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忆往昔
上回说道,那妇人正在山间拾柴,忽然觉得自己腹痛难忍,喊道,孩他爹,咱娃要生了,快别拉锯了,扶我上车,赶紧的,上医院,我爸立刻停止手头上的工作,把我妈扶上车,拉着车往医院就跑,边跑边说,听大夫说,你还得一个多月才生吗,咋这么快我妈说,我哪知道,你快点,大夫可能是按照阴历算的吧。
阴历指的是农历。到了医院,其实就是个卫生所,那年头,就叫医院了,大约是下午两点多,大夫说,没事就是有点胎动,挺个大肚子还叫你媳妇干什么活,回家带着去吧,我妈说,唉,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到日子了呢,大夫小刘说,不是告诉你了吗,还有一个多月呢,我妈说,我还以为你算的是阴历,小刘说什么阴历阳历的,回家吧。
两口子回到家。一下午也没干活。我妈说,咱那板子赞了多少了,我爸说,有六七车吧。
我妈说,把板子卖了吧,咱好卖点细粮,要不孩子生了,总吃地瓜糊糊,没营养,我爸同意,两口子商量着,把板子卖给邻居陆老师,那文化人干不动重活,两口子是双职工。
能多给点,嘴也严实,不会说出去的。那年头,大锅饭,啥都是集体的,俺爸妈这事,叫投机倒把。
知道了不好。弄不好是要唉批斗的,那年头,卖啥都要票,买布要布票,买粮要两票,买个洗脸盆要盆票,反正不管你卖啥就是个要票,嘴里还得说,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斗私批修,打到牛鬼蛇神,除四害,主席万岁,党指引我们前进,售货员同志,请把那个罐头,给我那一下,谢谢。
要不这么说,售货员不搭理你。要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不够费事的。
那时候商品及其缺乏,土产商店,一个镇就一家。里边有,罐头,桃罐头,酸渣罐头,麦乳精,反正怎么说吧,现在一个小卖店,比那时候的一个大商场,货还多。
还齐全。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天下半夜两点半左右,月朗星稀,月白如昼,只听咔嚓一声一个大雷,徐老二隆重登场了,此处放乔峰出场曲。
徐老二一出生,举家欢庆。四岁多的徐老大,被忽略了,哇哇大哭,他觉得,徐老二抢了他的风头,徐老二刚出世奶水不够吃,我爹跑了整个克一河镇,到处找羊牛,根本找不到,因为都是集体的。
动一点就得挨批斗,没办法,到供销社,墨迹半天,买了点奶粉。弄得徐老二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
长的抽抽巴巴,一点不招人待见。属于那种,舅舅不亲,姥姥不爱,姑姑嫌弃,反正动物园那候,都比徐老二好看些。
不光是这样,徐老二没过几天就新生儿肺炎,动不动就哭,一哭就呼吸困难,严重时还休克,最长一次,时间长达十几分钟。
后来去医院,大夫隔着纱布,把徐老二口中的积液吸出来了。痰,吸出来后,休克问题得到了缓解,但没过几天,又低血糖,贫血。
没办法,在我妈妈的身上,分好几次,抽出三百,五百,毫升血液,给我注射进我的小小的身体中。
过了半年多,又发高烧,烧的昏迷数次,我父母没办法,跑到河东,我四姑夫家,凌晨三点多,请他来给我针灸,因为药食这时候已经没用了。
我四姑夫穿上衣服,就和我爸爸跑到我们家,那时候我们两家住的不太远十五分钟就能跑到,我四姑夫一进屋,看到我脸蛋憋的紫青紫青的,全身烫手,呼吸艰难,说,我试试吧,他拿出很多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扎的我跟个刺猬似的。
炕上我奶奶,哭的鼻涕一把一把的,拿着裹脚布擤着鼻涕,擦着泪。我妈妈回来的途中,汤河不小心,把脚崴了,跌坐在和水中,站不起来。
