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是好人
陈孑然稀里糊涂的就和顾茕成了朋友,可她依旧很怕她。
这不怨陈孑然,实在是开学第一天,顾茕给她留下了太过可怕的深刻印象,然后第二天晚自习时,这人就像180度大变脸似的,头一天所有的讥讽嘲弄全都消失不见,猛然间和颜悦色起来,叫陈孑然怎么能不提心吊胆,不以为她对自己另有所图呢?
陈孑然不聪明,绞尽脑汁想了几天也没想通像顾茕这样的人能图她什么,只是心里仍旧不安。
顾茕对陌生人冷漠高傲,一旦成了朋友,对人是极好的,早上在校门口遇见时兴高采烈地打招呼自不必说,陈孑然手上的伤口迟迟不见好,每晚疼得难熬,连陈子莹都没注意,次日陈孑然去教室时,顾茕直接把一管药拍在她桌子上,把陈孑然吓了一跳,迟疑着问她:“这是……?”
“你手伤好像挺厉害的。”顾茕笑嘻嘻地对她说:“我昨晚特意找医生问了,伤口感染抹什么药好的快,医生二话没说给我拿了这个,说是特好使,你试试,要是没用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要别的药。”
陈孑然不想受人恩惠,把药推回她桌面上,先谢过她的好意,然后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我又没受伤,留着它有什么用?”顾茕又把药推回了陈孑然那边,“你不是手疼么?这个药有镇定作用,抹上它就不疼了,真的,连医生都这么说,你试试就知道。”
陈孑然一听,眼中有点动容,“你怎么知道我手疼?”
“我都观察一天了,你疼得握笔都握不住,上课做笔记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这要不是疼得厉害,难道你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好讨老师的骂么?”
陈孑然听得心头暖涨,眼眶发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手从那天擦地沾了脏水之后就有点发炎,她没当回事,以为过两天结痂了就好了,谁知右手掌心有一处口子划得比较深,不仅没好,还开始化脓,轻轻碰一下都疼得人眼泪快掉下来,还流黄水,到了昨天,疼得握不了笔,夜里被疼醒了两三次。
陈孑然怕母亲知道了又要骂人,疼成那样也不敢吱声,她又是能忍的性子,家里人没一个发现异样的,连陈子莹都不知道她的伤一直没好,反而顾茕这个认识没两天的朋友记在了心上,还特意去给她问医生开药。陈孑然胸中涌起一阵感动,把那管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吸吸鼻子憋了回去,抬头注视着顾茕,认真地对她道谢:“顾茕,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了……”
陈孑然不善言辞,面对顾茕的善意,除了谢谢外,一句别的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又感动又惭愧,只觉自己前几天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担心顾茕态度突然转变是图她什么。
细细想来,顾茕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样样不愁,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她图呢?反而是她,心这样细,又这样善,暗暗记着自己的疼。
陈孑然收下那管药,问顾茕:“这个,多少钱?”
顾茕看她眼泪汪汪的表情,心里好笑,不就一个药么,也值得感动成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她的唇角差点没忍住勾了起来,听到陈孑然问话,赶紧往下压了压,恢复成体贴细心的浅笑,“不知道,我还顺便开了其他药,一块付的钱,没注意。”
说完,她玩笑地问陈孑然:“怎么,你要还钱给我啊?”
陈孑然捏紧了那管药,咬了咬唇,吞吞吐吐地小声说:“我现在……没钱……”
顾茕愣了愣,随即大笑,揽着她的肩头边笑边道:“不是吧陈孑然,我随口那么一说,你当真啦?哈哈哈……你别那么认真行不行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从没见过脑子这么直的人,别人说什么她都当真话来听,顾茕见多了心眼多的,偶尔碰上这么一个没心眼的,又新奇又有趣,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搭在她肩头笑得停不下来,把陈孑然脸上笑得一阵红一阵白,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说:“你花钱,替我买药,当然要还给你。”
“可你不是没钱么?”顾茕笑够了,清清嗓子,依旧靠在陈孑然肩膀上,戏谑地看她:“你想怎么还?难不成把你自己赔给我?”
