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马儿突地嘶叫,马车在剧烈地晃动下停了下来,杨墨动作迅速地将她拉进怀里,用手护住她的头,就怕她磕着碰着。

“陛下,有埋伏!”帘外传来小六子的声音。

历夏脸色一白,想起了那晚的恶梦,手下意识地捂在心脏的位置,那里险些被掏空过。

蓦地,手被用力地握住,她惊讶地抬头,只好对上杨墨宛若星辰般黑亮的眸子,他柔声道:“同样的技巧他们不会用第二次,别担心。”

心里深处忽地一颤,历夏顿时安心,直直地盯着胸前的那只大手。

箭如雨势,铺天盖地将他们困住,马车受惊,纷纷躁动起来,若不是有杨墨护着,历夏一定会因为这晃动而撞得满头包,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

“别靠近车窗,呆在我身边别动。”杨墨猛地将她拉回,面色微愠,有些恼她不听话。

“你不担心吗?”上次一战,她心有余悸。

“他们自会处理。”杨墨镇定自若,像是早有准备。

马车遭撞击又是轻微晃动了下,利箭穿过车盖,箭端闪动着反射的亮光,似乎有意与他大唱反射。

历夏转头看去,杨墨眼角一挑,眉宇间带着被激怒的不耐,他张口未语,帘外便传来小六子焦虑的声音:“陛下,情况有点奇怪,似乎有另一路人马在替我们解决麻烦。”

他与索成义早已商量好,由他在暗处理一部分的麻烦,当时小六子也在场,莫非……

杨墨掀帘而出,四周竹林密集,根本就无法看清潜藏在林中的敌人。下刻,鸟儿受惊纷飞,林中陆续传来声响不一的惨叫声。

“陛下……”索成义神色慌张地自后方赶来。

杨墨挥手止去他的疑问,不一会儿,一支铁骑队伍向他们靠近。

“陛下,是北国骁勇善战的铁陭队,他们善于各种掩护与攻击,丛林作战也是他们的拿手戏之一。”并非他故意长他人智气而灭自己威风,而是,知已知彼,他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订好对敌方案。

但杨墨并不是这般认为,对方是友非敌,那是再明显不过。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敌人会在捅你的时候提前跟你打招呼,让你有所防备。

铁骑在他们队伍前面停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一男子驰马靠近,出示手里的金牌,前端侍卫震惊之余,刚想出声禀报,杨墨便挥手表示让他们过来。

队伍左右分开,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驰骋而出,御马来到主车的跟前。

“本督主是奉北卫王之命,前来接南霆王,适才到时正逢陛下遭山贼袭击,不得已这才擅先出手,要是惊了陛下,还请体谅。”

面具遮去了男子三分之二的容貌,只露出双唇与形状好看的下巴,他并没有下马,句子虽是恭敬得体,但不卑不亢的语气却将他的傲慢尽露无遗。

北国督主,是何人,无人知晓。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鲜人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他就像是腾空而出的世外高人,只用假面具示人。并且用极短的时间在北国占有一席之地,深得北卫王的信任与钟爱,因此他的地位与权力,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种人,若想篡位,犹如囊中取物,除非他志不在此,那么……他想要什么?

收住突转的心思,杨墨笑道:“督主说笑了,既是山贼,孤又怎会放在心上,倒是辛苦督主为我等开路。”

“陛下言重了。”面具下,男子一双眼睛熠熠地发亮。

是她感觉出错了吗?

总觉得对方是在看自己,而且这双眼睛……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怎么了?”杨墨低下头轻问。

历夏恍了下回神,只见男子已经骑着马走远,低吟了下,她没有任何隐瞒地开口:“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眼神有点熟悉。”

“你认识他?”杨墨微惊。

“怎么可能,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整天都围着你绕,哪有空去结交什么新朋友。估计是身体太虚,昨晚又没睡好,所以才会感觉出错……对,一定是这样。”历夏替自己找了个有力的理由。

