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盛情
等一口气吃完了面，我抬起头来，看到冯奶奶还在熟练地折一些纸花，这些纸花大都是白色的，也有个别淡紫、淡绿、淡黄色，我适才想起我一出房间时就有的疑问，于是问道：“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接了点活儿，挣点小钱。”
“哦，这些纸花是用来干什么的？”
“扎花圈的。”
“……”
这个用途很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慢慢走过去，在她的身旁坐下，拈起一朵纸花，“奶奶，你教我吧，我帮你。”
“不用了莺子，你歇会儿，记得把药吃了。我是从林子他黄叔那里拿的活儿，他黄叔那里最近生意也不太好，活儿也不多，这些活儿我一会儿就做出来了。”
“哦。”
我拿过药，顺手吃了，想着出去逛下超市，补点需要的东西。虽说包食宿，我也不能太过了，还是要买点菜的。
我正准备出门，碰上从外边回来的冯林，他仍是满头大汗，我无限感慨，年轻就是好啊，火力真大！看到他大包小包的抱了很多食材，我赶忙接过。
“莺子姐，我买了排骨、鸡、蘑菇、土豆等，哦，还绞了些饺子馅，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呃……林子，你买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多备了几样，今天中午吃土豆排骨，蘑菇鸡还是水饺？”
我被他的热情好客弄的有点不好意思，讷讷道：“我刚吃了早饭，还不饿呢，你喜欢吃什么，我跟你一起弄吧。”
“哦。”
只见他挠了挠头，思考完毕，嬉笑着对我说：“那就蘑菇鸡加水饺吧。你之前住院折了不少，得赶紧补回来。”说着他开始把食材从塑料袋里往外拿。
我也一起帮他，“林子，之前我住院你就经常给我送汤，你对姐这么好，姐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抓着一把芹菜，眯着眼睛透过芹菜叶子望着我笑，“那就以身相许吧。”
冯林是个爱开玩笑的，尤其是我搬来之后，他的嘴也贫了很多，我笑了笑也陪着他贫：“好啊，先给姐三万五千年，让姐好好考虑下。”
“三万五千年？小弟等得起。”
“啪！”却是冯奶奶拍了一下冯林的后脑勺，嗔道：“又贫！”
我取消了去超市采买的计划，已经十一点了，早饭是别人伺候的，午饭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坐等吃喝。于是去洗手间洗了手，准备包饺子。
待我洗完手，冯林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兴奋地问道：“莺子姐，你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有芹菜、白菜、韭菜、藕、豆腐，哦哦，我还买了虾仁，你要是不想吃猪肉的，我们包虾仁的也可以。哦哦，你肺炎还没有全好，不能吃海鲜、韭菜，唉！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那我们包芹菜肉的吧，芹菜应该不错……”
冯林低着头摆弄着青菜，那满茶几的青菜活像菜市场上的小摊位，他一个人咕哝着，像是在问我，可又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
热情太盛，我有点难以承受。看了看冯奶奶，发现冯奶奶的表情也很是精彩，先是讶异，再是木然，然后是笑，我想可能是觉得孙子的举动有点好玩吧，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上下的打量，还是笑。作为回应，我也笑了笑。
“林子，不必太照顾我的口味，我刚吃完早饭，午饭也只是意思意思，不用这么大动干戈。你想吃什么馅儿，按照你和奶奶的口味调就行。”
“哦，我就想吃芹菜馅儿的，奶奶也想吃芹菜馅儿的，是吧奶奶？”
我看到冯林朝冯奶奶挤了一下眼睛，冯奶奶立即附和道：“奶奶高血压，芹菜馅儿的挺好。”
“莺子姐，我没有说错吧。”
“呃……好吧，那我摘菜。”
说着我拿起芹菜开始摘叶子，冯林也在我身旁坐下，一起摘叶子。这个房子总共七十平的样子，隔成了三室一厅，客厅就显得很小了，但是吃饭、待客、摘菜还都得在客厅进行，因为厨房更小，大概四五平的样子，仅够一个人转身。
等我们摘好菜叶子，冯林将芹菜叶子也一起收了起来，“芹菜叶子，可以晚上蒸蒸吃，可好吃了。”
