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缘
元朝逐光山千峡涧峰
逐光山,自古以巍峨秀美,奇骏迷人的景观傲居北方三百里山群之首,由东而西共有三十六峰,每峰松柏万绿,地貌奇秀,河山汇聚十方浩气。天霞派,一个退隐避世,远离江湖纷争的门派就隐逸于此。
十八年前,此派声容鼎盛,门下弟子遍布五城,其派宗旨为锄强扶弱,广施善恩,故颇得江湖中赞仰。如今在这伟岸俊逸的千峡涧修建了“别有洞天阁”安居,世人虽有诸多疑惑,但无不称羡的。
别有洞天阁含两厅两楼四院:正厅,祥云厅,主议事;偏厅,地鳌厅,主家族内务;忠康楼,书白楼,为访客庄友弟子居所;四院处整阁核心之位,是天霞派内院,分别命名---复思,蟠宇,风思,沁月。
别有洞天阁可贵之处在于每每构造格局为掌门亲自设计督造,山山水水别致隐逸,华而不奢,古朴庄雅,尽显心意,此阁地处绝世风光之中,堪称“世外桃源”。
沁月院
月,悄悄爬上树梢,静谧的月光洒满这个窗口望南的小屋,屋里陈设着檀木桌椅,和合屏风,卧房中央放着金丝小炉,星火暖暖,几上淡淡的玉兰香盏萦绕,四处飘远,寒冷的冬天就像被隔在了屋外一般。
却见床榻上,莫邪泷璃黛眉舒展,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绚丽的眼眸,凝脂肌肤略显倦倦,缓缓入睡......
潺潺水声串流,蜜蜜花香荡漾,又在那个莺啼雾绕的山谷。听,两个孩童清脆的笑声,小男孩手持巨大的树叶,时而高高举过头顶,时而拽着奔跑一路,小女孩的手在空中摇晃一条白丝绢,追赶着,欢快跳跃!二人光着小脚丫,脚下是一条白色石子铺成溢满水波的小路。
忽的,山谷之上飞过瘦小身影,他持弓向天,用全力满弓,小女孩一诧,那不是身边的小男孩嘛?转过头,他真的消失了。
“嗖”地一声谷顶他手中箭已离弦,凛冽直逼空中!少倾,“嚯”---七彩的光芒炸开,以万钧之势逼回山谷来!
一切太刺眼,太突然,小女孩如何努力都睁不开双眼,而更黑暗更强大的狂风已席卷而来......
“救他!”
莫邪泷璃猛坐起来,额头上密布汗珠,心绪难平。她来到熏香前,闭上眼——又做了这个十余年来一直重复的梦。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梦魇。”她眸色如渊,面容淡定。
她便是天霞派掌门莫邪天的三女儿,集睿智,美貌,神秘于一身,更是世人眼中的“巍玉”。此时站在木兰雕花镜前的她乌发慵懒,眼似琉璃,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嫣,身姿清逸,笑焉生花。
门轻轻被推开,外面传来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莫邪泷璃未回头看,来人的脚步显然是满枝。
“小姐,你又做梦了。”
满枝是莫邪泷璃的贴身侍女,约摸二十出头,性情稳重,心思细腻,说话间已然沏好茶递过来。只见她一袭紫裙,盘着扇形发髻,丹凤眼,有清秀的脸庞,薄而坚毅的嘴唇。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超越了主仆,默契相当。
“因成西南梦,梦作游仙客。无解。”她明眸闪烁,轻轻颔首,“你值夜吗。”接过茶,示意满枝坐下。
“是我睡不着,千竹山洞主不日就要到了,总觉得掌门似有忧虑。”
满枝蹙着眉。
“我有同感,是关于我的身世么?”
莫邪泷璃平静地,她自小便知道自己并非莫邪天和怡旨夫人亲生,对身世的真相也充满好奇。
“你是谁,与我们对你的感情无任何改变,尤其是掌门和夫人。”满枝还予一记暖暖的微笑,几上的木兰香片已换好,“我们要一直陪伴彼此。”
满枝就是这样,最简短的话总能浸透你的心扉,开解你的心情。
“好。”
莫邪泷璃何其有幸得此知己,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清晨祥云厅
此厅宽敞,约有十余丈深,左右两边分设了两排紫檀木椅,椅后六根红漆圆木大柱威严耸立,柱旁均有梅花盆栽盈盈点缀,在这隆冬时节,八盏满月灯笼照得大厅亮堂堂的,气势恢宏。
此时,阁内弟子已整齐的静候在两侧,正前方一把左右扶手雕刻了双狮头面的八宝座椅上坐的正是年过五旬的莫邪天,他身披灰色缎面披风,血阳刀加身,面色红润,两鬓微白,浓眉大眼,目光审慎,左手抚着络腮胡,神情肃穆地举目望向门外,似有着急。
不一会,厅外引进一老一少两人,为长者身穿虎皮大袄,雪地长靴,配长刀,虽白发已半,但举步健硕,袖里生风,可见内功浑厚。其后的女子,身形芊秀,穿绿棉褂白衣裙,肤色白皙,杏眼柔柔,犹如一枝莲花出落得动人。
莫邪天大步上前相迎,脸上一扫之前的严肃,洪亮的声音难掩喜悦:
“吾老弟,我可把你盼来了!”
