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海海战
俾斯麦海海战
对美、英在卡萨布兰卡会议上费老大劲儿才做出的决议,之前日本人早有预料。就在瓜岛和巴布亚战役激烈进行的同时,11月3日、4日、7日,东京连续召开了3次大本营和内阁联络会议。在7日的最后一次会议上,东京对战争的未来形势做出了清晰判断。其核心内容为,美、英为摧毁帝国的大东亚建设,阻止德、意称霸欧洲,今后必将在各方面更加密切合作。其在太平洋上的反攻业已发起,而且今后将逐渐激化,从1943年后期逐渐达到高潮。
一、美、英将继续与苏联合作,力求消耗德、意的战斗力,同时将努力确保地中海及西亚方面。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美、英将试图以强大兵力发动比以前更积极的攻势,强化自澳洲、阿留申群岛、印度和中国方面对日本的反攻,破坏我海上交通线。目前尤需重视正在进行的南太平洋战事。另外,美、英可能企图在明年之后对帝国本土及占领地要害部分逐渐进行大规模空袭。
二、由美、英方面在欧洲组成大规模援苏第二战线,从其实力尤其从船只运载量不足的情况来看,目前实现的可能性极小,但必将进一步加强援苏物资的供应。
三、美、英必将尽各种手段,极力督促和鼓励重庆对日抗战。重庆的抗战能力虽逐渐减弱,但将相信美、英的最后胜利,仍不会轻易放弃继续抗战的意志。
四、澳洲将越加坚定抗战意志,依赖美国援助,努力增强战斗力,坚持继续对日抗战。
五、印度反英运动相当激化,但因英国的镇压,目前很可能收不到显著成果而被平息下去,印度仍将是英、美对日反攻的重要基地。盟军年内很可能在缅甸发起攻势。
六、苏联目前暂时不会向帝国挑战,也不会向美国提供基地。但视德苏战争和日美战争的发展以及双方军事力量状况,并非没有改变的可能。
会议认为,美国战时兵力可维持在600万人左右,目前人力资源充足。而英国本土人力资源已达极限。至少在今后两三年内,美国战争能力因军备和军需生产能力的飞跃提高将得到增强。随着美国造船能力的上升,1943年下半年以后,美、英综合船舶的拥有量将逐渐增加。可以看出,本次东京对形势的判断基本正确,结论与美、英的卡萨布兰卡会议形成的决议大致吻合。
1942年最后一天的御前会议上,除做出弃守瓜岛的痛苦决定,裕仁要求大本营陆海军部调整现有战线,为今后作战占领适当战术要点:所罗门群岛方向确保新乔治亚岛、圣伊萨贝尔岛以北区域及俾斯麦群岛;新几内亚方面迅速加强莱城、萨拉莫阿、马丹和韦瓦克等战术据点,为下一步重启攻占莫尔兹比港的作战做好准备;确保战略要地拉包尔的绝对安全。
根据御前会议形成的决议,1943年1月4日,东京大本营做出决定,所罗门群岛方面暂取守势,而在新几内亚东部采取攻势。同日,东京致电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和第八方面军司令官今村均,要求撤守瓜岛和布纳一线,采取“确保要域”的防御战略,作战重点逐渐转至右翼新几内亚东部地区,粉碎麦克阿瑟西南太平洋战区的反攻。以拉包尔为中心构筑防线,全力固守两翼前哨要地,主要包括所罗门群岛中部、北部,以及莱城、萨拉莫阿、马丹等要点,以作为今后一系列作战的根据地。换句话说,东京确保东南方面的方针丝毫未变。裕仁特意叮嘱参谋总长杉山元:“务必对你们的作战计划考虑再仔细些,不能让莱城和萨拉莫阿成为另一个瓜岛!”
既然瓜岛决定放弃而新几内亚准备加强,参谋本部迅速改变用兵方向,原拟增援瓜岛的陆军第二十师团、第四十一师团全部改派新几内亚方向,其运输任务由海军承担。最先到达拉包尔的第五十一师团被划归安达指挥。原来空壳子的第十八军变戏法似的有了3个师团,安达可谓鸟枪换炮,旧貌换新颜。但第五十一师团原驻中国广东地区,第二十师团驻朝鲜,第四十一师团驻中国山西太原一带,绝非一时半会儿就能来到。由此看出,盟军在太平洋上的反攻相对减轻了中国战场的压力。根据上述部署,安达很快制订了“八十一号作战计划”:第五十一师团部署在莱城、萨拉莫阿地区,第二十一师团前往马丹,第四十一师团则驻扎韦瓦克。
为抢先占领上述要点,1942年12月16日,安达派第五师团第十一步兵联队第三大队前往韦瓦克,第二十一联队第三大队和第四十二联队第二大队前往马丹。两支先头部队均顺利登陆,等待后续主力部队的到来。美国海军此时正忙于瓜岛陆战一师的换防,并未对新几内亚给予太多关注,只有部分潜艇参与了对日军的阻击。
12月18日,日军第十八战队旗舰“天龙”号轻巡洋舰遭到美军潜艇“长鳍金枪鱼”号伏击,2条鱼雷命中舰体中部,“天龙”号挣扎了2小时后沉入海底,舰上官兵大多游泳上岸。虽然只是一艘1919年下水的老舰,但因盟军在新几内亚一带并无主力战舰,“天龙”号无疑充当了“廖化”的角色,成为这一水域横行霸道的“巨无霸”。“天龙”号被击沉,不仅导致第十八战队12月24日就地解散,战队司令官松山光治也被免职,调任馆山炮术学校校长。
随后,日第十八军在1943年初组织的两次大规模增援行动均取得成功。1943年初,青木重诚中将率第二十师团主力乘海军高速运输船在轻巡洋舰“大井”号、“北上”号的护航下离开釜山,途中短暂在帕劳停留,1月19日抵达巴布亚半岛东北海岸战略要地韦瓦克。随后,阿部平辅中将第四十一师团先头部队第二三九联队从中国青岛出发,乘坐海军高速运输船于2月12日从韦瓦克登陆后前往马丹。该师团主力5月才运抵,是第十八军最晚到达新几内亚的部队。因为盟军飞机尚无法威胁到新几内亚岛西部,日军两次运输行动进展顺利。登陆后的日军立即开始修建机场。由野战部队充当工兵,这在日本陆军还是首次。海军第二根据地部队也随第二十师团在韦瓦克登陆,担负起海军基地的防务。
早在1942年3月7日的“SR作战”中,南海支队下属第一四四联队堀江正第二大队,与吴镇守府海军特别陆战队一部,在井上成美第四舰队的配合下,占领了新几内亚北岸军事重镇莱城和萨拉莫阿。明知不敌的当地少许澳大利亚守军,撤至山中采矿小镇瓦乌据守,随后依托当地一座简易机场获得补给。堀江并未花大力气“清剿”澳军残部,他认为,一旦日军拿下莱城以东240公里的布纳,位于两地之前的这个小村落将不攻自破。堀江随后率军返回拉包尔,准备参加主力部队对莫尔兹比港的“MO作战”,当地防务由第十七根据地部队的1200名海军士兵承担。
1942年4月,澳大利亚陆军部为监视日军在莱城和萨拉莫阿的行动,决定在瓦乌组建一支代号为“袋鼠”的游击队。这支部队包括新几内亚志愿步枪营和新加入的第五独立连,共有兵员400名,游击队队长是诺曼·弗莱少校。他们的任务是对当地日军进行监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展开有限攻势,骚扰并摧毁敌方军事设施。
1942年5月珊瑚海海战之后,麦克阿瑟和布莱梅开始筹划对日军的反击。为策应主力部队在布纳的行动,麦克阿瑟命令“袋鼠”部队对莱城和萨拉莫阿的日军实施突袭,夺取机场。5月23日,美运输机将奎恩少校的澳大利亚第五营一部运抵瓦乌,以加强“袋鼠”部队的实力。
6月初,盟军侦察机发回的情报显示,莱城有日军约2000名,萨拉莫阿有日军约250名。6月29日,“袋鼠”部队对莱城外围的希思种植园和萨拉莫阿进行突袭。对种植园的攻击以澳军的失败告终,指挥官奎恩在战斗中阵亡。但对萨拉莫阿的袭击取得成功,澳军声称击毙日军上百名,缴获部分装备和文件。次要战场的零星战斗引起了日军的重视,驻拉包尔的日军第二十五航空战队多次出动战机,对当地日军实施支援并空袭攻击机场的“袋鼠”部队。因双方兵力均不够多,谁都无法一口将对方吞下去。
