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八章 帝战
“好准!”
通过留在寒宫帝境的烙印,徐小受能知晓听雨阁这会儿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惊讶于月宫离出了神之遗迹,表现神乎其神。
这真不是阎王点卯吗?
黛儿、月宫诲……
也就这月狐狸没有生命奥义,更无纺织精通,一眼看不出那是俩天机傀儡。
但仅凭直觉,他几乎要把道穹苍逮个准了!
“可惜了。”
超道化记忆之道,在任何非战斗场景下,应用效果着实恐怖。
徐小受眼睁睁看着月宫离搜魂黛儿、月宫诲,最后居然得到了“他很多疑”的结论。
但凡你不要受道穹苍打击,自信一点,直接抹杀……
呃,那对道穹苍而言,也不过损失两具天机傀儡罢了。
不过,距神之遗迹都过去这么久了,月宫离还没看出来,骚包老道记忆之道超道化了吗?
唔,也有可能看出来了,但没有同类型的超道化感悟作抵抗,譬如意之大道,又给偷偷更替掉记忆了?
“真恶心呐。”
隔着足足一个圣帝秘境,徐小受都感觉到了道穹苍的难缠。
他临走之时,模糊了听雨阁内所有侍女幻想时间内的意识,没有做画蛇添足的事。
可瓶儿居然记得大致的过程……
这只可能是骚包老道为了自保,或者说保护“道黛儿”这具天机傀儡,而放出来的烟雾弹了。
效果也很好。
不止拖延了时间。
还将矛头推到自己身上,从而择去了天机傀儡在月宫离各番追踪下被顺带着揪出来的可能。
“但算了,万事不做绝。”
瞧着骚包老道如此努力自保。
本着都是朋友,还拿了他这么多记忆烙印的心思,徐小受大大方方展示出了自己的气息。
他是以华之遥身份玉牌,以路人长老形象,堂而皇之传送入毋饶帝境的。
一时半会,相信无人可以揪住自己。
这波自我暴露,纯纯的给道穹苍打个掩护,也算解他燃眉之急了。
“我的道,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好……”
不再关注听雨阁,人在毋饶,徐小受一边污染这里的记忆烙印,一边打量四周,他的第一反应是:
“好惨淡!”
放眼望去,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较之于花香鸟语的听雨阁,毋饶帝境简直就是一片废土。
山林崩塌,草木雕敝,河湖枯竭……这里甚至连生机都看不见一点,满满的全是战后破败的痕迹。
地上残留着各种大坑、大渊,动则数千里,如被巨大陨石砸穿,又有各种横纵交错的剑痕撕裂。
不难看出,这是华长灯和鱼老大战留下的。
战斗痕迹由东至西,从南到北,真就不是自己家里,也无人喊停,双方打得毫不客气。
而苦的,自是失去了圣帝庇佑的毋饶族人。
“人呢?”
四下枯骨累累,只有鸦鹫往来,愣是没见着一个活人。
徐小受一步登天,瞬息跨越几千里地,还是没能走出“战场”。
他弯腰撵起一抔土。
毋饶黄土,承载了此地最悠久的记忆,见证过这里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徐小受心有所感,以怪诞戏法,将自己揉成黄土,融于这片土地之中。
再以身灵意三道盘感悟,将自己“同化”进毋饶这片破败的土地之中,追溯过往。
“轰!”
思绪一震,他看见天穹崩裂,遮天之影掠空而过,只见大鹏之翼,难窥其身全貌。
他听见鱼老的声音:“华长灯,我封圣帝,只是意外,不欲与你云山及各族争夺毋饶这片土地,为何咄咄相逼?”
大鹏过境,天降血雨。
这个时候的鱼老,已是身负重伤,遍体是血,他的声音满是愤慨,又有些无可奈何。
一道白衣从远处飘掠而来,左手提灯,右手提剑,姿态写意,云淡风轻:
“既封圣帝,又上天梯,野心昭著,可见一斑,而今伤于狩鬼剑下,又来"不欲"之说……”
他显然不信鱼老之言,微微摇头,断声而道:
“战至此,无善终。”
鱼老气极,大鹏展翅,怒掀滔天风浪。
圣帝伟力于半空呼啸而过,摧残道法,肆虐万般,可临至华长灯面前时,其身周浮现三剑。
那剑虚幻,通体阴幽,呈三才阵势作布。
三剑护身,华长灯不受圣帝之力侵扰,相反手中狩鬼徐徐一斩,其胸前一剑,幽光熹亮。
“呜——”
不是鲲吟,而是厉鬼鸣响。
森寒剑光便破空而过,一剑斩断大鹏左翼,在其伤口处留下缠卷交错的恐怖剑意。
剑鬼之意鬼!