孰不知她的唠叨和抱怨,听在杨墨的耳里却是另一种甜蜜,心不知不觉又陷入一分。

这是他们夜宿野外的最后一个夜晚。

深夜,野地上燃起熊熊的篝火。

是一阵香味将历夏腹中的饥虫唤醒,她翻转难眠,最终耐不住肚饿,随便披了件外套便下车,走到正在烤东西吃的营火前。

“好香……”历夏用手扇动着鼻端正流窜的香气,恨不得立马坐下来,将架上那只不知是兔子还是野鸡给拆成几块,囫囵入肚。

“原来是历夏姑娘,我当是谁呢……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吃点吧?”男子褪去白天的铠甲,简单的青袍加身,若不是他脸上仍戴着面具,历夏差点认不出他来。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历夏眸子发亮,毫不掩饰自己想吃的馋样。

几个值班的铁骑队员见此,一个两个皆露出惊讶,心想这女人也太放心太主动了,好歹他们也是敌国之人,虽然暂时是不会加害她啦,但防人之心不该有之吗?

虽是这般想着,但还是替她搬来小凳子。

“是野鸡吧?”男子转动手把的时候,她看到方才被暗面掩住的鸡翅。幸好不是小白兔,否则她会难过的。

“是野鸡。”男子抬头,唇畔带笑,他动作熟练地撒下鸡翅,递到她的面前。“已经可以吃了,翅膀给你。”

“谢谢。”历夏笑弯了双目,一点都不懂得客气。她最喜欢吃烧烤了,可惜她的技巧很烂,历风没少因为这个而取笑她,反倒是肖宁,总会贴心地把第一只烧好的鸡翅递给她吃。

蓦地,鼻子有些发酸,历夏发现自己真的想家了。之前是努力忍着,故意不想,所以当作不思念;可是现在……都怪这只可恨的鸡翅,害她思乡的情绪如蜂拥般来袭。

报复性地咬上一口,口感不错,就是这味道竟带着几分似曾相熟。

唉,她不会又开始犯浑了吧?今天的感触似乎有点多了。

“不好吃吗?”面具下,男子突地问道。

“不,很好吃……”有一种家的味道,就像……那人烤的鸡翅……

“可是你的眼泪红了。”男子注视着她,目光炯炯。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历夏有点狼狈地垂下眼帘,嘴边漾起苦水:“没什么,只是刚好想家,以前我们也喜欢这样烤东西来吃,只是我太笨了,怎么学都学不会,每次都把东西烤焦。”

那时候总觉得被孤立了,很受委屈,但是现在想来,那何况不是一种体贴的关爱;如果真的讨厌她,历风那家伙才不会每次有烧烤的聚会就拉她一起去,就苦了一直吸着炭火的浓烟味,还得向她贡献成品的肖宁了。

夜色澄明,火光将男子的面具烘出一片妖异的光。

“历夏……”他顿了顿,“你真的想不起来?”

那声音,有点清冷冷的,但又带着隐忍,是她记忆中所熟悉的那把声音,每次肖宁总喜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弄得她都有点惧他。可是,他不该在这。

费劲甩掉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历夏笑着逞强:“督主想让我想起……什么……”

声音蓦地煞住,历夏冷抽一声,只因面具被大手的主人拿开,露出一张俊逸的脸来。

是后面传来的脚步声,让男子再一次戴上面具。

“这夜深雾气重,你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出来也不多添件衣裳,当真就有那么饿吗?”温柔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历夏还未回魂,杨墨便已为她系好披风。

“啊,他去哪了?”

“谁?”他明知故问。

“肖宁,是肖宁!”历夏很激动,捉着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他就是督主,他是我在故乡的朋友,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么晚了他在这边烧鸡翅,肯定是故意想引我出来,可是既然都相认了,他干嘛又躲着我呢?”

