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姐妹情断,夫妻义绝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赋云还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偷”。
正想着出神处,马车停了下来。
她挑帘一看,只见穆令名骑着一匹马迎面过来。
随后,果然听车夫道:“回王妃,穆大公子过来了。”
赋云也不下马车,待到令名过来,便透过车窗问:“哥哥是找我吗?”
令名跑得甚急,喘着气道:“是。去了王府找你,你不在,昭王殿下也不在。府上人说你进宫了,昭王不知在何处,我就赶紧过来了。对了,怎么最近一直不见昭王殿下,你又总是闷闷不乐,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一说起这个别说他了,连赋云这个昭王妃都觉得莫名奇妙,也不知为何自己,与自己的丈夫突然就陌生起来。
从前,她与他亲密无间,提到他,赋云心里就满满的都是甜蜜与踏实。
她曾救过他的命啊!
也曾懵懵懂懂地等过他,重遇后,讨厌过,又相爱,这样的缘分与纠葛,分明连性命都捆绑到了一起。
可是现在一提到,赋云就觉得心里恍恍惚惚,细细一深究,更觉得了不得,连累得从前的一切都发起虚来……
她知道这事非解决不可,但不是这个时候,因而在片刻的沉默后道:“这会儿不提他,倒是说说,找我何事?”
穆令名便叹了一声,略显尴尬地道:“长姐回来了……”
穆和月曾以团雪的身份在穆府住过,他只当她是侍女,如此身份大白,她竟已是恒王侍妾,如此种种事情,已将亲人骤然相见的喜悦都给磨没了。
再一说“长姐”二字,实在有太多的无奈与恍惚。
赋云正想见她,便吩咐车夫:“回穆府。”
马车到了穆府大门停住,赋云一路走了进去。进入内院大门,便看到正堂大门洞开,她父亲、母亲、令晖还有和月都坐在那里。
远远地看到她回来,目光便已都汇聚过来,不惊不喜,只是最寻常的投射,却有着不可思议的温暖。
这画面亦是她盼了无数次的,此时此刻,心里便是一颤,连忙走进去拉住和月的手道:“姐姐,你回来了……”
和月听到这句“回来”,心里亦是一阵感慨,眸中竟蓄满了泪水,点点头道:“是,我回来了。”说着便又面露苦笑,望一望家人,“方才与……爹爹、母亲,还有小弟说话,他们问我因何失散,又因何同人调换了身份,以致于到了这个时候才相认,可我……却什么也不记得,又能说些什么呢……”
话到此处,穆大有不禁感慨,懊恼地道:“若是早知你是和月,为父绝不容你去做那恒王的侍妾,这太委屈你了!”
穆夫人谨慎地睨了一眼堂中侍立的恒王府侍女,抚着穆大有的手臂,轻咳一声提醒。
穆大有会意,也就不再说了。
和月反倒微微一笑道:“爹爹,女儿能伺候恒王殿下,这是女儿的福分,谈得上什么委屈或不委屈的。况且,现在是侍妾,只因为女儿从前只是个侍女的身份,现在身份明朗,恒王殿下也说,可有理由封女儿为侧妃了!”
穆夫人便道:“既然如此,因何还不封?”
“自然是要先与父亲相认。可若想与父亲相认,恢复我的身份,那么宫里那位贤妃又当如何……她先是假死离宫,被陛下寻回又带回宫中,又出逃又带回宫中……”和月说到这里,禁不住冷笑一下,神情淡漠地望着赋云,“她如此行事,陛下竟还留着她,却不知为何!”
赋云被她望着这么一问,只觉得她在责怪自己,心头竟是一阵愧疚,便道:“她虽可恶,但留着她还是有用的……”
“何用?”
赋云望一眼大堂之内的睽睽众目,自然不好直言,小春将来还可以当作对付恒王的人证。赋云顿了一下道:“姐姐,你我现在见一面并不容易,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说话之时,眼波一转。
穆和月分明看到她使的眼色,却摇摇头道:“恒王殿下离了我饭都吃不下了,晚膳之前我得赶紧回去。现下,我还有几句要紧话要跟父亲大人商议……”说罢,穆和月便走到穆大有面前凝神道:“父亲,我虽是个女儿家,却也知道现在的局势。既然陛下已经病重,群臣上书恳请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让昭王殿下辅佐。昭王殿下是父亲的女婿,此事若成,于昭王殿下,于我穆家大大有利。可我为何听说,在上书的群臣之中并没有父亲?”
赋云实在没想到她竟是来说这件事的,大惊失色之下,禁不住冷笑着问:“姐姐莫不是来请爹爹来上书的?”