以产金著称的瓦乌小镇,距萨拉莫阿仅60公里,附近有一座小型机场,还有越过欧文·斯坦利岭通往新几内亚南岸以及曼巴莱、科科达的小路,对将来准备再次进攻莫尔兹比港的第十八军来说,是必须占领的战术要点。从防卫莱城和萨拉莫阿的角度来说,这里绝不容有澳军存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发现盟军试图在瓦乌采取行动的安达迅速做出决定,要在盟军兵力得到加强之前,夺取瓦乌,全歼当地澳军部队。
1942年12月28日,安达以第五十一师团第一〇二联队两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炮兵大队为基干组成支队。因为支队长是师团步兵指挥官冈部通,此支队按惯例被称作冈部支队。冈部的任务是增援莱城并夺取瓦乌。增援行动将得到坂花义一中将第六飞行师团的空中支持,战役代号“第十八号作战”。
1943年1月5日夜,冈部支队乘5艘运输船,在驱逐舰“浦风”号、“谷风”号、“滨风”号、“矶风”号和“舞风”号的护航下,驶出了拉包尔军港。
1月7日清晨,航行中的船队被一架盟军侦察机发现。肯尼先后派出37架次飞机实施跟踪,与护航的日军飞机发生零星交火,宣称至少击落日机6架,可能击伤另外4架。但当天他们对运输船队的7次进攻遭到了零式战斗机的拼命拦截,没有一架飞机能飞抵船队上空投雷投弹。当天的唯一战果,竟然来自一架“卡塔琳娜”,这架飞机在夜间投弹,误打误撞,击沉了运输船“日龙丸”号,日军第三大队损兵361人,另外117人被潜艇“伊-25”号救起。
1月8日,盟军发起了多达13次攻击,每次派出的飞机从1架到20架不等,出动机型包括A-20、B-17、B-24、B-25、B-26、“英俊战士”、P-38和P-40,可谓五花八门,但也仅使已完成卸载的运输船“妙高丸”号搁浅沉没。
冈部支队主力4000人成功登陆莱城。虽然在登陆过程中遭遇空袭,略有损失,冈部依然决定按计划攻占瓦乌,清除近在咫尺的威胁。综合各方面情报,冈部轻率地认为,盟军在瓦乌一带只有400名缺乏重武器的散兵游勇,自己两个大队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他决定穿越萨拉莫阿到瓦乌道路西侧的密林,发起突袭。
1月16日,冈部率两个步兵大队离开萨拉莫阿,开始沿当地著名的“黑猫小径”向瓦乌隐秘挺进。
进攻部队穿越原始森林耗费了大量时间。因缺乏准确的地图,冈部只能依靠磁石辨别方向,摸索前进。当地地形起伏不定,日军时而上山,时而下坡,60公里道路似乎永无尽头。到27日,经过13天艰难跋涉的日军,终于隐秘进至瓦乌机场南侧高地。举目望去,机场似乎近在咫尺。一众日军士兵开始高呼“万岁”:“哈哈,这下机场是我们的了!”
冈部下令28日清晨发起进攻,于当晚率队走下布满树木的陡峭山坡。但地形错综复杂,次日早晨别说到机场,就连山脚都没能走到。为躲避盟军战机的侦察,匆忙遁入丛林的日军各部很快失散,密林中到处飘荡着日军的叫喊声。
冈部决定当晚行进,翌日清晨发起进攻。因为地形不熟,当29日清晨下山后,冈部发现,原来发现的机场只是一片平原,真正的机场还在西方4公里之外。两天的延误让日军丧失了取胜的最后希望。
通过破译日军电报,结合第五航空队对冈部支队海上进攻的情况,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部清楚一支实力不俗的日军已经登陆莱城,他们下一步的进攻目标毫无疑问就是瓦乌。仅凭当地“袋鼠”部队,瓦乌肯定是无法守住的。麦克阿瑟立即召集了作战会议。
参谋长萨瑟兰少将认为,弹丸之地瓦乌不值得兴师动众。但肯尼中将恰恰觉得这地方一定要守,日军一旦占领瓦乌,将与萨拉莫阿和莱城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未来作战困难就更大了。作为航空兵司令官,肯尼更看中瓦乌机场。他向麦克阿瑟建议,用以前的老办法把增援兵力空运过去。
麦克阿瑟采纳了肯尼的意见。鉴于布纳作战已经进入尾声,布莱梅下令驻米尔恩湾的澳军第六师第十七旅火速增援瓦乌。
1月4日,莫腾准将的第十七旅先由米尔恩湾空运至莫尔兹比港,再由此地陆续转运瓦乌。
1月10日到19日,第十七旅先头部队第二营陆续运抵瓦乌。随后一周,天气恶劣,兵员及物资空运无法进行。
1月23日,布纳之战以盟军的胜利宣告结束,肯尼的全部运输机都能用于瓦乌方向。
1月30日下午,冈部支队发起的首次进攻被夏洛克上尉的第二营用机枪和迫击炮击退,夏洛克本人在战斗中阵亡。
次日,日军成功攻入机场一角,情况一度危急。澳军增援部队几乎是跳下飞机就立即投入激战。他们在日军距机场尽头不到400米处顽强将敌军击退。
1月29日,盟军运输机飞行57架次,成功将第七营运抵瓦乌。30日,运输机飞行66架次,除兵员之外,还送来了两门25磅炮和688发炮弹。1月31日,运输机飞行77架次。2月1日,运输机飞行53架次。
1月28日到2月1日最危急的4天内,莫尔兹比港第三七四运输机大队共出动253架次,成功将澳军第十七旅和500吨物资运抵瓦乌。因天气变幻莫测,不是所有运输机都能顺利着陆。旅长莫腾准将飞了3次,才勉强降落在瓦乌机场。
2月1日,驻瓦乌澳军部队增至3200人,首次对冈部支队形成了人数优势。日军右翼随时有被澳军迂回包抄的危险。因预计瓦乌唾手可得,冈部出发时并未携带多少粮秣,经数日激战,日军弹尽粮绝。战至4日,冈部承认失败,下令撤退。战斗中,澳军伤亡349人,声称击毙日军753人。
从1月28日开始,拉包尔第十八军司令部就与冈部失去了联系,安达只能焦急地等待前方发回的消息。2月6日得到的报告是前线久攻不克,冈部准备率部撤退。即使此时瓜岛第十七军的撤退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拉包尔还是派出10架零式战斗机飞抵瓦乌支援冈部,但显然为时已晚。
2月13日,安达下令冈部摆脱澳军后撤。立足未稳的澳军并未发起追击,饥肠辘辘的日军这才狼狈逃回萨拉莫阿。
安达试图以莱城和萨拉莫阿为后方基地,以瓦乌、曼巴莱为一线,构筑攻守兼备防御体系的愿望彻底落空。因为盟军牢牢守住了瓦乌,单纯固守前方的曼巴莱已毫无意义。此前,冈部曾派出两个步兵中队到曼巴莱,接应南海支队和独立混成第二十一旅团从布纳和萨纳南达撤出的溃兵。安达下令上述部队放弃曼巴莱,于3月上中旬陆续撤回萨拉莫阿和莱城。
布纳战役结束之后,盟军下一个攻击目标毫无疑问将是萨拉莫阿和莱城。由于进攻瓦乌失利,这里已变成了日军的第一线。目前在那里驻守的除兵败瓦乌的冈部支队,还有从曼巴莱撤回的南海支队、第二十一旅团2000余名残兵,他们大部分是伤病员,只有500人还有步枪等轻武器。指望这些部队守住莱城毫无希望,安达最紧迫的任务是尽快将驻拉包尔的第五十一师团主力送往莱城。
2月9日,陆军第八方面军司令官今村、第十八军司令官安达和海军东南方面舰队司令官草鹿、第八舰队司令官三川召开了联席会议,协商第五十一师团主力的输送问题。三川提出,由于未能完全取得新几内亚一带海域的制空权,部队沿海路直接运往莱城凶险异常,遭受盟军空中打击的可能性极大,全军覆没的可能性都是有的。草鹿进而提出,将部队先送往马丹,再由陆路前往莱城,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陆军不赞同。马丹距莱城路途遥远,其间几乎无路可走。之前从萨拉莫阿到瓦乌60公里路程,冈部支队就走了13天,那么从马丹到莱城超过500公里,第五十一师团走完还不要几个月?那时恐怕不是增援,而是攻城了。陆军提出,先前两个师团及冈部支队的成功输送说明,经周密策划和严密护航的运输船队,完全有可能突破盟军的海空拦截,成功登陆。