那是因为他来了。

杨墨懂,只是他并不急于点明。他很明白肖宁此时的心态,毕竟谁也不知道进了北国之后,他们又会是敌是友,多一份防范总是好的。

“我们先回去吧,既然他已经亮明身份,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再找你的。”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历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希望吧。”

她太了解肖宁了,什么事只要他不想提、不想做,任凭谁都不能逼他做不愿意的事

有了铁骑军队的保护,以及肖宁手上的通关金牌后,此趟北国之行可谓是畅通无阻,只须用了七八天的时间,他们便来到北国繁华昌盛的京都,比他们所预期的日子整整快了将近一倍的时间。

而且迎接的气势,真的无法跟他们从南国出来时送行的队伍相比较。如果硬要做出对比,那只能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都不知该说这些北国人太会作戏了,还是真的迫切希望杨墨到来,那排场,豪华而庞大,三品以上的官员均须到场,还有几位皇子,可谓是给足了他这位南霆王的面子;倒是他们离开南国时,寥寥可数的几位大臣和将军,那场面真是简单得令人瞠目。

当天,杨墨便进了宫,直到半夜才回来,而随行众人便被安置到一座别宫,据说是北卫王仍是太子时所居住的府第。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匆匆响起的声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历夏转身回头,就见杨墨步伐悠悠地朝她走过来,几日来的早出晚归让他看起来有些风尘和疲倦,相比她这几日来故意养好的红润脸色,杨墨看起来比她更不健康。

蓦然,她鼻子皱了皱,他身上带着一股胭脂味。

不是很浓,但是很特别,清新但刺鼻,是那种让人闻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察觉到她的注意,杨墨不禁无奈地回以一笑:“你知道的,北卫王是我的叔父,他见我至今仍没有立后,便有意缔姻,以结两国的安好,佳人缠身,这身上难免沾上她们的味道。”

历夏故意夸张地“哦”了一声,挑眉道:“杨公子,其实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的,这是你的私事,我们外人是无权干涉的。”

用力弹了她额头一下,杨墨唇畔带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口是心非了?”

“哪有!我说的绝对是大实话。”双手揉着被弹到的地方,历夏鼓着双颊抗议。

“可惜我不信。”杨墨笑意更浓,手不知何时已揽过她的腰际,又道:“一会宫中设宴,要为我们洗尘,你与我同去。”

眉头皱得有点深,历夏不大感兴趣:“会不会特别麻烦?需要学什么特别的礼仪吗?我最烦这些了,不去行不行?”

“这不好,还是一起去,至于礼仪嘛,我们来者是客,该是他们迁就我们才对。”说完,见她还是一脸烦恼的模样,他适时又补了一句。“再者,就算真的不小心出糗,我也会设法替你圆场,你不用太过担忧。”

他都肯自告奋勇了,历夏觉得自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半个时辰后,他们坐上去往宫廷的马车。

见她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杨墨也探头靠近:“外头的风景就有这么美吗,竟能让你一再入神?”

历夏闻声转过头来,额头正好划过杨墨微热的薄唇,当即身子一僵,猛地转过身去,只是这闪烁的目光和发烫的脸颊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我、我在看月亮……”

好糗,她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是………怎么办,她该死的喜欢这种心跳,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控制不住愈来愈喜欢的……

见状,杨墨忍俊不禁,心情是一阵的大好:“这月色澄明,确实不错,只是你看起来不像是单纯在赏月。”

她抬头望向月儿,不由地感慨:“以前常听别人在谈论,说异乡的月亮总是特别的圆,现在想来,这是人的心态在作祟,月亮只有一个,无论走到哪里,月亮还是月亮,月初似勾月圆如球,并没有不同。”

“想家?”杨墨顺势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与她面对面。

他的眼睛,异常的乌黑明亮,让她无法再说出违心的话。

历夏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半晌,闷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嗯,我想爸妈,也想历风……”

大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杨墨无声中叹了口气,将她拥得更紧:“南国的大门将永远为你敞开,你可以将它当成自己的故乡。”

年少时他也曾为了躲开奸人的追杀而离乡背井,离乡的人就像无根的浮萍,无论走到哪都会感到不安和以及对故乡的思念,那种感觉他深能体会。

历夏不语,只是将头埋得更深,隐隐传来泣嘤声。

“这位想必就是历夏姑娘,果然传闻喜欢夸大,历夏姑娘本人看起来可比这传闻漂亮许多。”来人是四皇子,进城当天,她曾见过。

“皇子说笑了。”历夏笑容有点僵,两人的距离不算远,怎会看不到他眼底的嘲讽轻蔑。

有点责怪四皇子的失言,大皇子冷冷瞪了他一眼后,随即面容带笑地望向杨墨,岔开话题:“听闻王兄来时,曾遭过山贼袭击,幸好这位历夏姑娘相救,是不?”

