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京都盛宴 第六十章 借诸葛青云为棋
京城西边的广寒山庄,山底围绕着几条热闹的街道,因为每年来广寒山庄的名流不在少数,所以就衍生了周围的经济。
广寒南街上,一个粗大汉子正拉着一辆推车,在推车后另外跟着一男一女,推车上放着三个火炉,火炉上的锅有着丝丝雾气散出。推车行走的极慢,每过一段时间,那名村妇模样的女子便会吆喝一声:“刚出炉的东桥锅盔咯!”
每当妇女吆喝一声,在其一旁比她矮半个脑袋的中年男子,便会稍稍将锅盖揭开一点,让锅盔的香气四溢,吸引行人。
一旦有生意,前面拉扯的粗大汉子便会停下脚步,随后傻傻的笑着。
三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步凡尘、幕姬、以及镇山。到今日,三人已经是在广寒山庄山脚卖“地道锅盔”的第二个日子。第一天三人推着推车先是慢慢走完了广寒东街和北街,今日则从南街开始到西街结束。
因为广寒四街常年人流涌动,陌生的脸孔极多,所以并无人注意到他们。
今日的天气极好,日光温驯而不灼人。
不一会香气四溢的锅盔就吸引了不少游客和居民,其中就有昨日在东街买过他们锅盔的游客。那是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年岁不高,约莫十六七左右,不是京都本地人,其样式倒是符合南方沧澜一带标准。
青年手里有一把鹤纹折扇,扇骨呈墨色,与青年的瘦高形象相互衬托,倒是有几分书生气韵。
先是闻到锅盔的香气,再听见那洪亮的吆喝声,青年这才收起折扇,眼眸闪过一丝亮光,转过头望向那处移动的锅盔铺,脸上带着几许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乔装之后的步凡尘,活像一个中年大汉。他们将每一个接待的客人都在脑海中留了印象,自然是记得那青年昨日买过锅盔,但仍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极为热情的朝着那公子说道:“公子,要不要来一个香喷喷的东桥锅盔,我们家的锅盔绝对的正宗,而且物美价廉。”
青年似乎也不着急买,见步凡尘与自己言语,正好无事,便来了兴趣,问道:“这位老板,不知您家的东桥锅盔的东桥二字来源何处呀!”
步凡尘早就准备了功课,对方的意思无非就是问自己家的锅盔到底正不正宗而已。
随即脸上推着笑容,但言语间颇有几分得意的说道“回公子的话,这东桥二字自然是沧澜江下游的东桥。“
青年轻轻一笑,以东桥方言说道:“老板可曾听过那句:江中游鱼戏青柳,岸上佳人共诗愁?”
步凡尘心里微楞,笑着点了点头,幕姬见此,抢言道:”诶唷!想不到在这京城他乡,还能遇见老乡嘞!来来来,今日这锅盔我请了,老乡你莫要客气。“
“哦!我就说嘛,原来是自家婆姨的老乡,难怪问我东桥嘞!”步凡尘模仿幕姬的口气,用生涩的东桥方言紧接道。
因为装扮是平民的模样,所以步凡尘二人与青年的说话风格不太一样,青年说话很是温和,他和幕姬则是嗓门极大。一来二去,街上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幕姬是东桥本地人的身份,而步凡尘作为幕姬的伴侣,则是离京不远的城郊的本地人,所以对于东桥的方言会说但不熟练。
青年知道了解两人的情况后,难免有些感慨,毕竟东桥那个小地方能走出来人并不多,遇见乡知亦算不易。而他只能算大半个东桥人而已。
青年将视线转向那个拉车的大汉,其眼神里带着询问意思,想问问那个拉扯汉子是不是也是东桥人,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意味。
感受到青年的视线,镇山只是憨笑回应,不曾言语。
幕姬注意到这一幕,急忙解释道:“公子,这位是家兄,不会说话,也是东桥人。”
在幕姬介绍后,镇山笑的更憨了,隐约间两排牙齿都漏了出来,并且嘴里还念道:“阿巴!啊巴!啊巴!啊巴!”