经过瓜岛作战,日本海军总算知道了护航的重要性。从地图上看,从拉包尔到莱城直线距离仅900公里,运输船航速最高9节,走完这段航程最少需要3天。美军瓜岛的亨德森机场距战场较远,暂时可以忽略。但运输船队途经海域,完全处在新几内亚盟军陆基航空兵的打击范围之内。莫尔兹比港、米尔恩湾、多博杜拉、古迪纳夫岛、瓦乌等基地均驻有大量盟军战机,在漫长的海上旅程中,不被敌机发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虽然盟军西南太平洋战区海上力量薄弱,但上述空中力量将对运输船队的安全构成致命威胁。
驻拉包尔的气象专家报告说,从2月底到3月初,新不列颠岛以北海域将出现一次持续时间较长的热带风暴,其间,陆基战机无法出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完成向莱城的增兵任务。结合气象专家意见,陆海军经多次磋商达成一致,使用运输船一次性完成增援任务,航线选择新不列颠岛以北,也就是按逆时针方向绕岛航行,以充分借用天气条件。船队起航时间是2月28日23时,预定3月3日16时30分抵达莱城。3月4日天亮之前完成卸载,船队立即掉头返航。
乘船前往莱城的增援力量,包括安达亲自率领的第十八军司令部及直属部队,第五十一师团5个步兵大队,海军第二十三防空部队等部,总计6192人。随行装备、物资包括40门火炮、40辆汽车、弹药、燃料、粮秣,总计2500吨。船队由陆军7艘运输船和海军1艘运输船组成,提供水上护航的是第三驱逐舰战队的8艘驱逐舰。
将这么多人的性命完全托付给天气肯定不行。经今村和草鹿协商,海军第二十一航空战队及“瑞凤”号轻型航母将派出海军战斗机85架、俯冲轰炸机9架,陆军出动第十二飞行团战斗机25架,联手为船队提供空中保护。连航母舰载机都奉命出击,可见日军为了本次输送下了血本。陆海军约定:“无论航行或驻泊,从拂晓到黄昏,船队上空必须保持有战机巡逻。”
这是开战以来,日军一次性为运输船队提供的最大规模空中保护。海军驱逐舰大多参与过瓜岛作战,对盟军空中力量的打击能力心有余悸。
第三驱逐舰战队作战参谋半田仁贵知少佐对未来的航程提心吊胆。根据他的计算,船队安全抵达莱城的希望几乎为零。半田特意强调这不是怕死,而是一种科学的计算。他的说法遭到了第八舰队首席参谋神重德的厉声呵斥:“这是命令,你们做好被全歼的思想准备就行!”神重德指出,附近海域并无美军航母,盟军陆基航空兵打击水面舰艇的能力是非常蹩脚的。
对第八方面军上报的运送方案,东京参谋本部慨然应允,认为“有超过百架陆海军战机护航,当无大碍”。南方军司令部一直颇有微词。刚刚上任的副参谋长稻田正纯少将鄙夷地称:“我方是全程连续护航,使得同一时间参与护航的战机数量不足。相反,敌军完全可以集群而来。”1942年2月,德国海军战列巡洋舰“沙恩霍斯特”号、“格奈森瑙”号和重巡洋舰“欧根亲王”号在空军的掩护下,在白昼成功穿越英吉利海峡。随后就有这样一个统计数字,虽然参加护航的战斗机多达150架,但因飞机和海上舰船存在巨大的速度差异,加之飞机要飞回基地加油挂弹,大多数时间舰队上空滞留的战斗机仅20架左右。德国人将这一结果通报给东京,却没有人认真研究。稻田很可能看过这份报告,结果也印证了他的观点。看来,这陆大军刀组成员、前参谋本部作战课课长真不是浪得虚名。
为压制盟军航空兵,日军在2月20日、21日、22日、27日与28日连续出动战机,对航线附近的盟军机场进行空袭,因投入兵力过少,时值雨季,机场上空乌云遮天,日军的空袭行动收效甚微。
2月28日23时30分,护航驱逐舰率先驶出拉包尔军港实施反潜巡逻。2小时后,3月1日凌晨1点30分,8艘运输船鱼贯而出。运输船在港外编成两列纵队:右侧的“神爱丸”号、“帝洋丸”号、“爱洋丸”号、“建武丸”号组成第一分队;左侧第二分队由“旭盛丸”号、“大井川丸”号、“太明丸”号与海军特种运输舰“野岛”号组成,两列分队间隔2000米。运输船队指挥官是松本辉秀海军大佐。第三驱逐舰战队“荒潮”号、“朝云”号、“时津风”号、“白雪”号、“浦波”号、“朝潮”号、“敷波”号和“雪风”号8艘驱逐舰,在船队前方和左右2000米至5000米负责警戒。
这几艘舰也都是老熟人了,从瓜岛开始就整天冒着枪林弹雨走耗子。原来当年苦练的目的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倒腾买卖。值得特别提醒的是,日本海军三大祥瑞之首的“雪风”号出现在护航队列之中,似乎预示着船队此行的凶险和命运的不可预测。对航途中遭遇攻击,承受一定损失,日军早有思想准备。所有人员、装备和物资的装载都事先经过了精心设计,即使一两艘船出现意外,也断不至于使某种物品发生短缺。
船队指挥官是第三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木村昌福海军少将,悬挂木村将旗的“白雪”号行驶在船队的最前面。木村认为,自己拥有强大的空中掩护,驱逐舰上的水兵个个身经百战,同时天公作美,让船队可以得到恶劣天气的掩护,安全抵达莱城问题不大。
在日本联合舰队中,一脸大胡子的木村,同样属于特立独行的怪异人物。其父近藤壮吉是个律师,因母亲家中无子,才过继给姥姥家,改姓木村。其哥哥和弟弟都是海军军官。受父亲职业影响,木村具有近代法治思想,与那些充满武士道精神的莽夫截然不同。木村在海兵的成绩很糟,在入学120人中排在第八十四位,毕业时更是退到了第一百〇七位,再差估计就要被退学了。其同学中就有之前出镜率颇高的田中赖三、草鹿龙之介及最后负责瓜岛撤退的桥本信太郎。因为成绩太差,木村进海军大学深造几乎无望,晋升将军的希望更加渺茫。
后来,木村担任“鸥”号鱼雷艇艇长,在1923年9月2日的关东大地震时表现出色。当天是周末,大部分军官都上岸潇洒去了,木村当然也不例外。他看到地震后,火速返回,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驾驶自己那艘150吨的鱼雷艇,在东京和横须贺之间往返救人。当时东京湾遍布垃圾,余震不断,但木村操艇在海面上来回穿梭,游刃有余。据说当时不少高官显贵都是乘坐木村的鱼雷艇撤离的,他因此捞得许多好名声。
木村于1937年晋升大佐,两年后出任巡洋舰舰长。战争爆发时,他是重巡洋舰“铃谷”号舰长。在随小泽治三郎的南遣舰队执行孟加拉湾破交战时,木村的猎物主要是盟军的商船。与其他人不同,木村的办法是恐吓对方船员离船,然后开炮将船击沉。对方船员不离船绝不开火,更不向载人的救生艇开炮。这在嗜杀成性的日军中的确少见。幸运活到战后的木村,自力更生,开办盐厂,当了厂长。
第十七军司令官安达选择乘坐“时津风”号,第五十一师团师团长中野英光及司令部成员选择了诡异的“雪风”号——借“雪风”号的光,这些人几乎都幸免于难。运输船速度太慢,危险太大,日军所有高级将领都选择了乘驱逐舰前往。船队以可怜的9节航速逆时针驶往格罗斯特角。为躲避可能遇到的盟军侦察机,日军选择沿新不列颠岛北部海域航行,以借用即将来临的热带风暴作为掩护。从拉包尔起航之后,船队借助夜幕掩护,在狂风骤雨下向西南方向航行。昏暗的天色下,狂风掀起的巨浪让船队在海上时隐时现,骤雨导致能见度极低,更让木村对完成任务平添了几分自信。