尽管只是一身简单的锦衣装扮,但杨墨站在几位皇子当中,仍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王者才有的威势与凌厉气度。

大皇子当众称他为王兄,是想拉拢他,杨墨又岂会不知。

故而,他装作别不见这称呼,挑着话题说道:“大皇子的消息还满灵通的,不过后来这批山贼也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这些贼人太过嚣张了,连王兄也敢动,真是不知死活。”他气愤地说道。

杨墨淡淡一笑:“大皇子有心了。”

他笑容雍容尔雅,但眸光发亮,似一把锐利的刀刃,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瞥向一旁默默听着的二皇子,历夏好像看见二皇子的脸色变了下。

据说这位二皇子文武全能,是此次贤君之选,长得倒满正气。

陪着他一圈应酬下来,历夏也累了,脸颊晕红,沾上了几分酒意,倒带着别样的风情。

“醉了吗?还是你要先走?马车还在宫门候着,如果你想先回去,我可以让他们先送你回去,今晚估计我得晚点,几位皇子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只怕不会让我轻易离开。”他不着痕迹地朝她靠近,俯耳低语。

玉指揉揉发疼的额角,历夏颌首道:“那我还是先回去好了,这种场合还是不适合我。”

“我送你出去。”修长的手指替她将缠在发钗上的青丝弄好,杨墨柔声道。

历夏面色嫣红,慌张地垂下目光:“不用了,我知道怎么走。”

这次杨墨没再坚持,只道:“也好,省得那些不安份的人瞧见了,又该拿你做文章了。”

他意有所识,历夏一怔,却没能及时想明白。

悄然无声地退场,只是走了几步,一股女子惯用的胭脂香味引回她的注视。

是今天沾在杨墨身上的那股香味。

在她回头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个女子也在打量着她,对方穿着一件青衣绣花大袖衣,看起来清雅高贵,应该是哪个王爷或大官的女人。

才这么猜想着,便从那群官员阿谀奉承的话中听出她的来历。

原来是国舅爷的女儿,难怪可以这么傲。

那女子朝她冷哼一声,转身面对杨墨时立即绽放出姣美的笑容,与他有说有笑。

历夏觉得在男女感情上,自己绝不是个大肚之人,但是现在,她转身走出宴会,坐上马车。倒不是她气量够大,而是她觉得,这女子毕竟是有名望的千金,纵使色胆包天,也决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中调戏她家的杨公子,于是想通后,她也就淡定了。

酒意袭来,她开始昏昏欲睡,马车在一阵颠簸后安静了下来。

“这里是……”陌生的大门,陌生的侍卫。

“小姐,我们督主有请。”守在门边的值班士兵上前。

肖宁?历夏有些惊讶,带着满腹翻滚的思绪提起纱衣的裙摆,跟他们进屋。

穿过前院,转了几个弯,再经过一条长廊,他们终于在一座独立的小楼前停下。

“小姐请,督主正在里面等着。”那人望而止步,态度严谨。

历夏点点头,提裙上楼,推开门,戴着面具的肖宁正在品茶,房内飘动着好闻的檀香味,让紧张的心情可以得到适当的缓解。

不可否认,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懂得享受。

“把门关上。”他的声音带着冰冷。

历夏一愣,反射性地照办,等她反应后,不禁又是一呆。

难道她当真是贱骨头?对这种命令式的吩咐就不懂得偶尔拒绝,杨墨是,肖宁也是。

有些气闷地坐下,待她再度抬起头,气鼓鼓想要质量他为何不早点找自己而非要拖到现在,肖宁便当着她的面将面具拿下,露出俊美的五官。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什么?”她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这与她预想中的对话不符。