最终青年买了几块味道尚可的锅盔,与幕姬用东桥方言言语几句后便离开了,临走时青年曾留下自己的名字,诸葛青云,母亲是东桥人士,父籍齐郡。
自青年后,周围不少人都认可了三人是东桥来人的事实,在京都之中知晓东桥的人不少,但是去过的人就不是很多了,只是知道那是个适合生长诗人的地方,对于尚武的南国而言,那地方的风俗不适合大部分武修生活,与元气多少无关,完全是地方属性。
青年的到来对步凡尘三人是个不小的意外,当然其结果很好。
步凡尘三人推着锅盔车,将南街逛完之后,又去了西街,也是广寒四街他们唯一没有逛过的街道。
傍晚时分,三人在广寒山庄西南处的一处荒郊驻足。
虽然当了一整天的车夫,但镇山并未有一丝的疲惫感,反而一脸兴奋。倒是幕姬和步凡尘,脸上的神色似乎并不轻松。
幕姬截了一根树枝,在三人围绕的底上画了一个地形图,正是广寒山庄与其周围的四条街。用树枝指着其中一处被树枝戳的洞,幕姬凝重说道:“如果消息没有错,近日那公孙明阳就会从这里下来,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些他们公孙家族附属实力的青年才俊,虽说不是顶尖那一批,但实力仍旧不容小觑,”
步凡尘盯着地形,一边听幕姬分析,一边思索,等幕姬说完,他又一次问道:“你确定不能在广寒山庄就动手?”
幕姬摇了摇头,虽然步凡尘不是第一次问,但她还是耐心解释道:“公子,广寒山庄是皇家产业,里面一定有高手坐镇,我们在广寒宫出手,势必留下把柄,最近皇城人心沉浮不定,要是我们成为了这个出头鸟,怕是不好。而且京城的各大家族和几位有实力的皇子,此时更是眼神明亮,就在等那个契机。一旦有人抢先打破这个僵局,他们会不留余地的吃掉他,借此彻底打烂局势,拉开皇权变更的帷幕。“
步凡尘轻轻点头,幕姬所说的确属实。随即又问道:“那个诸葛青云应该不是普通人,你可了解他?”
慕容齐艳正想找机会和步凡尘说,没想到步凡尘倒是先问,便缓缓说道:“诸葛青云,母亲是沧澜江东桥人士,祖籍齐衡郡诸葛家,修为一般,修道天赋更是一般,只是此人能被步尚信邀请来这广寒聚会,自然是有其特点。传言此人七岁就能七步成诗,十岁便已经有了自己的诗文集,一手书法更是苍劲而不失温婉,最主要的是此人对兵法最为喜爱,只是近年来南国战事不多,他也没有机会,所以没人知道他的军事才能。”
步凡尘盯着眼前的图,有了些许想法,缓缓道:”南国国风尚武,想必他这种类型的人,在家中并不会受重用。“
“幕姬也是这般猜测,他这次来赴广寒之约,想必不会是主角,而歩尚信的目的估计就是借用他们的文笔,暗中推动京城的局势,等局势混乱之后,再将这群文人圈养起来,等大局初定,再拿他们来做那扰乱国势的乱臣贼子开刀。”
步凡尘轻轻摇头,心想皇家果然是座深潭。
沉默一会后,心中有了决断,眼神里焕发着亮光,看着幕姬道:“你说我们能不能从这个诸葛青云身上下下功夫?”
幕姬回味着步凡尘的话,左手小指轻轻揉着太阳穴,过了一会才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公子是想利用东桥方言一事?”