和月竟一脸坦然地点点头道:“不错。”
穆令名亦疑惑起来,凝视着她道:“长姐……既然不懂朝政,又为何来劝?难道……”他说着,忍不住望了赋云一眼,想着她对和月的了解更深一些,以为她会明白。谁知,却见她的神情尤其震惊,“难道长姐是受人所托?”
“并没有人,是我琢磨着反正父亲上不上书,世人也会以为此事是昭王殿下、父亲还有高大人的主谋。既然如此,为何不真的上书呢?”
穆令晖听得糊涂,只是依着自己爱省事的脾气问:“既然上或不上,世人都一样那么认为,那又为何不上呢?”
穆和月目光柔和地望着他道:“小弟有所不知,这是一件大事,虽有许多大臣上书了,可依然有许多大臣观望着呢!昭王殿下、父亲还有高大人是此中关键人物,他们若能公开表态,必然能引得那些观望的人纷纷上书!如此一来,大事可……”
“如此一来,群臣响应,岂非逼宫!”穆令名冷笑着打断。
此言正中赋云心事,她心下一振,不敢相信地望着和月。
穆夫人不懂这些,本来一直默然无语,直至听到“逼宫”二字,脸上才是一惊,紧紧盯着穆和月。
和月闻言,秋水般的眼波里闪过一道剑光,登时就站了起来,望着穆令名道:“二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促成此事,虽然不能说全然没有私心,但也是成此举利国利民的,有何不妥?陛下实实在在是病重啊……”说到这里,不由得转头望着赋云,“不是吗?”赋云张口要答,可还未出口,就听和月又接了一句:“云妹,你刚刚进宫探望过陛下,又懂医术,肯定最清楚陛下如今的身体状况……”
赋云惊觉,却又不敢相信地道:“姐姐……你……你莫不是知道我今日进过宫,特意过来替恒王跟我打听陛下的身体情况吧?”
穆和月忙道:“不是……我只是……”
赋云窥见真相,惊怖失望之下不由得混身乱颤,声音亦发着颤道:“姐姐……你现在已经完全在替恒王办事了吗?”
穆和月震惊地望一眼众人,又陪着笑走到赋云面前,恳切地道:“什么呀……恒王殿下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我实在是一片真心为咱们穆家啊!况且,恒王殿下若想知道陛下的身体状况,大可以自己地探望,或者……昭王殿下最近也常出入恒王府,也可以让昭王殿下前去探望……又怎么会巴巴地让我过来,向你打听呢?”
话到末尾,她扬起的嘴角顺势扬化成一抹讨好又小心的笑意,像是洇多了水的胭脂,那么轻淡的一抹,竟妄图遮掩住些什么……
赋云的心情像是当初刚刚得知姐姐为了离宫,杀了一个无辜人那样震惊失望。不过,当初那个姐姐毕竟是假的,现在的却是真的,竟也叫赋云从她脸上看到“虚伪”二字。
她满脑子的不可思议,不由得一边后退着一边道:“近来,一直由松年先生、皇后娘娘、崔婕妤还有高瑛姐姐为陛下侍疾,不允许任何人近身,哪怕是像陈元这样的贴身宫人!今日因为是松年先生想要见我,他们又都盼着我找到解救之法,我才得以见到陛下龙颜……”
穆令名领会其意,便接着道:“如此说来,恒王根本无从得知陛下身体实况,除非向你打听!亦由此可见,长姐你方才在撒谎……”
赋云抚着胸口,心痛万分地道:“你已然完全被恒王迷惑了!”
穆和月焦急地近前一步,拉住赋云的手道:“云妹,你怎可疑我!”
赋云就要抽出手来,却觉得冰凉的手心被塞进一样硬物。
她震惊地抬头一看,正迎上和月朦胧的泪眼,可那泪眼之中却又分明有一道光紧定地望着她,声调缓慢又肯定地道:“即便我是帮着恒王殿下,也是理所当然。你不也应该帮着他么……毕竟,昭王殿下与恒王兄弟情深,都是一家人……”
赋云忍不住低头一看,只见和月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而那个小小的硬物就在两人的手掌之间,宛若一粒石子投进心里,赋云在波光之间看到无数光点……
她脑中忽然一亮,更是从穆和月眼中看出询问之意……
她明白了!
因而,她低头冷笑一声,将手在她掌下缩起,抽回,断然道:“恒王殿下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很清楚!他亦亲自过来劝过我,现在你是来替他问我考虑的结果,对不对?”
穆和月并不直接回应,只是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好,那我告诉你。”赋云转过身,坚定地道,“我绝不会与恒王为伍!”
穆和月秀眉一皱,哀声道:“云妹,你就不顾念着我,顾念着昭王殿下吗?恒王殿下是我夫君,是昭王的兄长,你说这话,就不怕与我姐妹情断,与昭王殿下夫妻义绝吗?”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