“莫邪兄,我们十年未见,害我好想!”
说话的便是千竹山洞主吾木相,是莫邪天的结拜义弟,二人双手紧紧相握,相互问候,许久许久。
原来,十八年前,天霞派还坐落在繁华的大都之时,行侠仗义,颇具威名的第四代掌门莫邪天与无影派“佐佛笛”白明赫,千竹山洞主吾木相,红杉女侠斯映,四人携手仗义锄奸,惩恶扬善,同视为知音难觅,义结金兰。时隔多年,人生辗转,总算得一聚,他二人才感慨良多。
“吾三弟这些年可好?”
怡旨夫人也甚是惦念这位义弟。
吾木相上前拱手:
“义嫂,安好!今日再见乃上天眷顾之情,你照料义兄操持子女家事,多番辛苦啦,三弟在此问安!”
怡旨夫人虽年过五旬,岁月却并未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留下过多痕迹,已是四个孩子娘亲的她依旧神采奕奕,风华韶然。
她着一身暖金色衣裳,同色披肩,梳盘形发髻,簪一枝镂金牡丹发钗,声音温柔如水。她原是剑仙清阳谷主唯一嫡传人,年轻时以一把相思长剑扬威江湖,之后情定莫邪天,淡出江湖,甘愿为其洗手做羹汤,成就一段佳话。
“终于见面了,三弟你仍旧是豪气不减,如今我们重聚一切皆好了!”
怡旨夫人一句“一切皆好”可谓饱含万千啊。
“义兄义嫂,今日再见你们,我心愿得了!”
吾木相十分激动,字字恳切。
“好!好!现下只盼再与白明师弟,斯师妹见上一面,兄妹团圆,人间乐事!”
莫邪天扶住吾木相,心底翻涌起铁血少年时难以忘怀的所有片段。
莫邪天转身唤道:
“威儿,暄儿,泷儿,衾儿快快拜见吾三叔。”
“平威,文暄,泷璃,云衾拜见三叔!三叔万福!”
莫邪平威,莫邪文暄,莫邪泷璃,莫邪云衾四人一起上前来问候道。
吾木相仔细观察眼前四人:莫邪平威是长子,身材高大,目光炯炯,气宇轩昂,显然是莫邪天年轻时的重现;莫邪文暄排行老二,俊朗的外表,儒雅的气息,敏捷而内敛是吾木相对他的印象;当看到一身浅蓝衣裙的莫邪泷璃,他还是一恍惚,只记得她幼时便以聪慧超群让众人惊叹,而此刻的她清灵出尘,倾城脱俗,尤其那一双像极了故人的眼睛,美丽得不可方物,“巍玉”得名如此;最小的女儿是聪颖又侠气的莫邪云衾,她早早地练剑方归,身着橘色便服,依然是浓眉大眼,樱唇齿白,让人犹如看到清晨第一道光芒一般活力无限。
“好啊!”吾木相点头赞叹,“好两双儿女!”
“这位就是绿舒姐姐了,可等来你了!”