步凡尘淡淡一笑,开始和幕姬分享自己的计划。
截杀公孙明阳一事,自然会闹大,那就不妨让人看见被自己毁掉的推车,或者连今日商讨之地都可以作为线索,被人寻得某些蛛丝马迹。毕竟那诸葛青云可是帮了大忙的,半个东桥的诗人,与自己的一问一答,可不就是坐实三人是东桥身份。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怀疑到亲王府。
广寒山庄内,刚与各大青年才俊聚完会的公孙明阳眼里散发着异样的神采,今日他就是替歩尚信来此拉拢人脉的。
众星捧月的场景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但众月捧星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要知道今日在广寒山庄的百人,其中大半都比他天赋要高,甚至有不少的家族宗门光论武力和财力不输于表面的宰相府。
但今日,不管是超级宗门还是千年财阀,在这广寒如意厅内,莫不以他为首。就连身后的公孙无法今日都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要知道他公孙明阳的天赋虽然不弱,如今已经有武灵高阶的实力,但仍旧只是公孙家族里的二流天才。与那几个低调的怪胎相比,他还是差的不少,身后的公孙无法就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六,不仅比他高出几个小境界,实力还比他高出大截,是能越阶杀敌的种子选手。
他知道这一切和大皇孙也就是他的准妹夫歩尚信息息相关,他并不笨,知道要在公孙家突出自己,补足和那几个的天赋差距,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别看歩尚信如今十五,才武灵三阶的修为,但他知道对于身在步家皇室直系的人而言,已经极为恐怖了,要知道步家直系,但凡要参与皇位争夺的人,就没有敢在前期只顾修行而不去修心的人,成年之礼,那平神剑阵可不是闹着玩的。
目前看似歩尚信战力和修为都输于身后的公孙无法,但他敢肯定,一旦歩尚信过了平神剑阵后,那后期的成长速度绝对不俗,况且步家经营南国三万年不倒,自然就是靠绝顶的战力,也就是那些活下来的步家后期修道者。
当一个人心境比修为更高时,他才真正有了在修为高出与更高处的人问道的机会。但看似简单的修心,实则艰难无比,毕竟年轻才是最不懂事的时候,那时候的心性才会最不羁,也是野马最性烈之时,而修心则是在三个最的基础上做那更难之事。
他很庆幸,他有个同样优秀的妹妹,公孙明玉,他并不会因为沾妹妹的光而自卑或是自豪,因为他知道他每一份的收获都是通过付出得到,就比如那次稚凤楼,他在计划里将自己的命都算上了,一旦变化超出计划,他并不介意死在另外几位皇子的势力中,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让大皇子一脉有足够的缓冲时间,重新去掌握时局。
看着那些青年才俊与自己道别后,纷纷往广寒山下走去,公孙明阳笑意充沛。吩咐下人收拾行李后,他也准备下山回家,准备静等京城这盘他们年轻人做下棋人的开始。
诸葛青云因为修为不高的原因,便与几位和他差不多的文学爱好者一起下的山。
步凡尘和幕姬三人则与许多商贩一样,仿佛知道今日山上有贵客,所以将锅盔铺子移到了小街与山庄的接入口,说来也奇怪,就正好和诸葛青云选择那条下山道一样。所以诸葛青云在刚到山脚时便听到那熟悉的叫卖声。
在听到那“东桥锅盔”四字时,诸葛青云眼神微凝了一会,心里极快翻过了京城的之中他说所了解的信息,并将看似零散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用来推算事情的因果。
经过再三思量,他便同身边好友胡月明说道:“月明兄,在下算是半个东桥人,刚听见有人叫卖东桥锅盔,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名叫胡月明的人神情一震,回道:“喔!是那沧澜江东桥城那”四酱盔锅烩半城,东桥两面百味生“的东桥锅盔?”
