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
我是一名僵尸,召唤我的是一位死灵法师,现在他死了,脑袋砍掉后挂在城墙上,风干得像一颗核桃。
说实话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热情、有活力,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一只鸲鹆。他把我从西北边的乱葬岗召唤了出来,还有我的203位同胞一起,作为他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我记得那是个黄昏,我们一共204名僵尸站在墓地面前,七零八落、缺胳膊少腿、老弱病残俱全,不过精神高涨,看上去像是能有一番作为的样子。
我在其中算是情况比较好的,起码有胳膊有腿,而且皮肤光滑有弹性,看上去像是新死不久的样子。这让我十分骄傲,不自觉挺起了胸膛,在他们中显得鹤立鸡群一般。
而召唤我们的死灵法师穿着一身黑色的法师袍,拿着一根乌木杖,杖尖上还有一颗漂亮的绿宝石。他从我们面前走过,由于个子太矮所以故意点着脚,这让他多少有点滑稽,但没有人敢笑,当然,作为僵尸我们也笑不出来。
“你们所有‘人’给我听着,”他尽量做出威严的表情,虽然老实说他有些勉强自己,但他的表情非常严肃郑重,真的好像一位领袖一样,他说,“我会率领你们去征服马尔斯。”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马尔斯是附近的一座城市,毕竟僵尸没有生前记忆,总有一些人对此抱有幻想,认为僵尸是死者死而复生,只是中间过程出了些差错。对此,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那只是骗小孩的童话故事,绝大部分僵尸根本没有思维,更不要说灵魂这种非常高级的东西。
当然,我说了是绝大部分,不包括我,我是有思维的,至于有没有灵魂我还不能十分确定。
很快召唤我们的死灵法师也发现了我的独特之处,他把我从僵尸群里叫出来,给我说我很有潜力,未来说不定可以进化成死灵骑士,所以他决定让我当他的副司令长。
虽然我不觉得管理一群毫无思维能力的僵尸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还是个副职,但我仍然很高兴。
他似乎也很高兴,滔滔不绝讲个不停,从他的故事里,我知道了他是皇家魔法学院的一名很有前途的学生(至少他自称是这样),他和一名美丽的女孩相互一见钟情(至少他自称是这样),但公爵的儿子嫉妒他并且陷害了他(至少他自称是这样),在他顺利给女孩灌下迷药,然后准备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公爵的儿子突然出现,抢走了女孩还把他彻底赶出了魔法学院。
也就是那一刻起,他决心要报仇,所以他要建立自己的亡灵军队,从征服马尔斯开始,然后统一七国,攻克魔界。他要让那对狗男女跪在自己脚下求饶,还要把全世界15-30岁的女性纳入自己后宫。
连自己未来的封号都想好了,因为他要超越有史以来所有的后宫王,所以,他决心管自己叫“后宫帝”。
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志存高远,精力充沛。
他许诺成为称霸大陆成为后宫帝之后就封我为公爵,让我管理一国,我很开心。然后他又说这样子我就可以随便吃人的脑子,我听了又有点不开心起来。因为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认为僵尸爱吃他们的脑子,可能是由于人类觉得自己的脑子很宝贵,因此就认为别的物种也会觉得那东西很宝贵一样,但说句心里话,我认为对很多人来说长没长脑子没有那么大区别。
所以说僵尸爱吃人类的脑子只是一种傲慢的偏见,而且还在暗示作为僵尸我们的牙口不好。
虽然的确僵尸的口腔保健问题非常严重,但作为僵尸,我们事实上根本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更不会排泄,除了不能思考以外,从节能环保的角度看比人类这个物种实在要先进太多了。
这样想着,我对成为公爵的期待也降低了几分,而很快发生的事情向我证明,我的失望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接下来他又说他要给我起个名字,否则称呼起来太麻烦,叫什么他一时没想好,等打下马尔斯再说,这让我又有点高兴了起来。
我说了僵尸没有记忆,而且我的同胞们在爬出土的时候把墓地弄得乱七八糟,导致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墓碑是哪个,因此,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过只要打下马尔斯,我就能有个名字了,我希望是个好听的,既严肃又活泼,高贵威武同时不缺少浪漫风情的出色的名字。
死灵法师整顿一下自己的军队,我们扛着武器,通常是些十字架和墓碑,浩浩荡荡向着城市的方向进发。死灵法师本来觉得行军的时候唱着歌最好,但我的同类显然都缺少表达欲,所以他只能放弃了。我们安静地、坚定地、还有些稀稀拉拉拖泥带水(你必须要考虑有些僵尸没有脚)地走出了乱葬岗。
我们就这样向着马尔斯进发,然后在距离城墙五公里的地方被一小队游骑兵击溃。
他们大概有二十个人,死灵法师刚刚发现他们的身影就被一轮箭雨射成了刺猬,然后在我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他们冲进了我们之中,砍瓜切菜一般将我的同胞一一砍倒,我挥舞着十字架刚准备冲上去,背后就中了一刀倒在地上。
“这一只挺灵活的啊。”我听到背后的骑士这么说,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们很快把僵尸尽数砍倒,面对地上一大摊尸体,议论着。
“一把火烧掉吗?”
“这里离森林太近,明天找人来搬走吧。”
于是他们割下了死灵法师的头扬长而去,留下我躺在尸体之中。
夜晚,我醒了过来,坐在无人的旷野上,面前是数不清的尸体,他们活过,死了,又活了,现在又变成了尸体。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里有没有关于死尸的最大复活次数,但我无暇关心,因为我发现一个更要紧的问题。
我的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