对日军增援莱城的举动,麦克阿瑟早有觉察。2月中下旬,盟军远程侦察机发现,拉包尔军港大量船只正在集结,新不列颠南部盖斯马塔机场的日军航空兵也在进行战斗准备。2月19日截获的无线电情报表明,日军很快就将沿海路大举增援莱城。凭手下孱弱的海军力量拦住日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此,也只能依靠肯尼实力不断增强的第五航空队了。
2月25日,麦克阿瑟叫来了肯尼。肯尼猜测,如果天气不好,日军船队将在3月第一周出航。麦克阿瑟问他是否要取消其他一切军事行动,集中力量阻截日军运输船队。肯尼回答,“除继续保障将供应品运往瓦乌和多博杜拉以外”,自己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
此时,盟军西南太平洋战区的陆基航空兵,由肯尼中将的美国第五航空队和比尔·格林上校的澳大利亚皇家空军组成,超过400架战机分驻莫尔兹比港、多博杜拉、古迪纳夫岛、瓦乌和米尔恩湾等机场群。遗憾的是,其中大部分战机设计之初均以对地攻击为主。澳大利亚皇家空军“英俊战士”和“波弗特”虽然可以实施鱼雷攻击,却因数量太少且训练不足难以独挑大梁。此前,日军冈部支队成功登陆莱城,令发誓要切断拉包尔与新几内亚航线的肯尼火冒三丈,他同时也觉得脸上无光,何况还要面对老麦这样吹毛求疵的上司。
肯尼并未因此泄气,他麾下的第五航空队充满了创新精神,他们以不断改进和提出新战术著称——这也正是肯尼的可贵之处。经过多次钻研,肯尼和参谋人员找到了失败的症结所在。大家一致认为,进攻效果不佳的主要原因是战机受日军护航飞机和高射炮火威胁,不得不在高空至少是中空发起水平轰炸,从而导致命中率极低。此外,参战飞机数量较少,使日军舰船能够从容进行规避。如果使用大部队集中攻击——就像邓尼茨的“狼群”在大西洋猎杀盟军舰船一样——将足以对日军的运输船队构成致命伤害。
开战以来,美国陆军航空兵一直使用高空水平“精确”轰炸。他们声称,依靠精准的诺顿瞄准器,可以将重磅炸弹从7000米高空投到一个泡菜坛子里。但经历多次战斗,他们自己都对上述说法嗤之以鼻。事实证明,这种“精确”轰炸命中率极低。为提高轰炸的准确性,肯尼认为可以尝试一下低空“跳弹战术”。
当年肯尼在陆军航空兵研发部任职时,曾了解到英国飞机在大西洋战役中使用过这种轰炸模式,并已取得了一些经验。对这种战术的基本原理,肯尼后来回忆说:“它是在距敌舰几百英尺远的地方,从距水面50英尺的高度投下安有5秒延迟引爆装置的炸弹,它会依靠惯性在水面跳跃前进,最终击中目标。由于有几秒钟的延迟时间,炸弹爆炸时就会将敌船侧弦或船底炸开,从而导致其沉没。这也意味着飞机投弹时要尽可能远离敌船,防止被攻。”
通俗点儿讲,就是我们孩童时期玩的一种游戏叫“打水漂”。与以往的高空水平轰炸相比,用这种方式投出的炸弹命中范围由一个点变成了一条线。同时低空投下的炸弹让敌军舰船缺乏足够时间转舵躲避,因而可以获得更高的命中率。但是,这种跳弹攻击要求飞机飞得很低,在近距离投弹时,机组人员需要有极大勇气去面对敌舰的防空炮火。在前往澳洲任职途中,肯尼和助手保罗·冈恩少校已就这种战术的可行性和优缺点进行过讨论。两人一致认为,实施这种攻击的前提是,必须采取有效办法对敌舰的防空炮火进行压制。
在南太平洋的斐济,肯尼和冈恩曾用1架B-26以珊瑚礁为目标进行了跳弹轰炸实验。当他们抵达布里斯班时,肯尼命令冈恩去指挥装备B-17飞行堡垒的第四十三轰炸机大队第六十三中队,训练飞行员用跳弹战术攻击舰船。虽然战术被证明行之有效,但大块头的“空中堡垒”明显不是一种适合这种攻击的飞机。B-17机体太大,不够灵活,而且机首仅配备了一挺机枪,在低空轰炸过程中极易受到防空武器的反击。肯尼需要另外寻找一种武器用于实验新战术。
当时盟军装备的所有飞机都不太符合这一标准。为尝试新战术,必须对飞机现有武备进行改造。肯尼将任务交给了绰号“老爹”的保罗·甘上尉——他以有悖正统、创新的飞机维修方式被称作“超级试验机爱好者与全能维修工”。
作为一名现役陆航地勤军官,甘曾是一名前海军飞行员。他在战争爆发前就已退役,作为一名民航技术员在夏威夷工作。战争爆发时,他担任菲律宾航空公司的总经理,和家人一起居住在马尼拉。就在日军偷袭珍珠港的第二天,甘以陆军航空队上尉军衔恢复现役。幸运的是,他并未成为日军的俘虏参加那次死亡行军,而是在菲律宾沦陷之后成功撤出。他的妻子和女儿仍滞留在日军占领下的马尼拉,但都幸运地活到了战后。
贝尔飞机制造厂在向军方提交的报告中这样描述甘:“精力充沛,能力出众,能够对飞机提出前所未有的修改建议。”从1942年夏天开始,甘在布里斯班鹰庄机场负责试飞工作,主持对A-20攻击机进行改造。为了能够进行低空扫射,甘在飞机的机首部位加装了机枪。A-20的改造成功使肯尼新战术的设想成为可能。之后肯尼给了甘几架B-25——当初杜立特空袭东京使用的那种飞机——让他在这种轰炸机上进行类似实验。甘破天荒地将飞机下部和机尾的8挺12.7毫米机枪拆除,在机身前部安装了10挺这种机枪——4挺在机首、两侧炮塔分别2挺、顶部炮塔2挺。因新增武器导致飞机前部过重,为实现机身平衡,甘在后部加装了一个200加仑的附加油箱。最后,甘还对顶部炮塔机枪进行了改造,使之可以锁定保持向前发射的状态。上述改装完成之后,甘将飞机交给汤斯维尔基地第八十一补充训练大队试飞,并根据试飞情况做了一些小改进。
如此,B-25最新改造型B-25C-1横空出世。到2月初,第五航空队已完成了十几架飞机的改装,足够装备一个完整的轰炸机中队。第三轰炸机大队第九十中队最先装备这种改造的“米切尔”,中队长埃德·拉纳少校开始学习跳弹战术。为完成新飞机的试飞和量产任务,甘和飞行员每天工作长达12~18小时。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盟军在1943年前3个月共改造出30架新型B-25C-1。另外,甘还在澳大利亚空军的“英俊战士”上加装了4门小口径火炮和6挺机枪。随后,第八十九轰炸机中队A-20机组成员也受命进行新战术的训练。
经过一系列改进探索,盟军终于形成了新的协同攻舰战术。其基本做法是,先由“英俊战士”从低空扫射,然后B-25与A-20协同,一边从低空扫射,一边实施低空轰炸。为分担低空攻击队的压力,“空中堡垒”将同时从3000~4000米高空实施水平轰炸。
方针既定,盟军飞行员开始按照新战术展开紧张的魔鬼训练。莫尔兹比港外纳缔亚暗礁上搁浅的英国废弃船只“普鲁特”号成为最好的训练靶舰。因采用实弹高强度训练,两架飞机被自己低空投下的炸弹炸伤,另一架在低空俯冲投弹时未能及时拉起,不慎撞上桅杆坠毁,机组3名成员无一幸存。虽然遭受了意外损失,拉纳少校还是向肯尼报告说,他的飞行员是一群“值得骄傲的人”,并保证他们在未来行动中“绝不会失败”。
后来,肯尼说:“我看到他们在对船只残骸进行训练,从不脱靶,那真是完美的攻击。”肯尼说他当时就有一种预感,“日本人将在这种新奇的攻击下付出惨重代价”。
B-25C-1在大部分指标上超过了A-20。因为加装了副油箱,它有比A-20更长的航程、更多的载弹量、更强的火力,不足之处是增加了一名成员,重量增加导致速度有所降低。但是,经过短期训练,飞行员还是很快适应了这种变化。
