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偷簪子的女贼
话到此处,穆赋云和曼曼也恰好下楼,准备结账。
曼曼没听明白他们说些什么,兀自走到柜台旁道:“掌柜的,结帐啦。”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五公子昨夜醉得厉害,只模糊记得自己拉着一个女子,结果被那女子打了两掌。
此时他往穆赋云脸上一认,只觉得她脸庞清秀,很是眼熟。只恨她水灵灵的杏眸一直望着别处,还含怨带愤一般,不给他正脸,他也认不真切。
曼曼见他们只是往这边看,却没人过来,便没好气地道:“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结帐!”
“就是这位大小姐……”小二提醒五公子。
掌柜一心要息事宁人,又见穆赋云衣衫虽不十分富丽,却素净精致,上面的花纹亦是正正经经的苏绣,价值不菲。
别的不说,单说她耳朵上垂着的两颗红宝石,就比普通的玉簪子要贵重得多。因而便陪笑道:“这位小娘子一看便知是位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像是会贪图公子簪子的人啊……”
五公子亦觉得如此,不禁一脸疑惑。
小二便笑道:“小的也觉得这位大小姐不是贪图公子的簪子。不过,不是小的说公子,公子昨夜倒像是轻薄了她,她怕是拿了簪子,与您赌气呢!”
穆赋云心里存着事,发着烫的耳朵格外敏锐,猛然间听到“轻薄”二字,忍不住抬起头往五公子脸上一看,眼里恨意分明,眉头、嘴角无一不表露出厌恶。
五公子不禁以为,她这神情是在跟自己示威。
因而冲到她面前,又气又急地道:“小娘子,我昨夜如何得罪了你,你竟敢打我!你打便打了,怎么还敢拿走我的玉簪子!你别以为你是女子,我便不能拿你怎么样,若不赶快交出玉簪子,小心我送你这个女贼去见管,叫你以后没脸见人!”
穆赋云听他竟有脸提到昨夜的事,本已震怒恶心,偏偏他还污蔑于她!
叫她如何忍得!
登时将目光化作利剑,狠剜他一眼道:“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
五公子虽一向狂傲不羁,却从来没人敢骂他。这一下子,不禁有些呆了。
他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其实并不计较赋云打自己。但因为听信了小二哥的话,又因为昨夜的事,便觉认定穆赋云拿了自己簪子。
因为急着寻回簪子,又见她只是一个瘦弱清秀的小女子,五公子便想吓她一吓,让她乖乖交出来便罢了。
谁知道,穆赋云没被吓倒不说,还坦荡无畏得很!
曼曼见穆赋云生了气,便接着斥道:“公子可不要血口喷人!公子昨夜在这里闹,我家小姐看不过去,确实打了公子一巴掌,可也是公子活该。至于什么玉簪子,我家小姐压根没见。”
小二哥连忙道:“我从厨房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位小姐打了公子。在那之后,就一直没见什么玉簪子……”
掌柜与打杂道:“我们听到公子呼喊从后堂过来时,也没见公子身上有什么簪子。”
都说在那之后没见,可不就在是说玉簪子是在那之前丢的!
穆赋云气得混身发抖,咬牙冷笑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意思,都是在说我是一个偷玉簪的贼吗?”
她不说众人还不觉得,竟是他们一群大男人,正为难她们这两个小女子。
五公子倒又有些过意不去,待要就这么算了,想想丢的不是旁物,而是那枝玉簪子,便道:“你交出来便好!”
“谁稀罕你的破簪子,我压根没见!”穆赋云声色俱厉,“曼曼,不必结帐了,咱们走!”说着,便要往外走。
唐原领着其它四名锦衣人往门口一挡道:“我家公子若找不到玉簪子,谁也别想走!”
曼曼登时大怒,气得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你们是什么身份,竟还敢扣人吗?”
唐原轻蔑一笑道:“我家五公子就是王法。”
曼曼俏脸通红,冲到门口便扬声唤:“穆诚,穆诚,有人欺负小姐,你死哪里了,快进来!”
唐原冷笑道:“凭你们叫谁来也无用,唯有把玉簪子交出来这一条路可走。”
他话音刚落,穆诚也听到曼曼喊,拿着马鞭子着急忙从后堂冲了进来,对唐原等人怒目而视道:“小姐,是这些人欺负你?”
可是只他一个,又如何对付得了他们五个佩着宝刀的锦衣人!
穆赋云倒怕真动起手来,让穆诚白白吃了亏,便吞下一口恶气,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你的玉簪子我确确实实没见。我既不缺簪子用,也犯不着拿了它跟你赌气。即便我赌气拿去了,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不拿出来吗?”