“虽然这里是北国的皇城,可实际上是一片的混乱,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惹祸上身,特别又是杨墨这种身份,你以为扶助新帝登基是件好玩的事吗?竟然不要命的跟他过来,纵然你有三次起次回生都不够你用。”肖宁神色动容,双目有着几分生气。

被当头一阵怒喝,历夏暂时忘记先前的不满,皱着秀眉,抿着嘴说:“杨墨会保护我的。”

“若是保护得你,你也不会差点命丧黄泉。”肖宁冷哼一声,尽显不屑。

历夏眸子一瞪,毛了:“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那什么不来找我?她在心里恼着喊着,怎么说他们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肖宁却看着她,没有否认:“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她气岔地反问。

当作没听到她的责怨,肖宁只径顾着说道:“自从北卫国决定立贤不立长,北国上下就开始动荡起来,以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中心形成两股势力,这两帮人势如水火,明里暗里的较劲。无论杨墨的决定是什么,下场只怕都只会是一样。”

心猛地一跳,历夏急道:“他是南国皇帝,谁敢拿他怎么样?”

“你没听说过猛龙压不住地头蛇吗?”

“那北卫王呢?人既是他请来的,就该护他周全。不然,还有那二皇子,杨墨来这里便是要帮他的,他不是更应该知恩图报吗?”

肖宁冷冷一笑:“那也得看,这个恩——是否该报。”

“太深奥了,我理解不了。”这话绕得,历夏脑袋都打结了。“简单一点,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们途中遇袭便是这位大皇子做的手脚?”

“不,他巴不得你们早到,也许杨墨会接受他的条件,这样他想当皇帝的胜算会大些。”

“那你的意思是……二皇子?”历夏更加惊讶了,“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没有可能?”肖宁一顿,又说。“你总是把人心看得太简单,杨墨虽然是北卫王特地请来帮他的,可是杨墨自己的想法呢?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两位皇子的势力不相伯仲,如果杨墨真与大皇子合作,那前有狼后来虎,二皇子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相反,杨墨就算不来,他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两者对比之下,你觉得二皇子会希望你的杨公子北上吗?”

历夏愈听愈混乱:“二皇子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做,就算杨墨不帮他,他不是还有传位遗诏吗?如果大皇子真的敢犯上作乱,那不是正好,给了二皇子一个杀他之名。更何况王卫国还有一口气,他大可以立即就下旨传位于二皇子,扼杀了其他皇子的念头。”

他语出惊人地说:“因为他不确定,这个皇位似否真传位给他,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的话如同炸弹一般,在历夏的心里丢了一个巨响:“难道——北卫王真正想传位的是另有他人?——那是谁?”他一定知道。

肖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道:“六皇子。”

“啊!”意想不到的答案让历夏惊呼出声,印象中,那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这事杨墨知道吗?”

肖宁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以前不知,但是现在……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就在他进宫的当夜,北卫王秘密让他进宫,当着他们二人的面打开了那份遗诏……那只老狐狸,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野心太大,临死前还不忘替新帝除去障碍,甚至为了让大家更加相信他会传位于二皇子,末了还拖他和杨墨下水,真够狡猾。

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历夏震惊着,总觉得他突然告诉自己这些事一定有其他目的。心思翻转之际,她抬头望进他的眼,道:“那你呢?决定帮谁?”

“我?”肖宁讶了声,“我谁也不帮,我之所以会留在北国,那是因为我与北卫王之间有个协议,我可以帮他强国富民,让北国强大起来,但他必须助我拿到一样东西。如今,这东西我也拿到了,待他死后,我也会离开这里,至于这督主的身份,谁爱谁当。”

“什么东西?”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很重要。

肖宁憋了她一眼,有所隐瞒:“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帮助我们回去自己的时代。”

“你说……我们可以回去?”历夏震惊之余,整个人激动地站起来。她想了想,大胆地猜测:“你说的东西……不会是七星灯吧?”