试飞期间,飞行员还发现了一个绝招:在近距离攻击敌舰时,一边用机枪扫射,一边来回踩方向舵,让飞机在做蛇形运动的同时进行投弹,可以大幅降低被敌舰防空炮火击中的概率。这一做法很快成为低空轰炸的窍门。但是,新难题很快就出现了,普通炸弹投出后会立即引爆,意味着飞机低空投弹后很可能被伤及。第二十六军火连本杰明·汤普森上尉对M106炸弹引信进行了改装,换上了有延时爆炸功能的新引信。第四十六军火连受命24小时连轴转制造新式引信,以保证部队的实战需要。
到2月初,盟军新战术的演练已开始从单机发展到双机或多机组编队协同。得知日军一支大型船队即将前往莱城的消息之后,队员练得越发起劲儿。大家都憋着一肚子气,欲借这次机会为“陆军航空兵攻击水面目标非常蹩脚”的说法正名。肯尼甚至下令,减少对拉包尔和莱城的例行空袭,让飞行员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训练:“地勤人员工作起来就像疯子,他们必须保证每架飞机状况良好,因为我们随后可能出发攻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在实战中检验新战术的有效性了。”
接到日军船队大举出动的消息之后,肯尼和助手恩尼斯·怀特海德准将立即召集参谋人员进行会商。大家判断,日军增援的可能路线有三条:一是全队驶往莱城;二是在维蒂阿兹海峡以北兵分两路,一路往莱城,另一路前往马丹;三是全队驶往马丹从陆上转进。司令部据此制定了三套针对性的作战方案。随后,肯尼颁布命令:首先在上述三条路线加大侦察机巡逻力度;其次大部分航空兵力特别是新改造的B-25、双发P-38战斗机立即飞越欧文·斯坦利岭,转场至新几内亚东海岸的几个机场,将高海拔可能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除此之外,所有攻击行动被勒令停止,确保作战前夕全部战机处于齐装满员的最佳状态。
2月下旬,盟军气象部门报告说,未来几天俾斯麦海一带可能出现热带风暴,同时新不列颠岛以南天气晴朗。肯尼和怀特海德据此断定,日军增援行动将很快启动,他们一定会利用恶劣天气来隐藏行踪。在对日军运输船队行驶路线和盟军轰炸机作战半径做出比较之后,肯尼断定,最合适攻击的时间和地点将是“3月第一周任何一天10时左右,地点位于芬什哈芬外海”。狩猎岬被确定为空袭机群集合点。若想达到最佳集中轰炸效果,分散在多个机场的战机必须根据不同距离和飞行速度精确计算,保证在同一时间抵达集合点上空。
2月28日,肯尼向麦克阿瑟做了战前最后一次汇报,说明自己的意图是在距莱城尽可能远的地方发起空袭,如此,处于深海区的日本舰艇一旦沉没,就很难展开有效营救。麦克阿瑟深表赞同:“我想,日本佬这次要倒大霉了。”
双方的天气预报比现在还准。热带风暴的干扰导致盟军侦察机在日军航程的前半段毫无发现。
3月1日14时,驱逐舰“白雪”号发现舰队右前方疑似出现一艘盟军潜艇,迅速出列前往攻击。但那艘潜艇像狡猾的泥鳅,一晃不见了。
16时,当日军船队缓慢行进至霍曼角以北海域时,被美军第三二一中队一架B-24捕捉到了行踪。沃尔特·辛吉斯中尉迅疾向莫尔兹比港发回接敌电报,称发现敌运输舰8艘、护航驱逐舰6艘。
辛吉斯发出的电报同样被日军截获,木村清楚船队行踪已被发现,盟军的空中打击随时可能降临。但自恃有百余架飞机护航,木村依然下令船队按预定航线向前行进。
期待已久的日本人终于来了!接到辛吉斯中尉的电报之后,盟军各大机场瞬间一片忙碌。此时,肯尼麾下有轰炸机207架、战斗机154架,另有轰炸机86架和战斗机95架在澳大利亚东北部的汤斯维尔、库克敦机场集结待命。预定参加本次攻击的有154架P-38、P-40战斗机,34架A-20攻击机、41架B-25中型轰炸机和39架B-17“空中堡垒”,共计268架飞机全部加油挂弹,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将敌舰队位置在海图上标出之后,肯尼发现目前大部分盟军战机尚不具备攻击条件,除了长腿的“空中堡垒”和“卡塔琳娜”。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日舰所处海域天气恶劣,贸然发起攻击,不但收不到预期效果,夜间返航还可能造成意外损失。肯尼于是决定大队人马暂不出击,只派少量飞机对日军船队实施监视并进行骚扰。
当晚,一架执行搜索任务的B-24从1500米高空向日军船队投下了4颗炸弹,按照惯例,无一命中。
1日夜到2日晨,盟军侦察机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一度跟丢了目标。
2日8时15分,另一架B-24透过云隙再次定位了日军船队。虽然敌人尚未进入盟军中小型飞机的攻击范围,但情况紧急,肯尼还是下令重型轰炸机立即出击。
当日军船队行进至格罗斯特角时,美军第四十三轰炸机中队的8架“空中堡垒”从南方呼啸而至。日军护航零战立即进行拦截。肯尼原本安排第九战斗机中队的P-39为B-17护航,但因联络不畅,护航战斗机未能及时到达指定阵位。
8架B-17遭到了33架零战的围攻。当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随后赶到的美军战斗机在作战空域击落日机2架,但8架B-17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6架“空中堡垒”冲破日机拦截,冒着驱逐舰的防空炮火从2000米高度投下了31颗454公斤炸弹。
10时16分,行驶在船队左侧,满载弹药燃料的“旭盛丸”号接连被5颗炸弹命中,第一、第二号舱起火,19分钟后脱离编队,于11时26分沉入大海。船上运载的第一一五步兵联队1500名官兵和步兵炮等装备悉数落水。
“雪风”号和“朝云”号迅速抵前,救起了其中918人。根据木村的命令,两舰随后驶出大队,全速开往莱城,当晚顺利到达目的地,卸下了857名幸存者,包括第五十一师团师团长中野英光及司令部成员。这些落汤鸡个个垂头丧气,但他们已经摆脱了随后那场灭顶之灾。两舰完成卸载,全速掉头返航。
“旭盛丸”号中弹沉没,美军炸弹还命中了第一编队的“爱洋丸”号、“帝洋丸”号和“建武丸”号。“帝洋丸”号受损严重,勉强能随队航行。
2日14时20分,美军6架“空中堡垒”再次来袭。日军护航零战拼命阻击,成功将美机驱逐,船队未遭任何损失。
傍晚时分,日军船队第三次遭到8架“空中堡垒”的轰炸,1颗近失弹导致第二编队最尾处的“野岛”号严重受损。为了迷惑盟军,木村下令船队黄昏前一直沿270度航向行进,装出前往马丹的样子,日落后才转向190度,由长岛以东进入维蒂阿兹海峡。但盟军的飞机实在太多,木村的佯动并未取得任何效果。
当天,运输船队共经受了3轮空袭,日军共出动42架次飞机投入护航,仍有1艘运输船被击沉,其余2艘重伤、2艘轻伤。日军损失零战3架,美军损失“空中堡垒”1架。
因受天气和飞机航程的影响,盟军第一天的空袭还不能被称为完全意义上的多机种联合进攻。这一天的战斗,不过是次日饕餮盛宴之前的开胃甜点。
