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谌婉儿妈妈
谌婉儿的母亲蒋医师心事重重地走进资料室,首先看到的是一脸安然泰若的教导主任。不知道怎么的,蒋医师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轻松了许多,就像一个自己科室的危重病人脱离了危险,暂时不必要担心他的生死。
“你来了……”
教导主任站起来,淡淡地表示自己对她的尊重。这种尊重不是源自谌县长,而是源自蒋医师的职业。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而医师是人类身体的工程师。教师和医师都得到尧山县人民群众的认可和尊重,哪怕是最冥顽不化的“刁民”,也没有听讲过对教师和医师不敬。
“你……们都在……”
蒋医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刚刚舒解了几分的情绪又紧绷起来。
“你们都走……都辛苦了……”
教导主任自然晓得蒋医师的意思。人人都有面子,何况是一县之长的夫人呢?孩子既关系到一个家庭的面子又关系到一个家庭的里子,向来是挂在脸面上的头等大事。
“婉儿呢……”
等其他几位老师都走光了,蒋医师轻言细语地问教导主任。她自然晓得谌婉儿就在里间,但还是想先问问清楚,婉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是3个孩子的母亲,前面两个孩子几乎没有让她操过心,但也因此总觉得与他们隔了一层薄膜。现在看来,从小与他们夫妻一起长大的老满也让人看不懂了,当父母真的是一门永远也学不完的高深学问。
“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冰晔陪着,两个人聊得很专注,所以我们也没有去惊动他们……”
教导主任觉得面前的这个漂亮医师不是一个母亲,更像一个阿姨。当然,应该怎么当好母亲,他也是一个门外汉,他与他的妻子一直没有生育,曾经想抱养一个,事到临头总觉得养的孩子不亲,并且他的妻子比他小了10岁,还是有时间有机会生育的。忘记讲了,他的妻子是他当班主任时的学生,一直都保密,到他的妻子参加工作后才公开关系。他只当过一届班主任,老校长要他继续当班主任,他死活都不愿意,差点就挨了一个处分。
“主任你讲,婉儿这孩子与冰晔能成为一对吗?从小他们就被凑合为一对,不过冰晔志尚高远,而婉儿其实是一个平凡的女孩……”
他们家3个孩子,只有老大一心想要干出点事业,虽然没有考上本科,但一直努力自学,不久前接到了师范大学研究生的复试通知书。要晓得,研究生可像大熊猫一样宝贵,全省的几所名牌大学,今年一起只招20几个研究生。考研究生最难得是国家统一组织的初试,进入复试,学校和导师具有很大的自主权,可以讲,想要谁就要谁。凭借他们家的影响力,跟学校领导或者导师打个招呼只是举手之劳,但老大倔,坚决拒绝了父母的提议。
“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将孩子锁死在婚姻的枷锁之中呢,他们还小,等他们考上大学再考虑这件事业不迟……”
教导主任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讲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觉得,作为老师,不能看家长的喜恶说话,这有悖师德。
“是呀……”
蒋医师觉得牙痛。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怎么就不明白呢?她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周边的人,包括他们自己,就把婉儿的未来寄托在冰晔的身上。最开始应该是玩笑吗,后来两个孩子有了那么一点意思,再后来就成了面子与里子的事情了,有些失控。好像也不全都是面子与里子的关系啊,婉儿自己是百分之百地喜欢冰晔,恨不得明日就嫁到冰晔家去……这个孩子,怎么会如此没有理想啊,不像自己,也不像她的父亲……
“他们好像在争吵……”
教导主任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中间隔了油印室,并且油印室的门也被关上了,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清两个孩子在争论些什么。不行就去窗台就偷听吧,教导主任这么想过,但觉得不妥,尤其是在高雅、聪慧的蒋医师的眼皮底下。
“让我听听……”
蒋医师着急地走过来,把耳朵贴在门上。她的耳朵是白皙而精致的,或者讲是透明而具有灵性的,就像是精灵的耳朵。谌婉儿的美貌更张扬一些,或者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蒋医师像是在自言自语。
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有点激烈、刺耳,言语的声音也随即高亢了许多,虽然依旧听不出到底讲了什么,但显然,两个孩的语气都不是很好。
“婉儿……”
门突然就打开了,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一个声音追在后面。
蒋医师和教导主任很快就看清楚了,冲出来的屙屎谌婉儿,叫喊婉儿名字的自然是薛冰晔。有点古怪的屙屎,薛冰晔人并没有追出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婉儿……”
蒋阿姨直接将谌婉儿搂到了怀里,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创作室长靠背椅上的薛冰晔。这是埋怨和草率的一瞥,没有看到薛冰晔脸上的指印和嘴角流出的一缕鲜血。
“蒋阿姨……”
薛冰晔呢喃了一句,心想自己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但全身无力,连思想也都无力,根本就做不了什么,除了眼巴巴地望着从小就对他另眼相待的蒋阿姨,期待她给自己一个稍稍温暖一点的眼神。
“妈……”
谌婉儿像一只病猫躲进了母亲的怀里,既不笑也不哭,显得无辜而且无助。
“妈在这儿……”
蒋医师的眼泪“嗦”地就流了出来。
教导主任安慰她:“没什么,她刚才情绪很激动,冰晔来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说得轻描淡写,但刚才可把他害惨了,差点就跟着谌婉儿一起掉下了教学楼前的护堤,护堤足足有两层楼高……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自己伤害了其他同学,反而寻死觅活地要跳护堤……这是怎么了,到底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
蒋医师再一次瞟了一眼薛冰晔,目光里略微有了点暖意:“你走吧,谢谢陪着我们家婉儿……”
她当时正在医院上班,一个男老师打电话到科室,讲婉儿要自杀,她的手一哆嗦,听诊器没拿住,掉到了地上。来不及安慰看病只看了一半的患者,一路脱白大褂一路往学校跑。见到婉儿没事,悬着的心落下来,但胃一阵一阵地疼痛,几乎无法支撑下去。
教导主任担心地问:“蒋医师,你好像不太舒服……”
他在想,他瞒住谌县长是不是做得不对,如果蒋大夫出哪怕半点纰漏,那自己就做得不对。他这是在冒险啊!
蒋大夫有些艰难地摇着手:“没事……”
“蒋阿姨……”薛冰晔的声音有一多半在喉咙里:“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婉儿……”
他的错可不止是没有照顾好婉儿,当婉儿拿着他写的《苦楝树》与萧毓秀写的《眼睛》责问他时,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喊:“就算我与萧毓秀有关系,那又与你何关……”
谌婉儿将两首诗撕得稀烂:“我让你们写,让你们写……”
薛冰晔冲上去制止谌婉儿,谌婉儿习惯性地挥起手,要给薛冰晔来一巴掌。薛冰晔早有准备,躲开了婉儿的一击,同时稍稍地给了婉儿一点教训,手在婉儿的脸颊上“滑过”。婉儿冲了出去,薛冰晔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追回来。
“第二日……今日就是第二日啊!自己怎么会听人事情发展到今日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呢……听讲谌县长与自己的父亲都在学校,他们还要不要面子啊……”
薛冰晔觉得一切变成了一团无法收拾的乱麻。如果是于连,会怎样应对这种局面呢?于连起初选择杀死自己所爱的女人,但最终选择杀死了自己。好一场关系到面子与里子的生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