徐小受看得一凛。
这剑太强,固然信手甩出,圣帝鱼鲲鹏完全招架不住,鲲鹏防御形如纸糊。
且断翼之后,其伤口处剑意纵横,分明是在阻止生机的修复。
这般境况,徐小受上一次见着,还是在八尊谙身上。
八尊谙体内便有缠卷交错的恐怖剑气。
虽不如眼下华长灯施展出的这般强悍,每时每刻也都是在折磨人的身躯。
可八尊谙毕竟是八尊谙。
他愣是以此为凭,修出了不灭剑体,弥补了肉身先天上的不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然而……
天下几个八尊谙?
鱼老根本招架不住一剑意鬼的伤害,当即叫苦不迭,踉趄着往后方扑飞而去,同时兴声喊道: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什至都不想封这圣帝,哪曾想突然就封了,突然就上了这天梯,这非本意!”
他的声音满是痛苦,以及思不破前因后果的迷惘:
“老夫家在南冥,根本不想上你们这圣帝秘境耍,要是想,早前何须当一鲲鹏神使?”
“我直接入你云山,当一圣帝行道使,那不过得更是滋润吗?”
华长灯显然不信他的话,提剑继续追赶: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这里的“善”,显然便不指鱼老此言可信,而只是觉得说得漂亮,
说得好听,却非本心之言。
毕竟,从鱼老行迹上论。
封圣帝、上天梯、抢毋饶,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烦!烦!烦!”
鱼老好不暴躁的几声叱喝,心知说是说不清了,打又打不过,只得死命逃窜。
大鹏化作巨鲲,如沉进深海一般,往下一堕时,便隐没进了毋饶的大道汪洋之中。
“你,无所遁形。”
华长灯低声轻语。
他固然在意之“诡”上,被徐小受耍得团团转,连影儿都摸不着。
但在战斗环境中,这位古剑修界当世第一圣帝,着实太全面了!
其身周剑鬼三剑,接连光芒翕动,华长灯身遁入意,意归于灵,彻底解放了战斗形态:
“酆都起,忘川现!”
一声喝下,毋饶帝境昼夜颠倒,阴阳紊错。
酆都异象于各地拔升,十八层地狱架构生成,中有鬼楼高筑,森殿林立。
十殿阎主或持诏、或携印、或负链、或悬刀……各皆百丈之高,傲视阴曹,甫一露面,敕诏百鬼。
于是百鬼夜行,呼嚎过境,所到之处,生者避让,死者绕行。
忘川河滔滔之势,汹涌无边,涌灌入十八层地狱,淹没一切。
毋饶帝境,直接被赤浊之水倾覆,生死之灵各皆沉浮其中。
此境规则大道,更被置入一望无垠的忘川之中,自然遁匿于大道深海之下的鱼鲲鹏,有如自投罗网,也出现在了这般苦海之下。
“华!长!灯!”
鱼老的呼喝声满是绝望。
他分明浑身解数已出,可同为圣帝,鲲鹏圣帝傲凌寰宇,云山圣帝只手遮天。
一下,一上。
鱼老再怎么蹦跶,有如跳梁小丑,根本逃不出华长灯手掌心。
白骨累筑,百鬼祭坛。
业火幽幽,阴曹可修。
“死!”
忘川河高筑百鬼坛,此坛耸入黑天,镇断万道,华长灯立于坛上,化身酆都之主。
他手中狩鬼,一剑一剑斩下。
无边的忘川河下,鲲兽哀鸣不断,血水汩汩翻涌,一浪高过一浪。
那澎湃呼啸而来的死亡气息,不止淹没了忘川中的鱼老,连化身黄土一抔的徐小受,都感觉到了扑面的窒息。
“强……”
强到可怕!
强到爆表!
华长灯信手施剑,写意之极。
可那酆都之主居高临下的气势,视之如见皓月,感之浮萍当我,真不可撼之。
“爱苍生虚祖化,亦不过如此了吧?”
“这便是当年强势遏住八尊谙高歌猛进之势,断其二指,余颈一疤的战斗力?”
徐小受发现,一路走来,他根本没见过号称“无上限”的全盛状态下,最惊才艳艳古剑修的正面战斗力。
谷老强开玄妙门,只窥得玄妙一角,施不出半剑来。
八尊谙剑我赶赴神之遗迹,亦只是略作点评,实际上还是得靠自己出剑斩退祟阴。
这都是在认知范围内的。
华长灯俨然超过了徐小受对于战斗力的认知。
较之于风吹即灭,遇祟则亡的饶妄则,他这云山圣帝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高了不止千倍、万倍!