诸葛青云投以诚挚的微笑,回道:“正是,不过此处的味道究竟如何,还要等几位亲自品尝才知晓。”
在诸葛青云的游说下,极为擅长文辞的青年才俊自然就来到了步凡尘他们的摊位前。
看见诸葛青云主动前来,步凡尘与幕姬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一抹狡黠的亮光。
幕姬随即热情的开口道:“诸葛公子,诸葛公子,来一个地道锅盔如何,您这几位诗人朋友要不要也来几个咱东桥特产。”说话的时候,幕姬用的是东桥方言,在周围人看来,这就是一种趋炎附势的献媚手段。
诸葛青云见对方用方言与自己言语,周围几个朋友听不得太懂,他也没着急同周围人解释,而是选择用南国通用官话回道:“老板娘,这几位是我的贵人,听说你这里是正宗东桥锅盔,特地前来品尝,你可要用点心啊!”
幕姬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献媚的回道:“诸葛公子见外哈,都是老熟人了,叫我姚姐就行,叫老板多生疏呀!你放心把,一定用最好的手艺,做出最地道的锅盔。”
诸葛青云见幕姬自来熟只是轻轻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幕姬,没有回话。
先前那个被他称作胡月明的人,年纪比诸葛青云稍大,一身的肥肉,要不是身上有股淡淡的书生气息,再加上衣袍整洁,幕姬都会误认为这是个伙夫。
只见他拍着诸葛青云的肩膀,笑着说道:“诸葛小弟,原来你与这老板认识呀!那今日可得多吃两个,给老板照顾照顾生意。”
周围几个与诸葛青云一起下山的人也开始在后面附和诸葛青云,毕竟大家都是文人,诸葛青云又算较为有名,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
对于胡月明的话,诸葛青云同样没有做出正面回答,只是简单的笑了笑。
因为往年逃亡,幕姬学会了很多本事,也扮演过很多角色,这东桥锅盔就是她学会的手艺之一。在给众人制作风味各异的锅盔时,幕姬不忘问道:“诸葛公子,在山庄里肯定参加了不得的事情吧,我看这下山的公子哥都衣着不凡,难不成是某位达官贵人在这里设宴。”
诸葛青云依旧笑而不语,他身旁的胡月明却抓住了这个机会,在宴会里他们不被重视,总是要在外面找一下平衡感,只见他假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姚老板,也不是什么大的宴会,就是宰相家的公子请我们一众朋友而已。
反正他也没说是那位公子,而这广寒筵席已经结束,想必事后也会传开,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诸葛青云见他说漏嘴,急忙提醒道:“胡哥,什么宰相,谨言慎行的好。”
胡月明的家族与齐衡郡诸葛家相比差距甚大,自然没有诸葛青云了解的多,也担心自己说错话,这才快速改口道:“对对对,只是京都一位年轻公子哥请我们吃饭而已,都怪我,多喝了点酒,说起胡话来。”
幕姬轻轻一笑,步凡尘则假装没听见,幕姬又问道:“看胡公子的阔派的气象,想必与那位请客的公子哥是旧识。”
胡月明听见幕姬的话,嘿嘿一笑道:“谁说不是呢,这不那位公子有事要处理,这才没有随我们一起下山,不然你兴许还能见到。”
幕姬借机在问道:“我想也是,依胡公子的气度来看,那位请客的公子绝对是有要事在身,不然也不会和胡公子分开了,毕竟胡公子这一言一行都是极为有趣,想必胡公子的朋友也都是有趣之人。”
胡月明被吹捧,碍于面子,依旧是笑着,强行接道:“老板娘才是慧眼如炬呀,不瞒你说,那位公子的确是有要事,才直接从后山回京。”
听完胡月明的话,步凡尘,幕姬心里一笑,表面扔不动声色。
诸葛青云一行人,没有拆穿胡月明,只是简单的和老板又寒暄了几句。
锅盔熟了之后,诸葛青云几人便离开了,而在诸葛青云几人离开后,步凡尘和幕姬三人也吆喝着离开了。以至于有两人想要买锅盔,都没看见人,只听见其声,这让两人很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