莫邪云衾最爱热闹,拉着吾木相身边女子的手甜甜的声音嚷开了,说完不忘朝莫邪文暄看一眼。她的举动把全场人逗笑了,谁都知道莫邪文暄有位从小定亲的对象是千竹山洞主独生女,如今,这人已经到了阁里,又被四小姐公开了一番。
莫邪天和吾木相相视一笑,喜不自禁。
莫邪文暄对这个妹妹往日种种调皮行为早已见惯不惯,微笑着站在那儿,一贯的坦然。
吾绿舒却已红了脸,微低着头浅笑不语,还是怡旨夫人上来解了围:
“孩子,赶路累了吧,来阁里一定别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绿舒给师伯,师母,各位师哥,师姐师妹问安。”
吾绿舒银铃般的声音很是好听。
“好!好!一家人坐下慢慢说。”
莫邪天许久没有如此高兴了,大家一一就坐,怡旨夫人命人奉茶。
故友重聚,别有洞天阁洋溢着欢悦的气氛,莫邪天与吾木相在地鳌厅聚首畅谈,之后大家一起游阁,赏雪。一行人自祥云正厅入通和门进地鳌厅浏览中阁花园,过长廊到忠康府的万字书楼小憩喝茶,之后随步至书白府登高远眺逐光山,看弟子习练武义,午饭摆在书白府啸义馆,饭后一刻钟兴步至南面复思楼、北面蟠宇楼、西面风思楼、东面沁月楼围成的四楼一体内院,稍作参观后众人移步复思楼——莫邪天的居所,已是傍晚,吃过晚饭方散去。莫邪天把吾木相父女安排在书白府歇息。
初冬的夜,尽管月亮皎洁却寒气逼人。
蟠宇楼内屋,怡旨夫人正帮莫邪天宽衣:
“绿舒这孩子,我是挺喜欢的,灵巧聪敏。”
“也甚合我意,你那宝贝儿子可中意?”
莫邪天语气中自是满意的。
“他们自小认识,喜欢在一处玩,才有定亲之由,不然你怎不与平威定这门亲呢!只是现在分开太久了,是需要时间磨合、相处的。”
怡旨夫人边说边把莫邪天的血阳刀放进刀架,这是莫邪天数十年来的习惯,临睡前要把爱刀恭谨擦拭一番。
“还是夫人明白。”
他笑呵呵的。
忽一道疾驰的身影闪过窗前!
“有人闯入!”
莫邪天披衣拔刀出门,阁里的弟子亦闻声赶来。
“让平威,文暄四处仔细查看,务必别惊扰客人。”
莫邪天吩咐。
“禀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已然去了复思楼和沁月院。”
一名弟子回道。
莫邪天摇摇手,示意他们退下。他此刻内心疑惑不解,别有洞天阁素来与外界无任何往来,怎会有人深夜造访?莫非......
“不好!”
莫邪天大喝一声!
怡旨夫人正纳闷他为何如此惊呼,刚要询问,只听门口来人禀告:
“师父,复思楼出事了。”
莫邪天的预感很强烈,一定是一定是!他心里默念着,几乎是晕晕沉沉来到了复思楼。
莫邪平威迎上来,一脸阴霾:
“爹,复思楼失窃了。”
莫邪天一听心里顿时天旋地转!他声音暗哑,喃喃自语:
“该来的迟早会来。”
他的举动吓坏了莫邪平威和莫邪文暄二人,他们从未见过一向稳中求胜,气势果敢的父亲有如此仿徨,近乎害怕,或者应该形容为绝望的神情。
白雪皑皑的山涧中,清冷的月光孤寒闪射,凛冽的北风擦肩而过。
莫邪泷璃追逐那个暗夜闯入者近一刻钟,那人轻功了得,此刻似乎不见了踪影。她停下脚步,背靠一棵积雪的大树,气喘吁吁。
“未免太快了。”
她举目望去,因这里茂林参差,故四下里有些模模糊糊。
忽然间,是何物毫无声息,轻呼呼的就这么飘落在她面前!确切的说那是身材高大,带着清新空气,从天而降的“白披风”。她自认从小习武,五感均很灵敏,怎会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近了身前,而且就这么危险地被包围住了。等等,“白披风”不正是自己追的闯入者吗!
“你是打算跟我回家?”
白披风开了口,声音温润低沉,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方才,莫邪泷璃察觉到院子里的声响,追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而来,岔口两人分开左右而行,她敏捷地跟上了眼前这人。
眼见处于劣势,莫邪泷璃一招双云掌,顺势抬腿一踢,却不想他右手一挡,跃身避开脚下,顷刻自后迂回到她身侧,大有居高临下之势。
她仰头正要细看,瞬间闻到一股特殊香味,是绿木棉!这种绿植在中原很是罕见。
“为何深夜造访,刚才又忽快忽慢引我到这里?”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轻功虽不弱,但根本追不上他。
“哦。”
他对她另眼相看,一是功夫可圈可点,二是心思澄明。
视线落在她脸上,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眼睛,似蕴藏着一泓清泉,沉静如琉璃,凝脂肌肤,樱唇如嫣,齐腰的乌发随风清扬!她比寻常女子高一头,整个人散发出静雅气质又不失可爱的倔强,有备战的警惕却无多一点的慌乱,在茫茫雪原中她是鲜活的,闪耀的,也是静止恒久的,他竟一时失了神。
迎上对方的眼,映入莫邪泷璃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俊朗威仪,一双灼灼黑眸,深邃不知,高挺的鼻梁,精致如雕,额前一缕发独特飘扬,嘴角似笑非笑,熏染点尘不惊的神采。夜行者都黑衣裹行,他却一袭白衣,是太过自信么?