柳扶玉曾出酆都一剑。
那是除却《观剑典》意象外,徐小受在现世中见过的,于鬼剑术上最巅峰的运用。
可柳扶玉之酆都一剑,较之于华长灯之酆都之主,如一粟之于沧海,一砾之于星河,不可同日而语。
“三十年的差距,真能有这么离谱,这才是古剑修的"无上限"?”
怪诞戏法状态下,徐小受化身黄土,已无头皮,却还是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难怪八尊谙坦言,在鬼剑术一道上,他自愧弗如。
难怪八尊谙曾说,若要学鬼剑术,酆都之主当世只有一个,去观摩华长灯的剑术即可。
这一刻,看完华长灯剑斩鱼老的表现,徐小受甚至担心起了老八。
这个从天桑灵宫走到鬼佛界的圣奴首座,从来都是五域反抗囚笼、追逐自由者的定海神针。
纵然他身有残缺,状态不稳,种种大战中基本也是不出,只坐帐局后,表现依旧有如神迹。
他的存在,就是奇迹,就是不可能中强行挤出来的一分可能性。
正是其年少一剑,撕开的五大圣帝世家所铸囚笼的一角,令得光倾泻而来,才有了大树荫庇之下的杂草丛生。
可一棵树、一丛草,真能敌一世,以及世外天梯上的这几尊目上神佛?
饥渴的海绵,疯狂汲取鬼剑术的养分。
徐小受已不想去思考太多,他置身酆都,感同身受,疯狂剖析起华长灯这一剑酆都之主的内核。
连同剑鬼三剑,身鬼、灵鬼、意鬼,他都在偷师。
他身灵意三道盘超道化,自创不行,不信自己偷不来华长灯的这三剑剑鬼。
偷来的当然不可超越!
可徐小受不止剑鬼,他同时还在钻研八尊谙的剑我。
他深知,只有当这三剑剑鬼,两剑剑我,通通归入名剑术下,哪怕届时八尊谙败了,自己才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能。
“嗯?”
百鬼坛上,华长灯狩鬼无双,忽而发出一声轻咦。
他停下动作,作出了和毋饶黄土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一个举止——他看向了黄土!
“徐小受?”
这句话出,徐小受便知晓,自己暴露了。
怪诞戏法,逆虚为实,有瞒天过海之效。
何况徐小受身灵意三道皆超道化,想装成一抔土,再简单不过。
但华长灯能窥破……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此非常人,或许在意之指引方面,自己远胜于他,但圣帝感知何其强大?
能偷窥这么久,怪诞戏法立大功,意道盘迂回指引起大用,已经赚了!
到这时,徐小受也不再隐藏,霍地拔身而起,从一抔黄土,化归回原形:
“哈哈,被你发现了,华剑仙你真强。”
风声呼啸,毋饶风起云涌。
“在那里!”
遥遥远处,传来月宫离的声音。
徐小受现身不久,半空两道身影掠至,正是白衣的华长灯,与华袍的月宫离无疑。
“徐小受……”
华长灯二话不说,按住狩鬼,就要出剑。
月宫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较之于华长灯的冷冽,他就真不愧是狐狸一只了,居然表现得喜出望外:
“受爷?!”
他的声音中满是惊喜,仿佛老友久别后的初次重逢,恨不得浮一大白:
“天梯不是被有怨坐断了吗?”
“你居然真能上来,你比骚包老道强啊!”
他环顾四下,见四下无异常,似乎也无徐小受的任何布置。
当然,月宫离深知,一切布置在华长灯本尊面前形同虚设,惺惺作态后,便是再道:
“受爷,你我自神之遗迹一别,已有半年不见,可是想死我了。”
“此番前来圣帝秘境,你居然也不上寒宫帝境,不来听雨阁找我,不给我略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他仿完全忘记了听雨阁中如何针对侍女、针对月宫诲,去搜寻徐小受的过程。
边说着,转头看向华长灯,言辞恳切:
“华兄,给我一个面子,让我先与受爷畅叙幽情,你等之间恩怨,过后再说。”
“当然,我不白要你的面子,只要受爷赏脸,去我听雨阁一坐,毋饶的分成我寒宫帝境不要了。”
“今后云山有事,一句话的事情,我月宫离随叫随到!”
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言罢,从袖袍中掏出了一卷圣帝金诏,竟是当着二人面直接撕毁,不给任何反悔的余地:
“以圣帝金诏鉴此誓,我月宫离此言非虚,只交受爷这个朋友,只要你华长灯一次暂时退后。”
“两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