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伤心
同乐赌坊在颍州城的中心地带,不少赌徒出出进进。
一眼望去,十分热闹。
杨宗谨一身普通老百姓穿的粗布麻衣,携詹俊一起来到同乐赌坊的门口。
他本来想带着董秋荻和朱茜来,后来想一想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带上了詹俊。
两人到了赌坊门口,就见到小厮迎了过来。
这小厮很有眼力,看到杨宗谨身上虽然穿的是粗布麻衣,但气质卓尔不群。便笑着迎了上来,殷切的问道:“这位少爷,也来赌钱?”
“啊?啊……是的。”杨宗谨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起自己的目的,当即表示是来赌钱。
小厮却不信:“这位少爷别开玩笑了。小人虽然不认识少爷,但是看少爷的气质和双手就知道少爷没说实话。”
“哦?你从我的双手能看出来?愿闻其详。”
“这赌钱的人有少爷也有平头百姓,但是他们的手都有明显的不同。长期赌钱的人双手的手腕都与普通人不一样,上面的皮被磨平。”
“有道理。”
杨宗谨认同的点了点头。
忽然,他看到同乐赌坊里突然涌上二楼,人影晃动。原来是有人在赌大的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是谁在赌钱?”杨宗谨惊讶地问。
“应该是白沧然老爷来赌坊了,他老人家不仅爱赌,还非常豪爽。如果赢了钱,还会给人分红。”
“可是据我所知,白沧然的儿子昨天不幸遇害,他竟然有心思来赌钱。”
“嗐,赌钱场上无父子。白老爷如果真的在乎儿子的话,就不会想要自己的儿子入赘佟家。”
“哦?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小厮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住了口。
杨宗谨看他不想说,也不强求。只道:“我也想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运气好,也可以得到白老爷的赏赐。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厮不反对。
杨宗谨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当即从钱袋子里拿出几十文钱,给小厮当跑腿费。
小厮笑嘻嘻的收下,当即在前引路。
杨宗谨回头看了眼詹俊,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进赌坊。
还没到二楼,就听到楼上有人喊道:“恭喜白老爷赚了一百两!”
楼下的赌徒无不兴奋地拍巴掌,因为可以分红。
杨宗谨看着楼梯、二楼的走廊都站着人,也不打算再上去。以免被人看到,还以为他是来赌钱的。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白沧然从二楼某间房里出来,意气洋洋的从钱袋子拿出钱,像天女散花似的把钱撒下来。
众赌徒包括小厮一拥而上,纷纷弯腰蹲下来捡钱。
只有杨宗谨和他身后的詹俊站得笔直,鹤立鸡群。
看到他们,白沧然老脸一白,他发现杨宗谨正在看他,吓得转身进房间。
詹俊低声询问:“要不要把他叫下楼?”
“不用。我们走吧,打道回府。”杨宗谨说罢,转身离开。
他们走的时候,白沧然从房间里往外探头,看到了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怀忐忑。
回到衙门,杨宗谨与詹俊分别,他独自回到书房。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安静的书房让杨宗谨思维一下子冷静下来。
听小厮的话,白沧然肯定有其他的事情。如果从这方面来看,那么他让儿子入赘佟家就不简单了。
这时,李媗之端着茶杯从外面进来。
脚步声打碎安静的书房,让杨宗谨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李媗之。
却见李媗之问道:“夫君,还在为白沧然的事情伤心吗?”
“你是怎么知道?”杨宗谨惊讶地问。
李媗之解释:“是回来听了董妹妹和朱妹妹说了关于白沧然的事情,又看你脸色这么难看,猜到的。”
“哎,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啊。身为父母居然好赌到这种程度,他的儿子昨天刚不幸去世啊。”杨宗谨忍不住叹气。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每个真相的背后都是令人痛心的故事。既然选择这条路,遇到这种事情应该坦然面对才是。”
“话虽如此,但是每次遇到这种事,我心里都不好受。”
“那就润润嗓子,接着难受。”李媗之说着俏皮话,将茶杯端到杨宗谨面前。
杨宗谨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口茶。
暖暖的茶水入喉,心里倏然舒坦一些。
正烦着的时候,秋意浓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道:“老爷,白沧然和他的母亲南宫氏在门外求见。”
杨宗谨嘟囔:“来这么快?”