莫邪泷璃拔剑一招“披星戴月”,巧攻其侧,剑锋凌厉。
“披星戴月,倒很是应景。”
他终于亮剑,向右侧一闪身,慢守慢攻,毫不费力。
“娑罗剑?你为何会有娑罗剑?”
莫邪泷璃惊讶地,他手里握的居然是娑罗剑,相传此剑是开国时期,战神东玥的佩剑,它凝聚轻捷凌月之气,百战中所向披靡,东玥离世后,世上再无娑罗剑消息。
“识得此剑且不易。”此时他的双眸,像深海一样幽沉,“我只能告诉你,此剑是挚友馈赠,亦是家族珍藏,一直在家父身边静息。”
战神东玥的挚友?他是谁?她在心里嘀咕。
二人在扬扬飒飒的雪阵里翩然起武,别有一番有武动凌逸之势。
五招之后,莫邪泷璃藏剑于身后,踏雪凌空,一招行雁飞璇,直逼对方头顶。
“佛手移花。”
他眉峰清扬,娑罗剑往雪地一划,在五步之外巍然而立。
她黛眉微蹙,莫邪天只传给了她一个人的佛手移花,江湖鲜知,他为何会知道?
“还打嘛?”
意思是若要继续,他也会毫不怠慢。
眼前的人,身份悬疑,武功深奥!即使自己先后换了无影派“白鸿剑法”、千竹洞“破晓剑法”、“佛手移花”,他均无有不通晓破解的,莫邪泷璃明白,该是把好奇心束之高阁的时候了。
“你为何盗取我家剑谱?”
他无伤害自己之意,这点她在知道自己与他的功夫有天壤之别的事实后并无怀疑,她立剑而问。
他一笑,俊颜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
“我做事向来只依照自己的心意,没有为何。”
虽话语轻松,她却听到一种难以融化的寂寞和难懂,是她过于敏感嘛?
“以你的武功来去自可消无声息,惊动我,是要杀了我亦或是见我?”
她说出后者可能性时内心不禁更加疑虑。
她的眼神反应出乎他的预料,她能看穿人心?她果然聪慧非常。
“杀一个糊涂人固然无用,杀一个明白人也是无趣的。”他眸色如渊:“借剑谱三天,如期归还。”
“我有反对的权利吗。”心中的答案是,确没有。
感觉到他眼中的寒意冽冽逼人,就将目光留在披风的雪花上,何时雪又开始飘飘而下,自己只身出来,爹娘一定当心了。
“言出必诺。”
他转身望远,鹅毛大雪错落天际,纵是于空中洁白无瑕,也都静静落在这陌陌尘埃之中。
“漫天雪舞,汐洌临苍茫。悬镜求湖,莫改旷界驰。”
他黑眸如渊,语气如冰。
果真是视他人于无形。莫邪泷璃初次面对这样一个人,他如大海澎湃,又如高山仰止,恍惚间函纳百川,现实中如朦如胧。是什么样的人生际遇、生长环境才会塑造出集细腻豪放,睿智孤寂,不拘冷傲于一身的人呢?
“今日我是拿不回剑谱了,但物有其主,就如我爹不担心你一样。”
她走了几步,淡淡而笑,笑焉如莲。
他凝神屏气,若所所思:
“他不担心,确是因为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剑谱。”说完转身消失于空绝的山谷中。
莫邪泷璃望了一眼漫天飞雪的远山,返回。
在山腰她遇见了来寻她的莫邪平威一行,来人个个手持火把,把山路照得通明。
“泷璃,急死我了,你没受伤吧?”
见莫邪平威大冷天直冒汗,就只他有多担心了。
“大哥,我没事。”
她边帮他擦汗边说,心里却明白这《诺音剑谱》绝不简单。
回到别有洞天阁,雪初停了。莫邪天和怡旨夫人在大厅前殷殷盼归。
“泷璃!”
怡旨夫人上前来抖落她衣裳上的雪,眼神关切不已。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追出去了?”
莫邪云衾扑过来紧紧环住她。
“娘,爹,云衾,我好好的。”她望向似有忧虑的莫邪天,“女儿没能追回《诺音剑谱》,来人武功极高,身份未明。”
“你与来人动手了?”