2日深夜,日军船队穿越维蒂阿兹海峡,进入所罗门海。木村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他没有让船队借着月色全速驶往莱城,而是绕着胡翁半岛兜圈子,将到达莱城的时间设计为3日夜间。“大胡子”木村当然有自己的理由。2日白天连遭空袭,让他感到了盟军航空兵的威胁。如果当晚全速前进,3日清晨即可抵达莱城。但那里日军的空中力量十分薄弱,此时如果盟军发起大规模的白昼攻击,卸载中的运输船队势必全部葬身火海!如果暂时停留在3日白天快速赶路,船队就可以得到新不列颠岛相对强大的陆基航空兵掩护。只要能够挺过白昼,夜间抵达莱城的船队就可以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卸载,次日清晨从容返航。
凌晨1时,“朝云”号和“雪风”号快速赶回,重新加入护航队列,木村心里更觉踏实了一些。
如果盟军依然采取以往大批次、小规模的高空水平轰炸,木村的伎俩真有可能得逞,至少不会有后来那么惨。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木村连夜赶路,第二天白昼遭遇攻击的最坏结果也不过是运输船被全部击沉,但那些位于近海的落水士兵一定有不少人游水上岸,断不至于后来全部落入深海喂了鱼鳖虾蟹。当然,木村事先是不知道结果的。他此时的心情应该和中途岛海战时南云是否立即出动第二航空战队的俯冲轰炸机队相仿。要怪也不能只怪木村和南云,还要怪美国人太狠、太黑、太顽强。
3日凌晨,日军船队继续前行,只有澳大利亚皇家空军第十一中队的一架“卡塔琳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除了扔下小炸弹,偶尔吓唬一下日本人,这架飞机还不时投放照明弹,以确认日本船队存在,不间断地向莫尔兹比港现场直播最新消息。这种老鼠被猫盯着的滋味,让木村极度不爽,又无可奈何。直到3日早晨,一架B-17前来接班,那架“卡塔琳娜”才大摇大摆地绝尘而去。
3日6时25分,首先抵达战场的是来自米尔恩湾的澳大利亚皇家空军第一〇〇中队,“英俊战士”对木村船队发起了3轮鱼雷攻击,仅在最后一轮攻击中将“神爱丸”号击成轻伤。
澳军飞机遁去,东方渐亮。此时,日军船队完全进入美军新型B-25的打击范围。偏偏天公不作美,一直伴随他们的热带风暴在关键时刻向东飘然而去,日军船队赤裸裸地暴露在湛蓝的海面上。
眼看时机已经成熟,随着肯尼一声令下,盟军代号为“暴怒”的攻击行动全面拉开序幕。随着攻击命令的发出,驻莫尔兹比港的90架战机,一架接一架腾空而起,向预定集合点狩猎岬疾驰而去。
据当时参加战斗的飞行员回忆,升空之后,他们见到了“新几内亚自开战以来从未见过的庞大机群”——本次空袭出动战机数量,是南太平洋战区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为压制可能来自莱城的日军增援,22架加拿大皇家空军道格拉斯“波士顿”战机前往莱城发起攻击,行动持续了整整一天。
9时30分,参加“暴怒”行动的所有盟军战机,全部抵达指定海域——莱城以东的狩猎岬上空,一场大规模的海上猎杀即将上演。
9时50分,日军船队发现南方天空中陆续出现了许多越来越大的黑点,130架盟军飞机兵分两路,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眼见盟军战机来势凶猛,“大井川丸”号舰长饭野立即终止了正在甲板上进行的训话,命令水兵撤至船舷,随时做好弃船准备。盟军的攻击尚未发起,日军就如此惊慌失措,看来饭野跟他哥饭桶一样,真是没有白姓饭。
10时整,13架“空中堡垒”在16架P-38的护航下,率先抵达日舰上空,从2100米高空开始第一轮投弹。日军舰船左右躲闪,以避开纷纷落下的炸弹,船队防空阵形被完全打乱。随后出场的是低空掠海而来的13架“英俊战士”。日军迅速以防空炮火进行反击。此时澳军战机恰好飞临美军战斗机下方,偏巧P-39正在抛弃副油箱,准备迎击零战,“英俊战士”只好边躲避头上降落的油箱,边向目标接近。所幸美机抛下的油箱并未伤及友机。因“英俊战士”飞行极低,日军误以为它们将发起鱼雷攻击,纷纷调整航向以舰首朝向来机。此举导致驱逐舰两舷的防空炮威力大减,澳机得以轻松突破防空火力,爬升至攻击高度,向运输船发起攻击。“英俊战士”的4门20毫米机关炮和6挺12.7毫米机枪,朝日舰防空炮位和上层建筑猛烈扫射,日军炮手伤亡惨重,数艘运输船起火燃烧。
一名澳军飞行员形容当时的情景:“我们快速将敌军驱逐舰抛在身后,但他们持续用舰上安装的各种高炮向我们射击,小口径速射炮的砰砰声和大口径高炮的咣咣声不绝于耳。我们甚至可以看到曳光弹组成的火线在飞机周围飞快穿过。一艘运输船进入了视野,起初它看上去很模糊,但随着飞机的高速逼近变得越来越清晰。机首机炮开火的巨大震动如雷鸣一般,震得双脚发麻。同时你可以清楚看到机枪曳光弹组成的火线投射在船身上。经过短暂的沉寂后,橙色火球忽然从船上各处喷涌而出。”
盟军机群终于实现了从不同高度、不同方向对同一船队的协同攻击!几乎同时发起攻击的是埃德·拉纳少校第九十轰炸机中队的25架B-25。其中13架普通型在中空实施水平轰炸以吸引日军防空火力,为12架低空飞行的新型B-25C-1实施新战术创造机会。12架B-25C-1以两机为一组迅速下降到8~30米低空,一边用12.7毫米机枪扫射,一边向海面投射227公斤炸弹。
约翰·赫内布利少校如此回忆当时的情景:“我以我能做到的最低高度飞过装满部队和物资的甲板,我的投弹手投下了携带的2颗227公斤炸弹。其中一颗沉入大海,另一颗在水线之下击中了敌舰船舷。”
罗伊·莫尔中尉说:“机首前向机枪压制了敌人火力,我看见日军士兵成排成排倒下,其余人丢下武器四散而逃。”
船侧舷面积较大,且根据物理定理可以判断此时跳弹的速度几乎等于飞机速度,远远大于鱼雷几十节的速度,因此轰炸取得了极高的成功率。美军本轮攻击投下的37颗炸弹竟然有17颗准确命中目标。
随后投入进攻的是格伦克拉克上尉的A-20机队,采取两机或三机编队进行投弹,投出的20颗炸弹11颗命中。迪克西·邓巴上尉和杰克·泰勒中尉的A-20合力攻击块头最小的“建武丸”号,剧烈爆炸引爆了船上1650桶航空汽油。仅5分钟,该船就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盆,痛痛快快沉入海底,灭火去了。
空袭仅持续了20分钟,盟军飞行员报告,“日军大部分船只不是被击沉,就是严重受伤”。
到中午时分,所有投完炸弹并打完所有机枪子弹的盟军战机,悻悻飞走,回基地重新加油挂弹。
前一天遭遇过空袭之后,日军当然清楚盟军绝不会就此罢休,3日运输队的行程必然凶险异常。这天一大早,拉包尔就派出战斗机为木村护航。盟军攻击开始时,恰值两波日机换班,船队上空的零式战斗机达到了41架。即便运气如此之好,日军依然挡不住上百架敌机从不同方向、不同高度发起的猛烈攻势。此前,日军从未面对过盟军百机以上的空袭行动,在大部分空袭行动中,日军战斗机占有数量优势,拦截10~20架盟军轰炸机不算困难。10时05分,第一批抵达战场的19架零战根本未料到盟军会使用新战术,而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全力对付高空的敌机,忽略了对中低空的防御。在船队上方进行的空战中,盟军声称击落日机20架,自己仅损失3架。
除“建武丸”号10时08分沉没,日军其余6艘运输船全部受伤。屋漏偏逢连夜雨,“野岛”号在快速机动中与船舵故障的“朝潮”号相撞,两舰双双受伤,动弹不得,只能在海面上团团打转。盟军飞行员曾报告说,“有两艘燃烧的敌舰因避让炸弹发生碰撞而沉没”,实际上,两舰当时仍然漂在海面上。