“可我已到处找过了,并不是丢在哪里。若非你拿了,簪子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穆赋云道:“既不是我拿的,便不关我的事。我还有要事,还请公子不要阻拦……”
说罢又要走,唐原等人是常跟着五公子,深知那枝丢失的簪子对五公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见他没说放行,仍是挡着去路,生恐被迷惑而放走一个偷簪子的贼。
穆赋云怒极反笑,斜睨着五公子道:“到底是什么金贵的簪子,不如我给公子银子,公子再去买个几十枝,好不好?”
五公子听了她之前的话,本也觉得不该再为难她,可偏偏又听她说了这些话,凤眸里突然燃起了火,猛然逼近,怒声道:“你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敢在这里胡说!一万枝簪子也比不上我那一枝!若是你拿着,趁早给我交出来,否则叫我找到,我必然砍了你这女贼的手!”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闷雷般滚滚而来。
那高大的身材、飞扬入鬓的剑眉还有暴亮的凤眸,更好似漫天乌云直压下来。
穆赋云不禁浑身一抖,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穆诚大惊,一马鞭甩过去道:“你这暴徒,简直找死!”
然而这一鞭还未落到五公子身上,唐原等人就已一涌而上,将他按住。
众人惊叫一声,便像是死了一样沉寂,害怕着下一刻自己会被“闪电”咔嚓一声劈死!
穆赋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半晌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若是查明,你冤枉我了,该怎么办?”
五公子走近一步,坚定地道:“我猜……我没有冤枉你!”
穆赋云只觉得自己正被架上火上烤,火太大了,自己也成了红碳,怕是沾着什么都会给点着。
她后退几步,狠狠地望着他,冷笑着点点头道:“你这个蛮横无礼、事非不分的混蛋,我这就让你知道你有多有眼无珠!”
她竟然还敢骂他?!
众人都惊得张开了嘴巴。
“小姐……”曼曼在心底惨叫一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
穆赋云却丝毫没有察觉,要转过身,却一下子撞到曼曼,主仆二人险些跌在一块。
“你要怎么证明?”五公子只惦记簪子,倒不在乎她这声骂。
“我会替你找到偷簪子的人,到时候,我要你跪下向我赔罪!”穆赋云眼眸一扬,本是一对杏眼,却有凤眸的凌厉。
唐原立刻道:“小娘子,莫要猖狂,我家公子的跪,你可担不起!”
穆诚早已忍不得,冷哼一声道:“猖狂的是你们!事非不分,小心遭报应!”
五公子冷峻的脸上倒不见怒色,只是道:“若能寻回玉簪子,怎样都可以。”
“你先让他们,把我的人放了!”
五公子勾一下手,唐原等人便松开了穆诚。
“人我已放了,把簪子交出来吧。”事到如今,五公子竟还以为是穆赋云拿了簪子。
穆赋云也不看他,只是对曼曼道:“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有清醋。若有,给我取一碗过来。”
曼曼昨天去过厨房,知道有原浆精醋可以代替清醋,虽不知小姐是何用意,还是要立刻过去端,却被锦衣人横刀挡住。
穆赋云斜五公子一眼道:“给我一碗醋,我便可以找出簪子。”
五公子挥了一下手,锦衣人收回刀,放曼曼去取醋。
那原浆米醋乃是用上等的糯米在坛内发酵一个半月,便直接取出。因省去了淘澄、添加香料等步骤,那醋液清亮,略略泛点黄意,里面还漂浮一些白色米浆子。
众人不知她意欲何为,都不禁伸着头过来看米醋,仿佛那是稀罕物。
穆赋云却只是将醋静置在那里,而后问五公子:“方才我听到你说,那枝玉簪子是你用来簪发,固定玉冠的。那你常用罗芙花煮的水洗头发吗?”
这种事他何曾会留意,断然道:“这我哪里知道。”
穆赋云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平素必然养尊处优,事事都有人替他料理好,已知他会这么答。
因此她只当他答了声“是”,继续道:“这位公子素日里总是用罗芙花熬的水洗发,玉簪常在发间,少不了沾些罗芙花的花油。这清米醋原本无色,可若是沾上了罗芙花油,哪怕一丁点,也会泛出紫色来。”
那米醋静置了片刻,米浆子沉到底部,穆赋云便将上层清亮的醋液掬一些在手心,双掌合十略搓了一下,而后扬起双手让众人看自己掌上残存的醋液,道:“醋到了我手上,仍是清的,便可证明我从未拿过那簪子。”
不待众人反驳,她又继续道:“如此这般,众位必然不信,那就在五公子手上试一试。他头发上满是罗芙花油,又或者拿过簪子,手上必然也会沾上,清醋一定变色。”
五公子倒十分好奇,便将双手伸到她面前,好让她往自己手上倒醋。
穆赋云心头厌恶,将头一扭,全然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