类似的玩笑顾茕开得多了去了,脱口而出,不甚在意,陈孑然却是第一次被当面说这样直白的话,听在耳中,不亚于开=黄=腔,脸上立刻就烧了起来,从脑袋顶一直红到了耳后根,熟透了似的,连忙解释:“你……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吧?你又当真了?”顾茕笑得更厉害,腰都笑弯了,趴在桌上捂着肚子直说:“哎呦喂陈孑然你太有意思了……我不行了……哈哈哈哈……”
陈孑然被她笑得紧张,说不出一句话,转眼间上课铃响起,老师走上讲台开始讲课,顾茕才渐渐止住笑,直起腰来,转头看看陈孑然,她脸还是透红的。
陈孑然没法和顾茕好好谈,想了想,在笔记本上认真写了一段话,推给顾茕,示意她看。
顾茕一看,只见那本被保护得很好的旧笔记本上,工整地写了几行字: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药,我从前只当你是坏人,现在才明白是我错了,顾茕,其实你一点也不坏,你的心地是很好的,这个药我留下,不过我现在没钱,暂时跟你打个欠条,等高考完了,我去打工,再赚钱还给你。
陈孑然的字没什么结构字形,就是普普通通的秀气方格字,可是很漂亮,横平竖直,整整齐齐,每一个字都是对着横线写的,全都一般大,能从她的字里看出她本人一丝不苟的劲儿。
顾茕暗笑,一管药而已,也至于这么斤斤计较,真是小家子气,不过陈孑然主动示好,这就是她计划成功的第一步,不能这会儿就把陈孑然吓跑了,毕竟据姚瑶的打听,平时陈子莹最看重的就是陈孑然这个姐姐,而顾茕又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和陈孑然相处好了,想得到陈子莹的好感还不是小事一桩么?
于是顾茕也提起笔,在那几行字的下面回道:
咱们是朋友,不用跟我客气,再说你手还是我弄伤的呢,这药就算我赔给你的了。
顾茕的字是从小在她妈棍棒底下练出来的,非常漂亮,结构凝练,飘而不散,对比起来,陈孑然的字看起来幼稚得就像小学生写的,她的字又大,随心所欲,这么短短一句话,占了陈孑然四条格子。
陈孑然看得心疼,又觉得顾茕的字真好看,心里怪不好意思的,没接她的话,专心听老师讲题。
却暗暗地把她欠顾茕的这笔账记在了心里。
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陈孑然心中始终相信着这句话,她的确暂时没钱,不代表没钱就能心安理得受人恩惠,没钱才更应该记着,等日后有钱了好还。
下课后,陈孑然把顾茕给她的药小心翼翼地抹上,别说,真管用,那药凉丝丝的,带着淡淡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就是挺好闻的,沁人心脾,抹在掌心里舒服极了,过了一会儿,伤口就不疼了,等到下午放学时,伤口好像也不再流脓,陈孑然把药连同包装盒都装进书包里,等到晚上熄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借着外面的月光,又悄悄抹了一点。
她很喜欢这个味道,把手掌心凑近自己的鼻尖,使劲闻。
这一晚睡得极香,梦中都是药香味,还有顾茕,笑着对她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陈孑然没有朋友,没人愿意和她交朋友。
她的妹妹陈子莹,身上的光芒太耀眼,就像太阳一样,不论到哪里,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有谁会注意到热烈灿烂的阳光底下的烛火么?
陈孑然就是那只在太阳旁边默默燃烧的蜡烛,她的火苗太微弱,风一吹就灭了。
从小到大,陈孑然获得最多的称呼,是“陈子莹的姐姐”。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就好像她连自己独立的人格也不必拥有。
她还不会自己洗衣服的时候,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没有小朋友愿意跟她玩。陈孑然没有与人交朋友的经验,到后来上学了,能自己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也交不到朋友了,总是一个人在角落,羡慕地看着同学们追逐嬉戏,偶尔有人主动和她搭讪,也只是想通过她认识她妹妹,或者是想拜托她把情书交给她妹妹。
没人是为了陈孑然这个独立的人而来,当然也没人会在意陈孑然受不受伤。连父母都不在意。
顾茕是第一个在意的人,也是第一个对她说交个朋友的人,陈孑然诚惶诚恐,即使在睡梦里,也感动得想哭,泪水顺着紧闭的眼睫,滑落进枕头里,是暖的。
很少有这么香甜的美梦,陈孑然的嘴角幸福地勾起来,咂咂嘴,呓语:“顾茕,你不坏,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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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理智发言,不要老说骨科什么的,我这篇文还想好好写,本来就是姐姐和妹妹之间的亲情,妹妹心疼姐姐难道也有错么,如果评论一直说骨科,说不定就有内心阴暗的人举报了,那我也太惨了。
可怜可怜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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