那句中文,只一句,她就哭了。

“代我向妹夫问好。”

谁是你妹妹啊!

热力灼在周沫的背上,此刻不刺人,反而暖暖的。

泪水糊在手臂上,肚子咕咕也叫了起来,她抬起湿漉漉的脸,叹了口气,回头一看。

长长石板路,还是原来模样。

漫天黄昏光,还是那副景色。

可......

空巷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余味,你看到了吗?S市在时光流年中变迁,它带走了你,带来了檀卿。

我们没谁能逃过它无形的掌,又挣扎不能地变成它的奴。

回头看去,愚梦巷一点没变,还是你我长成的地方。

现在看来,我的爱情也一点没变,还是甜的发齁的模样。

我有了掌握生活的能力,不再如以前那样失控了,你呢?

妹妹,情妹妹,一语成箴。

不管了,不想着穿越时光去打你那张秃噜嘴了,我们都开心就很好。

周沫手臂拭着泪,泪又被太阳风干。

她就这样一路流着泪,一路挂着笑,走向西巷218号。

夕阳真好,她拿着手里的明信片,对这眼前的画面想,余味,你会有新的愚梦巷吧。

那天我听到一首歌,当时就哭了。

其实调儿不是我喜欢的,可是歌词,太像你了。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没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

不仓惶的眼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是谁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后依旧的街总有青春依旧的歌

总是有人不断重演我们的事

都说是青春无悔包括所有的爱恋

都还在纷纷说着相许终生的誓言

都说亲爱的亲爱永远

都是年轻如你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永远永远年轻的脸

永远永远也不变的眼”

你听过吗?

胡倾城说《愚梦巷101号》已经写成了种田文。

她说要写一辈子,你看了后来我们的日常了吗?

嘿嘿,我悄悄看了好几章,很甜。

是余味和周沫。

是没有分开过的余味和周沫。

真好。

余味啊余味。

希望我们在余梦国度,愚梦不醒。

-正文完-

※※※※※※※※※※※※※※※※※※※※

感谢阅读。

以后真的不会写这种文了,太伤了,写文三个多月,应该流了一脸盆眼泪,哭了不下百次,但是我不后悔完成它。

《愚梦国度》正文完

感谢参与小说的人员表,在围脖,么么哒。

在此精简感谢一下:

感谢余味,感谢周沫,感谢檀卿。

感谢旺达卫校的姑娘们,感谢所有的爸爸妈妈,感谢所有的朋友,感谢所有的邻居,感谢所有的动物。

我想要把故事结束在一个有重量的地方,情绪饱胀。

但是我会在番外把两个故事延续下去,猴哥鸡仔多,因为停在故事的第二面那处很多人觉得很遗憾,可是那是HE啊,他们跨过了他们感情最苦的地方,之后就是甜甜了!!!我会把它续成HE的感觉,因为他们一生都会那样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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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预收带一下,说不定能涨几个收藏呢。

预收文《罗曼蒂克药丸》

初次相遇是在雨中,祁深洲想同程伊买伞。

可她未解其粗霸之意,打开伞见他不动,疑惑道:“不是说要搭伞吗?”

是为生人撑伞的学姐,是他人掌中的姑娘。

一年后,

“和他分手,和我在一起。”

“你是不是有病!”

两年后,

“让他们说,嘴长在他们身上,可拳头在我手里,我没不打女人的习惯。”

“算了,你冷静点。”他们没说错。

三年后,

“分手吧,我坚持不下去了。”

“那你当初就别给我打伞,打了伞就要负责。”

“程伊,我们再试一次,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

终于是他的姑娘了,可爱若无章法,亦是难长久。

学术型别扭女vs浪荡型霸道男

甜闹恋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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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梦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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