“你也知道七星灯?”肖宁很是惊讶,看来他是低估了杨墨对她的感情。

“嗯。”历夏含糊地带过。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七星灯还有这用途,只是当他说这东西很神奇,又需要依靠北卫王的帮忙,所以她自然而然便联想到南国古墓里的那盏灯。想不到这灯最终还是被偷了,不知道杨墨知不知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满你,我来北国时碰上一个奇能异士,他告诉我七星灯可以帮助我回去。本来我是打算等北卫王走后,再带着七星灯去找你,谁知道你会陪杨墨一起过来,不过这样也好,杨墨那里你就别再回去了,我会另外替你寻个隐蔽的住处,等我把这里的事情交待好,我们再一起回家。”他看着她,目光突然温柔了起来。

他说得清楚又明白,听到这里,历夏终于明白他今晚找自己来的原因。

可以回家,不是不心动的。相反,当她听到这个好消息时,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可是……

“不行,我跟杨墨已经说好了,要是他一会回去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他不会担心的。”肖宁冷哼一声,双目净是狠毒的颜色。

“肖宁?”这样的他,让历夏觉得陌生。

“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吗?不,他只是在利用你。”他的声音跟他的表情一样的冰冷,掺杂着怒意。

历夏一怔,随即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别说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我只是个无权无能的小老百姓,有什么可以让他利用的……你不会想说能预知这种事吧?他压根就不信。”

“是吗?”肖宁笑她天真,瞥了眼窗外朦胧的夜色后,望着她缓缓道:“有女历夏,与帝三缘,白,帝纳之而得鸿运,一统天下。”

“这是什么?”历夏脸色微白,直觉不要去听,但又忍不住想问。

“是杨墨用血求来的南国龙运预言史,意思很简单,就是会有一个叫历夏的女人,杨墨得她,封她做皇后便可以得到天下,包括北国的天下。”肖宁字字掷地有力。

不用他解释,意思她懂,只是……

下刻,她僵着身子,坐倒在椅子上。

“不可能的,我什么都不懂,那么平凡的一个人……有什么用……”

她不敢置信,这种倒霉的事竟然会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会不会是凑巧?还是哪个环节出现的失误?又或者是……肖宁骗了她?

“平不平凡,不是你我说了算;但如果没有你,杨墨是不可能逃过林中的那次埋伏,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

闻言,历夏双手直冒冷汗,那次确实是她的先知异能帮助了他们。

“他带你一同北上,就是看中了你的福泽,你是他的福星,既可以帮他挡灾又可以帮他挡煞,事实上你也这么做了。……还有今晚,他带你赴宴,实际上是拿你做挡箭牌,好推掉那些从四面八方硬塞给他觊觎他的女人,可是这样的话,你的存在就会变成一种危险,难道后果他没有想过吗?不,他想得比任何人都多,也比谁都清楚。对他来说,你充其量就只是颗棋子,所以历夏……你该醒醒了。”不再给她任何退却的机会,肖宁句句残忍。

历夏身子剧烈地抖着,双目睁得老大,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搪塞、骗自己的借口。

她可以接受他不爱自己,也可是接受他的利用……可是,为什么要用感情来作欺负和利用的目的呢?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对她好都是有目的,然后当目的达成的一天,是否又会对她冷漠依旧,弃她而去?

卷起身躯,抱膝,历夏将头深深埋入两腿间,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不会那么的痛。

走了一遍,她还是一颗棋子。

肖宁眸子瑟地一痛,知道她又想起往事。

那个时候因为历风的关系,他认识了历夏,从对方青涩但又害羞的神色中,他知道这个小东西对自己很有好感,当时他正在做一款网络游戏,但由于一部分的原因他总是创造不出最完美的角色,后来为求最真实的情感互动,他找上历夏,利用他对自己的迷恋,完成了这部经典制作。可是,也因此伤害了她。

历风知道后,对他又愤又气,狠揍了他一顿,但因为历夏善良的坚持,最终他还是被他们所原谅。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丑陋!

不过,这段时间他都已经想清楚了,他想好好弥补她。

以后,他都会对她好的。

“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清楚,什么才是对你最重要的。”语毕,肖宁起身离座时欲伸手拍她的肩膀,给予鼓励,但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将手放下。

是他将她的梦拆散,如今,他已不具备那个安慰她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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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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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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