“哦，我没有吃过，我厨艺不太好，会做的菜也少。”说着我拿抹布擦了擦因摘菜而弄脏的桌子。
冯林拿着笤帚一边扫地一边说：“没关系，我会做，莺子姐，你等着吃就可以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不成了正宗的吃货。”
“哈哈……没事，在以身相许之前，你还有三万五千年可以学厨艺，呃……如果实在学不好，也没关系，我既然收了你，就能给你做饭吃。”
“收了我？呵呵……我怎么感觉我像你捡来的流浪儿童。”
“唔……流浪猫吧，这样不用做家务。”
“啪！”冯奶奶又拍了一下冯林的后脑勺，“少贫，好好说话。”
冯林冲我吐了吐舌头，嬉笑着放下笤帚抱了食材往厨房走去，临走丢下一句，“莺子姐，你休息一会儿，我先去炖鸡。”
“哦，好的。”
我去洗了洗手，回来的时候，冯奶奶已经停下手中的活儿，开始和面。人多干活儿很快，半个小时后已经调好了饺子馅儿，包了起来。
冯林跟我比看谁包的快，尽管我是完败，但仍是比的乐此不彼。
“吱”的一声，卧室的门开了，小黄鹂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眯着惺忪的眼睛，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看到了我们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我看了看表还差半个小时不到十二点，揶揄道：“呃……黄总，早！”
还没有等小黄鹂回答，冯林却叫了起来，“黄鹂鸟……你一直在里边睡觉？我以为你走了呢！”
小黄鹂清醒了几分，嘟起嘴怒视着冯林，“你这是下逐客令吗？我才不走呢，我还要在这里吃午饭呢，我吃吃吃，使劲儿吃，吃穷你！”
“可是今天摘菜没有摘出虫子，你吃什么？”
小黄鹂一声尖叫，飞到冯林跟前，揪着他耳朵大喊，“老姐吃你！”
这样的场景让我发自肺腑的对小黄鹂佩服，且不说她清醒的速度和爆发力，仅仅是这把别人家当自己家的自来熟的特质就是我学不了的。
午饭上桌后，因为不饿，所以我只喝了点鸡汤，吃了几个水饺。餐桌上有一对冤家，所以必定是热闹的。冯林主要是炫耀手艺，小黄鹂则是使出浑身解数拆台，最后两人斗急了，开始争盘子，一个非要赏脸再吃，一个谦虚绝不让再吃……
小黄鹂吃饱喝足后一抹嘴巴，挎起包走了，说是要回家洗个澡，还要处理一周来堆积的衣服。我也终于得空去超市采买了，冯林却是非要送我过去，说是顺路。与他相处的时间虽短，但我也略略发现这是一个固执的人，所以他要送我，便让他送了。
我在超市门口下车，冯林嘻嘻笑着，说一会儿再来接我。我讶异地问：“你没有事要忙吗？”
“我去帮黄叔进点货，回来时还从这里过，捎着你，也是顺路。”
哦，好顺！我点点头，算是应了。
在超市里，个人用品我仅买了一个脸盆一副碗筷。好庆幸我把之前的东西都带着，包括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现在看来这些都是钱啊，当时不嫌麻烦，眼下这个钱就省下了呢。
我想冯林的伙食日常应该没有这么丰盛吧，这一老一少的日子应该也不太好，不然不会想着把客厅隔出一间自己住，然后把主卧租出去。冯林是个善良的人，这个从我第一次坐他的车，就断定了。冯奶奶也一样是好人，虽然相处才24小时，但是我就是认定了他们都是好人。
我买了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一箱面条，还有一些干木耳、腐竹、紫菜等耐放的菜，然后又提了几斤鸡蛋。反正冯林说他来接我，也不怕带不走。
我推着购物车，坐在超市门口的太阳伞下等冯林。百无聊赖，要了瓶可乐，一边喝一边玩手机。突然听到身边“哎呦”一声，我抬头一看，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摔倒在我旁边，我赶紧伸手扶起他，身后传来一位女士急切的询问声，“宝宝没事吧，这位小姐谢谢你！”
声音耳熟，我转头望去，确是熟人。
“赵姐。”
“莺子？！真没有想到是你，听说你病了，好了吗？”
“嗯，现在基本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赶紧回去上班吧，大家都挺想你的。”
上班？再去给萧明南当什么破助理？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是打死也不能回去的。萧明南既然放过了我，那么我现在便是想辞职就辞职了。
“赵姐，我想辞职。”