豪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爬上河岸,被,起早捡柴火的,我胡奶奶给背回家中。
这时候看到我,七夕微弱,我妈哭的死去活来。我四姑夫扎了一遍针,说,等会,孩子要是醒来,就没事了,要是醒不了,我也已经尽力了。
和我爸说,要不你准备准备吧。我奶奶说,不行,李玉山,你要是不把我孙子救活,我也不活了。
我妈哭着说,姐夫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想想法吧。我四姑夫说,没办法,现在只能看天意。
我奶奶对我爸说,快去那点纸,点上香,到院子里,念叨念叨,说着我奶奶下了炕,和我爸来到院子里,点香烧纸,我奶奶说,他爷爷呀,你保佑保佑俺们吧,过路的神仙们呀,你行行好吧。
保佑保佑俺孙子吧。说着就四面八方作揖行礼。我四姑夫在屋里,又扎了一遍针。
一个多小时候,我逐渐呼吸平稳,脸色从青紫慢慢转变成红润。虽然没睁眼,但烧退了,我奶奶进屋,和我姑夫说,玉山呀,你在我家待几天吧,你看看我这孙子。
你走了他可咋整。我四姑夫说,行,我去单位请几天假。当天夜里我奶奶做了个梦,梦见我爷爷,坐在我家仓房顶上,叫我奶奶,我奶奶出去一看,那不是我爷爷吗。
就问,你不是死了吗,你咋找到着来的。我爷爷说,这不吗,俺那天看到,你们娘几个,在祠堂门口,哭哭啼啼的,后来进来个小小子,给俺上香,还喊俺爹。
听你在外头说,要去东北找你娘家侄子,逃活命。俺不放心,跟着就来了,我奶奶问,那你这一路咋跟上的,俺咋根本不知道。
我爷爷说,俺藏到行李包裹里,你们背着俺来的。先是附身在你的褂子上,后来你把褂子给了三丫头,俺就附在四丫头腰带上,和你们一起来的。
我奶奶说,那你咋早不托梦,我爷爷说,这不是怕吓着你们娘们吗。我奶奶说,那这些年你都在俺们家,看着俺们过苦日子。
我爷爷说,白天俺只能躲起来。晚上俺才能出来。再说了,俺啥也干不了,前几年还好,家里没门神,自打五年前,咱家贴了门神,俺连门都进不了。
昨天晚上,是俺求了好久,说你是俺媳妇,那门神才发慈悲,叫俺回家看看就走,就给了三天的时间,俺明天就回祖祠了。
临走把你叫出来,问问,咱那俩丫头过的咋样呀。还有这个男的我看着天天晚上回来,那是咱儿子吧。
都二十三了吧。呵呵,昨天俺进屋看看,俺那二孙子挺稀罕人的,都会爬了。
呵呵,你辛苦了。咱三闺女在枣庄呢。现在都会说书了,曲儿唱的也挺好,你不用担心。
这天也快亮了,俺就回老家祖祠了。你们在这好好过吧。逢年过节,别忘了,给俺烧点纸。
俺在那边能收到。我奶奶刚要问,你咋回去,忽然我爷爷就消失了。我奶奶梦醒之后,给我父母讲了,她做的梦。
说,不用怕了,俺孙子,没事,是他爷爷看他挺好玩的,来家逗逗他。
没事你们去给你爹烧点纸,念叨念叨就好了。就这样,我一场大病,挺过来了。
左眼因为,长时间休克导致,稍微有点斜视,只是稍微一点点,就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出来。
我四姑夫说,我这场病,可能会有点后遗症。不管咋说,昏迷时间太长了。
孩子又小。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我一直就是面黄肌瘦,天天也不像别的孩子,很可爱,我到哪那都烦我。
我父母,上班没时间管我,不过我妈一下班,我就做她大腿上,她就哄我玩。
那时候,我就像一个移动的绊脚石,在我妈妈的怀里,大腿上,身后,身前,无理由要抱抱,背背,逗逗飞。
要妈妈讲故事。虽然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是我就是爱听。我妈妈一上班,我就无理由的哭闹。
满地打滚。两年后,我五岁了,可以说身体相当的不好,骨瘦如柴的。