木村的旗舰“白雪”号同样遭到轰炸和扫射。站在舰桥上指挥的木村,其左腿、右肩被机枪弹贯穿,右侧腹部被飞溅的弹片击中,重伤倒地。信号兵立即升起了一面“司令官重伤”的信号旗,被木村臭骂了一顿。他担心此举会影响士气,下令立即升起一面“刚才信号有误”的旗语,消除刚才的恶劣影响。1颗炸弹命中三号弹药舱,诱发的殉爆将驱逐舰舰尾炸掉,导致舰首高高上翘。重伤的木村很快被转移到“敷波”号上。在海上挣扎了一阵之后,“白雪”号于11时05分沉入大海。
“时津风”号和“荒潮”号同样中弹失去了航行能力。来袭敌机远去之后,其余4艘驱逐舰立即上前放下救生艇,打捞海面上黑压压的幸存者。木村知道盟军很快会卷土重来,果真,打捞各舰很快收到了“敌机大编队正快速北上”的不幸消息。木村断然下令“终止救援,舰队暂时向北避退”,带着幸存各舰仓皇逃向莱城。
对木村下达的撤退命令,“朝潮”号上的第八驱逐舰分队司令官佐藤康夫大佐拒绝执行。他向旗舰打出信号,“我与‘野岛’号舰长有约,现在要去救援他们”。佐藤与“野岛”号舰长松本龟太郎私交甚笃,现在他要冒损失军舰的危险去营救好友。此刻显然不是讲哥儿们义气的时候,佐藤实际是在为私交拿一船官兵的生命开玩笑。当他救起好友松本及部分“野岛”号、“荒潮”号的幸存者准备快速逃逸时,预料中的大批敌机已隆隆杀到,对滞留的日舰发起猛攻。盟军炸弹使驱逐舰如同穿行在喷泉中一般,在“朝潮”号舰长吉井五郎、“荒潮”号舰长久保木英雄相继战死之后,佐藤下达了“弃舰”命令。他的好友松本只好再次下海游泳了。可能出于对众多死难者的愧疚,佐藤本人拒绝离舰。与松本握手告别之后,佐藤将自己绑在舰桥上,与舰同沉。
在17架“空中堡垒”、12架A-20、10架B-25、5架“英俊战士”、11架P-38的联合攻击下,日军残余舰艇毫无招架之力。因防空炮火已极度微弱,连美军的“空中堡垒”都在现场模仿B-25进行低空跳弹攻击。16时30分,被接连命中4弹的“神爱丸”号沉没。1颗炸弹在“太明丸”号舰桥和烟囱之间爆炸,船只完全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剧烈摇摆的船体导致甲板上的伤者和死尸相互滚抱在一起,细沙吸附着鲜血到处流动。18时30分,先后被命中4弹的“太明丸”号沉没。19时30分,被命中6弹的“帝洋丸”号也恋恋不舍地沉入水中。
当晚,肯尼命令盟军战机重返现场进行扫尾,对日军救生艇发起攻击。美军飞行员在报告中说:“屠杀持续到深夜,如果还有幸存者躲过了扫射,他们肯定葬身深海,成为鲨鱼的美味。”另一名飞行员报告:“注意,装载200名幸存者的拖船被击沉,再无幸存者。”飞行员查尔斯·豪中尉在报告中写道:“投弹之后,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对所能看到的幸存者及救援人员进行扫射。我在对一艘受损的驱逐舰扫射时,发现一艘救生艇上还有活人。进行大约7分钟扫射之后,救生艇已经倒翻过来。确认上边已经没有人活着,我停止了射击。”
最顽强的当属“大井川丸”号,它白天已经中了8颗炸弹,现在竟倔强地漂在海面上,不愿入水。一旦熬过黄昏,它生还的概率将大大提高。可惜西南太平洋战区不仅仅有空军。
眼看肯尼第五航空队忙得不亦乐乎,卡彭特中将那些微不足道的海军也来捞功。当晚,驻扎在米尔恩湾的10艘美军鱼雷艇闻风而动,其中2艘因碰触水面船只残片受损,率先返航,其余8艘发现了海面上烧成火炬的“大井川丸”号。
水手略感扫兴,但肯定不会手下留情。23时20分,PT-143号和PT-150号各抵近发射了1条鱼雷,干净利落地将“大井川丸”号送入海底,总算从大发神威的航空兵碗里抢到了一块肉吃。随后几天,这些鱼雷艇持续在战场附近游弋,配合航空兵搜索海上漂浮的日军幸存者,毫不留情地用机枪将他们“突突”到深海里去。
盟军心狠手辣,事出有因。肯尼的参谋长唐·威尔逊少将说,3日,当盟军发起第一轮攻击时,伍德罗·莫尔中尉的“空中堡垒”机翼和雷达舱接连中弹,火焰很快吞噬了飞机。9名机组成员有7人跳伞。但日军零战飞行员不肯罢休,用机枪对跳伞人员进行扫射。目睹这一场景的詹姆斯·墨菲上尉愤怒地说:“我要发泄我的愤怒,杀死每一个我可以找到的日本杂种!”
更多盟军飞行员从战争整体角度出发,他们不想打一场君子之战。他们曾从陆军弟兄那里听过许多故事,他们的被俘战友被日军用刺刀捅,然后丢下不管,身上还挂着“凌迟处死”的牌子。实际上,对日军幸存者的扫射在那架B-17被击落前就已开始了。盟军从1年多的战争中体会到了日军的残酷无情。
这一做法看似不太人道。澳大利亚历史学家艾伦·史蒂芬斯评述:“这项血腥而残忍的任务让很多飞行员觉得难受。”但一名澳大利亚皇家空军“英俊战士”的飞行员说,他们乐于执行这项工作。在海中每射杀一名日本人,都意味着陆军战友就可以少面对一个敌人,因为日本人是誓死不降的。
美国战史专家莫里森少将持同样观点:“这是一项残忍的任务,但具有军事上的绝对必要性。日本士兵惯于负隅顽抗、拒不投降,如果这些日本士兵游到岸上加入莱城守军,将增加地面作战的困难。因此在巴布亚,接连一个月成了渔猎开放期,任务是搜捕幸存的日本人。土著如同旧时猎取人头一样到处追捕他们。”
美国民众对飞行员扫射幸存者并无太大争议,他们已通过媒体领教了日军的残忍和冷酷无情。公众援引一位参战军官的话说,“敌人不杀害你,你也不杀害敌人,那是体育比赛,不是战争”。
3日傍晚,从卡维恩匆匆赶来的“白雪”号与幸存驱逐舰会合,并给它们补充了燃料。随后,包括安达在内的幸存官兵被集中转移到“雪风”号、“初雪”号和“浦波”号上,当晚凄凉返航拉包尔。多次要求前往新几内亚指挥战斗的安达再次失望而归,顺带洗了一回免费的海水澡。看来,他的运气比当初洗澡登上爪哇岛的方面军司令官今村差多了。
利用夜色掩护,几艘日舰试图营救更多的落水人员。但当晚海上风大浪急,能见度极低,因忌惮盟军次日的空袭,日舰仅救起少数幸存者即匆匆离去。
安达一行于5日中午顺利回到拉包尔。
随后几天,三川派出多艘潜艇前往作战海域,试图救起更多的人,收效甚微。
此后不久,第八舰队司令官职务由鲛岛具重中将接任,三川弃船登岸,回东京当了航海学校的校长。根据井上成美、栗田健男都是在捅出大娄子后到海兵当校长的经历,猜测三川此次赋闲与俾斯麦海海战的惨败有关。
佐藤的好友、“野岛”号舰长松本侥幸逃出生天。日本媒体对本次惨败闭口不谈,却对佐藤“舍己救人”的“壮举”大加渲染。佐藤因此获特晋两级,升海军中将。命大的松本倒是悠闲地活到了战后。
综合盟军3日的战绩,日军7艘运输船和3艘驱逐舰永远留在了俾斯麦海,仅4艘驱逐舰凭借高速侥幸逃脱——其中只有大名鼎鼎的“雪风”号毫发无损。盟军共投下271颗227公斤炸弹和253颗554公斤炸弹,损耗机炮和机枪子弹23万发。中低空投下的137颗炸弹48颗命中目标,命中率高达35%。而实施高空水平轰炸投下的387颗炸弹仅29颗疑似命中目标,命中率仅7.5%。如果单独统计第八十九中队和第九十中队的跳弹轰炸,命中率达到了惊人的49.1%。
两天的战斗,盟军仅损失1架B-17和3架P-38,13名机组成员战死。其中12人来自被击落的4架飞机。最不幸的阵亡者来自拉纳少校那架B-25。该机完成攻击任务后因故障坠毁,其余人员均跳伞逃生,机枪手成为唯一的阵亡者。
美国战史将这次战斗称为“俾斯麦海海战”,而日本所有出版物中都找不到它的影子。如按发生日期和地点去找,可以发现日本人将这场海战称为“登比尔海峡的悲剧”。他们根本没把海战看成战斗,认为那只是盟军单方面的屠杀。盟军参加本次攻击的全是陆军航空兵,和日军已熟悉的海军航空兵不同,一直被日本人轻视的陆军航空兵这次以全新战术打了日军一个大闷棍。从这天开始,盟军陆军航空兵同样成了日本海军的噩梦。