“辞职？莺子你可想好了，天业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企业，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呢。”
“嗯，我知道，但是赵姐你知道我是财会专业毕业的，真的没有什么志向去当什么助理，所以……”
“是因为这个啊，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的职位调令昨天已经下来了，你的助理职位本就是临时的，现在公司项目由其他人来做了，首席走了，所以你也不用去做助理了，你上班后还是最开始的职位。”
我暗叹一声萧明南动作好快，做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前脚跟撇清关系，后脚就把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尽管我对那个企业在心理上还是有些疙瘩，但毕竟还是要生存的，于是就决定暂且先过去看看，就算是要换工作，也要在找到了新工作之后再辞职。
“……哦，这样就好，那后天周一我去上班。”
“那就好，我们周一见。”
赵姐说着抱起了那个小男孩，并嘱咐他跟我说了谢谢、再见。
我则继续喝我的饮料，做我的低头族玩手机消磨时间。等我把一瓶子可乐都喝的底朝天的时候，冯林来了。见我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又是好一阵子叨叨。我只说竟是一些有体积无价值的东西，没花多少钱。
冯林把我送到家里，径自又出去送货了。在路上我了解到他和他奶奶都在给一个丧葬店老板干活儿，也就是冯奶奶口中的黄叔。黄叔是冯林爸爸的旧友，对他们格外照顾，冯奶奶主要做一些手工类的活儿，冯林主要是跑跑路进进货送送货之类的。关于冯林的父母，我没好意思问，但猜想大概是离异或者已不在世了吧，且不在世的可能性大，试想谁会让自己的母亲和孩子活得这么艰难，总之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不要去触及，以免引起人家伤心的过往。
从超市回来，我还是让冯奶奶教给我折纸花了，这是一个让人心静的活儿，手下的每一朵纸花都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隆重的祭奠，本着死者为大的说法，我折的很认真。折了一下午，把最近心里的阴霾也折淡了。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好，我能体会这千般滋味，这只说明我还活着，好好的活着，百折不挠地顽强地活着，我应该庆幸并为自己点赞。
在我的坚持下，晚饭是由我做的，我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踩着别人的善良拿别人当保姆。
晚饭后，冯林说要带我在小区及附近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环境，我觉得有道理，所以应了。
这个小区不大，一共八栋楼的样子，因为小区比较老，所以没有地下停车场，一到晚上，人行道旁停满了车。小区的树比较大，一些倒霉孩子会去挑一些比较细的能抱得过来的树去爬，偶有寻孩子吃饭的家长，在树下训斥，倒霉孩子的倒霉伙伴很不仗义地一溜烟跑了，只剩下树上那个孤军奋战的，跟自己的爹妈讲条件，要从树上下来，除非如何如何……
我咧嘴笑笑，感觉好温馨，之前总以为水泥森林降低了城市的温度，其实温度一直都在，只是没有感到而已。
“莺子姐。”
我转头望向冯林，发现他正递给我一个杯子，我辨认了一会儿，发现这正是我的杯子，不明所以地接过。
“这是奶奶给你炖的冰糖梨水，这个梨水要用紫皮梨效果才好，现在不热了，你喝点吧。”
“哦……”我把杯子握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细想老天待我一直不是很好，现在终于良心发现了，这是开始补偿我了吗？
喝了一口梨水，甜甜的！这是我第一次喝这种东西，这种手工做的汤水，如果我没有在于世杰那里得到，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人为我做了！我又喝了一口，用心地去品，品着品着又不由自主地开始矫情地为自己的童年悲戚了，酸了鼻子，模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