莫邪天极其不安。
“只与其中一人过了几招,他们并没有伤我之意,只为剑谱,说借剑谱三天,如期归还。”
莫邪泷璃的话让所有人疑虑重重。
“行事这等乖张,让人费解。”
怡旨夫人望向莫邪天。
“夫人不必费神,他来自有他的目的。”莫邪天打量莫邪泷璃安然无恙,一颗高高悬着的心放下了,道,“说到剑谱,你们都过来坐下。”
怡旨夫人摒退左右。
“从何说起。”
莫邪天欲言又止。
“爹,你就把曾与哪些人有过节,谁要对天霞派不利,统统告知我们,人家都偷到家门了,还要有所避讳么?”
莫邪平威怒气冲冲。
“威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那火急火燎的脾气。”
怡旨夫人柔声阻止他。
莫邪平威在看到母亲的眼神后,默然。他虽然性格急躁,但对父母却十分孝顺、恭敬。
“好了!”莫邪天环视众人,“天霞派自创始以来身正立行,无损于江湖,无愧于先祖,无畏于武林,也不怕什么邪门歪道找麻烦。只有一点,我要叮嘱你们,《诺音剑谱》不是什么旷世奇书,只是你们祖母与我派长老合力写下的一本心法,你们自小就练成了,丢了也无需再寻。今日之事为父思量,与朝廷有莫大关联,纵然有关,汝等也不必参与其中。”
他接连说了好几个奇怪的词,“无需”“有关”“纵然”“不必”!莫邪兄妹面面相觑,万般疑惑。
“难道是他,宴王?”莫邪文暄心思最为慎密,他口中的宴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排行三,号宴王,“此人在朝中、武林均势力庞大,叱咤风云。传闻中,轻功绝世,似乎天下间无所不能。能在别有洞天阁来去无踪,悄然无声息,又只为借阅剑谱,行事如此神秘霸道,怕是只有他。”
关于宴王的传闻,江湖中风起云涌,举不胜举,莫邪文暄常年下山采买药材,听到的着实不少。
“管他什么狗屁王,如此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简直岂有此理!”
莫邪平威双眼瞪得圆鼓鼓。
“爹,来人的武功路数女儿实在看不透,他的佩剑也着实惊到我,是娑罗剑。”
莫邪泷璃回忆那人的种种,觉得他愈发离奇。
“娑罗剑。”
莫邪天应一声,只好似意料之中一般。
“战神东玥之剑?传言此剑消失百年,重现必掀杀戮!”
莫邪文暄惊诧不已,同时也感到素来对刀剑兵器尤爱研讨,收藏的莫邪天,此时的反应有违常态,其实今夜莫邪天异于平日的地方实在太多......一向心思细腻的他忐忑不已。
怡旨夫人拉住莫邪泷璃,殷殷叮咛:
“只听闻娑罗剑辗转到了朝廷之中,后话不得而知。泷璃,下次再遇到此剑,你不可逞强。”
“明白了,娘。”
莫邪泷璃明明看到怡旨夫人眼中的关爱,担心,还有......惧怕?是自己看错了嘛?
“爹,来人这般自由出入,岂不是让我们的守卫形同虚设,太狂妄了!”
莫邪云衾想想就后怕。
莫邪天也不回,自道:
“天霞派已然脱离了江湖,求安求静,你们记住了!文暄也不必猜疑,传说中的宴王,谁也没有真正相识过,即使是那么离奇的人物,于我阁上下素无往来,不用介怀。你们只管去安心睡个好觉。”
此时的莫邪天目光祥和镇定,给了家人无限力量。
“是夜了,大家都别折腾了,听你们爹的话,回吧。”怡旨夫人宽慰道,“暄儿,你可曾再次巡查过书白府?”
莫邪文暄回话:
“娘,我亲自去巡查过了,吾三叔他们一切安好。”
“好!那就好。”
怡旨夫人望向莫邪天,二人安心了。
书白楼
吾绿舒披着碧色大氅站在房门口,书白楼外加派了许多人手,长廊内也增设了灯笼。
“姑娘,二公子让奴来告知姑娘,前面复思楼失了窃,但现在已经清净了,姑娘早些歇息。”
一个侍女走过来行了礼说道。
“好,辛苦你。”
吾绿舒心下疑惑:怎么好端端的会有贼人闯入?她不便多问,回头看见廊里的人正向这边望过来。
是莫邪文暄,潇潇夜色中,他依旧是温和儒雅,平静无澜,只见他礼貌地朝这边点了点头。
吾绿舒欠了欠身,注视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廊角,唇角漾起一抹浅笑。
“文暄,你可还记得儿时送我的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