从4日开始,恼羞成怒的日军展开了一系列报复行动。当天下午,布纳机场遭到日军轰炸,9日遭袭的是瓦乌机场。11日,日军对多博杜拉机场的空袭,造成3架盟军飞机被摧毁在地面上,1架P-40失踪。对这些不疼不痒的反击,肯尼鄙夷地称为“对刚刚被偷走马的马圈”的攻击。
汇总飞行员上报的战绩,共有22艘日舰被击沉。海军提供的数字是12~14艘。但肯尼完全相信飞行员的报告,无论当时还是以后,他坚信自己的部下在俾斯麦海消灭了22艘敌舰和15000名日军。4日凌晨,当有人打电话向他汇报了这一战绩之后,肯尼怎么都睡不着了。他在凌晨3时上楼将麦克阿瑟从酣睡中叫醒,告诉他日军护航船队已被击沉,整整一个师团的兵力被彻底歼灭。同样无比兴奋的麦克阿瑟全盘接受了肯尼的数字。
肯尼回到二楼寓所整理行装,准备随萨瑟兰一起到华盛顿,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游说西南太平洋战区的“埃尔克顿计划”时,麦克阿瑟的祝捷电报到了:“上帝保佑,我们取得了这一重大胜利。谨向各级官兵取得的辉煌胜利致以诚挚谢意与祝贺。这次战斗一定会作为有史以来最全面、最彻底的歼灭战载入史册。我为你们全体人员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当有人对歼敌数字提出质疑时,麦克阿瑟只说了一句:“我信任乔治。”肯尼认为这种质疑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态度”,下令将所有低估日军损失的报告和证据一把火烧掉。麦克阿瑟始终站在肯尼一边,他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一向看不惯的海军:“海军有关人员试图贬低整个事件,因为他们没有参与此事。他们反对陆基航空兵炸沉船只,特别是海军船只,他们认为击沉商船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它们本该由战舰的火炮或潜艇击沉。若是飞机做了这件事,特别是由非海军的飞机做的,那就全都是错误的。”
对麦克阿瑟随后发布的公告,马歇尔同样表示怀疑并要求更正,特别是把击沉日舰的数目降下来。麦克阿瑟义愤填膺,指出战区司令官不应对他的高级军官提供的报告自行调查,那意味着这位指挥员犯了错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解除他的职务,然后找一个更可靠的人来干。马歇尔放弃了自己的主张。
“空军制胜论”倡导者阿诺德对肯尼表示了大力支持,因为他毕竟是真正的自己人,陆军航空兵取得的胜利等于在给他脸上贴金。他向肯尼做出保证,那种质疑今后永远不会发生了。
《纽约时报》等美国媒体将海上一次性击毙日军15000人的喜讯放在了头版头条。著名新闻广播员罗尼尔·托马斯在4日的广播中简洁地说:“从新不列颠岛海岸到新几内亚,海水洒遍了所有日军舰艇和作战飞机的残骸。发生在俾斯麦海域的战斗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大胜利。”肯尼瞬间成为广为传颂的风云人物,他的照片登上了《时代》周刊封面。此前,绝大多数美国人从未听说过俾斯麦海,更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现在它和肯尼的名字一样在美国家喻户晓了。
肯尼的数字明显偏高。日本防卫厅编著的《东南方面海军作战(3)》一书记载:“6912名士兵中,大约3000人丧生,第五十一师团师团长以下851人在莱城登陆,第十八军司令官以下约2700人返回拉包尔。”服部卓四郎在《大东亚战争全史》一书中公布的数字是:“因莱城、萨拉莫阿防守告急而疾驰前来的6900名官兵中,有3664人丧生,2427人返回拉包尔,只有800人徒手抵达莱城。”两份资料公布返回拉包尔的人数存在差异,可能服部未将返航的海军第十二防空队的人员统计在内。无论如何,日军在俾斯麦海的损失都不会有15000人,因为去的就没有那么多。
肯尼将麦克阿瑟的嘉奖电报转发给怀特海德,并在末尾处做了补充:“空中力量在过去的3天里谱写了新的篇章,请转告所有参战人员,我为他们感到骄傲自豪。下一次,我本人也准备引爆1颗炸弹玩玩。”后来,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从来没有一场战斗像这次战斗这样,在一次战斗中使穷兵黩武的国家遭到这么大的损失,而自己只付出了极小代价。”作为和比利·米切尔同时代且信仰制空权论的人,肯尼在写下那段陈述时,心中一定充满了骄傲。在1921年亚特兰大海岸的轰炸训练之后,米切尔就断言:“在陆基航空兵可以到达的区域内,敌方任何水面舰艇都无法生存。”肯尼以“米切尔”命名的B-25采用新战术取得的辉煌战绩,证明他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
此后,肯尼命令再对50架B-25进行类似改装。甘上尉受命回国,对北美公司B-25的后续机型提出一系列改进意见。很快,增强机首火力的新型B-25开始量产,后续还诞生了携带二战最大口径75mm航炮的B-25G、H、J型。
有人欢喜有人愁,运输船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惨重损失给了日军当头一棒。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一悲剧仅仅是一个前兆,盟军航空兵将在扼杀日本海上交通线的战斗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自己竟束手无策!
驱逐舰“时雨”号舰长原为一如此描述当时军中弥漫的低落情绪:“没有比俾斯麦海之战的结果更令人震惊的事情了。对我而言,我开始怀疑日本能否取得最后胜利。在如此令人沮丧的事件中,我们第一次认识到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我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消息传回日本,举国哗然。连裕仁都破例垂询了此事。他要求大本营陆海军部进行彻查并提出对策。两星期后,大本营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东南方面作战部队接到了东京发来的一条命令:“所有官兵必须学会游泳。”
俾斯麦海海战使日军企图以大型船队向新几内亚运送大规模增援变成不可能。此后,日第八方面军只好改用驱逐舰、潜艇、机动驳船等高速或不易被发现的交通工具进行偷运,新几内亚的战略主动权已无可争议地转入盟军之手。正像麦克阿瑟在战后公报中说的那样:“我们决定性的胜利,必将对敌人的战略和战术计划产生重要影响。至少目前看来,敌人的作战行动已经陷入了彻底混乱。”日军不但完全放弃了夺回瓦乌的企图,而且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在新几内亚发动任何攻势,而是构筑防御工事,坐等盟军前来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