李媗之看杨宗谨情绪不佳,便道:“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出去帮你挡一下。”
“不用了。”杨宗谨短暂的低落过后,振作起来:“该来的,迟早会来。我正想知道一些事,方便查案。”
他把杯里的茶一口气喝完,动身去了大厅。
白沧然和他的母亲南宫氏见到杨宗谨来,连忙跪下。
杨宗谨一招手,府上的小厮和丫鬟便上前分别搀扶他们。
但他们不肯起身。
白沧然痛心疾首道:“大人,全是小民的罪过。不该去同乐赌坊赌钱,还请大人看在小民老朽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南宫氏也求情:“大人……全是老身管教不严,要治罪就治罪老身吧。”
杨宗谨听不下去:“老人家,你这样纵容自己的儿子,真的好吗?”
一句话,问到了两个人。
“本官只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回答!”杨宗谨的语气十分严肃。
“大人请问?”白沧然额头上满是细汗。
杨宗谨声色俱厉:“你为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入赘佟家?”
南宫氏叫道:“大人……”
“老太太不许说话,我是问白沧然!”杨宗谨急叫。
白沧然身躯一颤,不禁闭上了眼睛。
杨宗谨绕至白沧然的前面,弯下腰,低头盯着他。
白沧然自知没办法敷衍,只好说了实话:“大人,小民是迫不得已啊。”
“什么迫不得已?”杨宗谨追问道。
“小民欠了同乐赌坊上千两银子,如果不是佟家答应帮小民还这笔钱,小民的性命恐怕不保。”
“佟家为什么愿意帮你还钱?”
“因为犬子的缘故。他们希望犬子入赘佟家,以此为条件还钱。”
杨宗谨盯着他,一言不发。
白沧然不敢抬头,又觉得自己的说辞没啥问题。
“你确定?”杨宗谨逼问。
“是……是的。”白沧然是死鸭子嘴硬。
南宫氏满脸皱眉,看了看杨宗谨,又看了看白沧然,总觉得自己家声名不保。
杨宗谨也看到了南宫氏,心里一软:“白老爷,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明白吗?”
白沧然颤微微地说道:“大人,不是小民不肯说,而是……是答应过佟家,不能开口呀。”
“好,你们走吧。今天的事,本官不再追问。你们回去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是自己儿子去世的真相重要,还是赌钱重要。”杨宗谨一挥手。
衙役上前来,意思是请他们走。
白沧然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扶起自己的母亲南宫氏,一起离开了正厅。
杨宗谨坐到椅子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李媗之从后堂走了出来。
“看来佟延年比我想象中的复杂,他为什么一定要白鼎入赘佟家?”杨宗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李媗之。
“也许佟延年目的不单纯,你不是说过,王飚和佟延年的关系不简单。”李媗之猜测道。
“下一步该怎么查案,我得好好的想一想。”杨宗谨站起身,走出了正厅。
他来到后花园,在荷花池旁来回徘徊。
这件案子并不简单,突然出现在颍州境内的冷云霄,被害的新郎,神秘的佟家和揣着粹毒暗器的节度使,像藤蔓一样纠缠在一起。
这里面必须有个突破口。
正烦恼的时候,杨惟忠和杨惟薇兄妹俩一前一后追逐着,来了后花园。
“爹爹……”两个小家伙都朝着杨宗谨跑了过来。
人类的幼崽真是可爱!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杨宗谨也张开怀抱,一手一个抱在怀里,然后坐到石凳上,再一边一个坐在他的大腿上。
“书读得怎么样?”杨宗谨问。
“还行吧。”杨惟忠装出小大人的样子。
“还行?等为父有时间就好好的考教你们的学问。”
“爹爹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够学得很好。”
“很好,听你们这样说,为父感到很是欣慰啊。”
父子说话时,詹俊赶了过来。
“大人,我们有新的发现。”詹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有什么发现?”杨宗谨赶紧问。
“白鼎在成亲前,曾和杂货铺的老板发生矛盾。双方关系很恶劣,甚至到了扬言决一死战的地步。”
“这么严重吗?”
“是的。这些都是杂货铺的街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我们立刻去见他,说不定,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讯息。”
杨宗谨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立刻带着詹俊往衙门外走。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转身就跑。
对于孩子们来说,玩,才是重要的事情。
其他的事,与他们毫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