天天听奶奶给我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天天和我奶奶打扑克,我学会耍心眼了。
把大王和小王藏起来,每次都让我奶奶给我上供呵呵我哥哥上学了,他已经小学二年级了,我还穿着开裆裤,过门槛子还刮蛋呢。
后脑勺还留着九十毛,编着小辫子。所以他从来都不和我玩。我奶奶身体不好,春秋住院,我爸爸已经是粮食局储运股股长了。
他给别人批发面粉,别人给他弄点便宜的止疼片,安乃近,酵母片,黄连,甘草片,葡头糖,反正一些廉价药品,用来缓解我奶奶的疼痛咳喘。
消化不良等等一些疾病。其实说是缓解,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比硬挺强点。
在加上我四姑夫会扎针,勉强活着。五岁那年是我刚刚有记忆的时候。
我记得我家盖了新房子,板夹泥。七十多平米,院子占地面积包括菜园子,猪圈,厕所,仓房,总面积战地大概一平方公里。
单门独户。当然哪里当时本来也没什么人。紧靠大树林,距离树林子只有两分钟路程。
几年后林业局,在我家前边建立植物园,后边建立家属区。那是二年后的事情,暂时不提。
还说我五岁的时候,那年过年,我爸爸带我去看电视机,黑白电视机,十二英寸,那是俺们克一河,为数不多的三四台电视机中的一台,非常之牛逼的电视机,记得我爸爸抱着我,我坐在我爸爸肩膀上。
看的那个电视节目,名字叫啥我也忘记了。反正我记得,当时快过年了。
正看着电视突然停电了。我爸爸和众人,很郁闷的回家了。刚出我江大爷家门,我爸就看到,全克一河,该有电的地方,都有电。
包括我家也有电,就和我妈喊,明天我也买电视机。脾气非常不好。说,就明天吧。
咱家也去供销社,把那个全克一河最大的,电视机买了。我妈闷闷不乐,说,他爹,你别生气,犯不上,咱家现在暂时买不起。
先放放吧啊。我爸双手颤抖抓着我的两个胳膊,颤声说,狗剩子,我的儿子啊,你一定要争气,等你长大了,挣钱给爸爸买一个最大最大的电视机。
你听懂了吗。我心里很害怕,根本不懂他为啥生气,为啥叫我给他买电视机。
我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我问,爸爸你为啥生气。你别生气,我害怕。
我爸爸,擦擦我脸上的泪水,笑了,说,看我这脾气,你懂个屁。拍拍我屁股说,找你奶奶玩扑克去吧。
你一定是皇上,滚吧。呵呵。我听到他憨厚爽朗的笑声。我被吓得,紧张害怕的心情,立刻小雨转阴,阴转晴。
屁颠屁颠的玩去了。第二天,是腊月二十我爸爸真的用卖老房子的六百多元,买了一台,全克一河,最牛逼的黑白大电视机,那电视机,能收两个频道。
还是国产名牌。十七寸大黑白电视机。左边我杨大娘一家子,六口,右边我张大娘家四口,陆叔家三口,曹婶子家五口,李大爷家七口。
总之,我们东西两院议员,南北两胡同街坊,全体搬个凳子,弄个马扎子,全上我家看电视去了。
当时电视节目很精彩,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么一句台词,观众朋友们,现在开始播报,中央电视台发布的,晚间新闻联播,新华社最新消息,云云,此处背景音乐放,放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前奏曲。
还记得不呵呵。从那天起,我们家,基本上一到六点,爆满。当时给我印上最深的电视剧,就两部,大侠霍元甲,上海滩,海灯法师,戏说乾隆。
后期出现了,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琼瑶六个梦,哑妻,婉君,梅花三弄,青青河边草。
情义无价,独孤求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