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

三个字

那边小顾继续说道:“茉莉啊,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我弟弟也被打伤了,又不知道怎么搞的得了急性阑尾炎,厂方要我们先自己先付医药费,不肯垫钱。你借我个两千块钱。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杀千刀的,让他送钱来,估计比让他登天还难……”

小顾的确有难处,这点陈茉莉是知道的。她的丈夫很凶很变态,对她不好,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又不想离婚。若是被他知道她为她弟弟花钱,那男人估计又会一顿老拳。

“好,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在哪家医院?”

陈茉莉开始翻自己的钱包,翻来翻去就翻出五百五十块钱。

“东城区人民医院外科!”

啊?又是这家医院啊?陈茉莉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用回来了。她早上才去过那家医院。外科?oh,mygod,不就是宣少华的那个科嘛?

怎么会这么巧?

陈茉莉拿了卡取了两千块钱风驰电掣的往东城区人民医院赶,她想今天怎么尽和这家医院打交道,听她妈说她出生时就在这家医院,可她记忆中来这里的次数真的很有限,以至于她找普外科的病房都问了三四个人才找到。

同事小顾正在走廊上压低了声音不知道给谁在打电话,见到茉莉跟见了救世菩萨似的,连忙把电话挂了迎了上来。

“茉莉,你真是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不会忽悠我!”

陈茉莉很少被人如此激动的感谢过,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二千块钱真的不算多,但是对于一个却是需要你帮助的人来说,那份情却是无价的。

她把装着钱的信封递给小顾,接口问道:“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取。”

小顾拍了拍手机,松了口气道:“我妈明天就过来,等明天我就可以还你钱了!现在你陪我去交钱吧!多亏了那个宣医生,否则,不交钱的话手术肯定是动不了的。”

啊?宣医生?

陈茉莉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天底下的巧事居然都被她碰到了。宣少华居然就是昨晚上给小顾弟弟做手术的医生。

果然,她透过病房的小窗户到了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宣少华。他眼中的血丝未退,头发还是乱蓬蓬的模样,查房的时候非常认真,每一个人都详细询问,关怀备至。时不时还与病人开上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个年轻的医生人真的不错。人长得也还可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了。茉莉,要不要我帮你去打听一下,看人家有没有女朋友了?”

小顾很八卦的问茉莉。

陈茉莉做晕倒状,然后很好笑的告诉她:“今天早上我相亲的对象就是他!”

啊?这下轮到小顾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合上嘴巴。

宣少华并没有看到门口两个八卦的女人,等他出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医院一个露天的阳台上,陈茉莉开始比划着跟小顾讲述她早上相亲的情况,以及她和宣少华关于咸猪手的那一段渊源。

“这个男人绝对值得继续交往,茉莉,听姐姐的准没错!”

小顾因为受了宣少华的一点恩惠,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忠实支持者。

“凭我的直觉,这人肯定比我老公要强。至少他有副好心肠!而且又是当医生的,工作稳定,收入丰厚。别说姐姐现实,做女人就该现实一点儿,找个稳妥的男人比找个花功了得的男人强多了。”

小顾一口认定,宣少华一定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她全名叫顾海珍,老家在北方海边,只身一人嫁到A市,通过老公的关系进了本市最大的纺织厂,又把弟弟从老家带过来,也进厂做保安。平时受了不少婆家的气,老公又不帮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人都说不怕入错行,就怕嫁错郎,确实如此,陈茉莉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宣少华到底是不是她的良人,恐怕只有月老知道了。

她忍不住伸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里是不是有一根红线系着了呢?

话题又转到此次斗殴事件,小顾的弟弟顾建生刚好当班,那一天他肚子本来就有些不舒服,可是晚上没人愿意替他顶夜班,他只能硬撑着上岗。

这一阶段刚接了一笔大单子,大半的机器都投入了运转,闲散了一个冬天的工人们开始紧张的三班倒,然而就这个时候值班的主任却发现工人们情绪很不稳定,好像出了什么事儿,然后找了一两个人谈话,谁知道起了口角,最后不得不找来保安镇压。

可是保安的人数毕竟没有工人多,保安吃了不少亏。那些倒霉蛋中就包括顾建生,挨了打不说,肚子越发痛的厉害,到医院一查外伤倒是不碍事,却是急性阑尾炎!

顾海珍有些担忧道:“听说我们厂要被卖掉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完蛋的。连年亏损,也难怪政府都头疼,巴不得能把我们卖了。”

要来的迟早要来,陈茉莉暗想,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反正她也无所谓,大不了丢了饭碗重找,原本那些收入也实在是少了点,丢了也不可惜。如果新东家能提高一点大家的待遇,能让厂子起死回生,倒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只是工人们吃惯了皇粮,可能不适应改制过后的日子,并且有一大部分人可能要下岗,也难怪他们要闹意见了。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厂里的风波基本已经平息,厂长处理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活跃分子,提早让他们下了岗,杀鸡儆猴的效果果然不错,没有人再敢聚众闹事。医药费后来也承诺由厂里来报销,而对于卖厂子的事儿,厂方给出的解释却是:此事还没有真正的结果,大家不要乱猜测,总之最后不会亏待大家。

这话多少有些模棱两可,可明白人听了心里总是有了些底,如果按照原来的自由散漫的态度上班,那么很有可能就会丢了饭碗。厂子里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四十上下,上有老下有小,再出去找工作有多吃力,因此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开始好好表现,以至于日生产量比往常都翻了一倍,倒是让领导大吃了一惊。连茉莉办公室那些个中年妇女都不再嗑瓜子打毛线了,可见这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东西其实是最好的杀手锏。

陈茉莉照常上下班,保持平和的心态,她的试用期才刚过,这个月才刚刚开始雇佣合同,她就不信这曾经是全省龙头企业的厂子这么快就会倒闭了。就算他连年亏损,工资不是照样在发么?不过,刚过完年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可真不是个好兆头啊!

在这改制风波过去后,宣少华又约了她一次,两个人去打羽毛球,玩了一会儿,又看电影。

电影是一部恐怖片叫《汉江怪物》,韩国人拍的,讲的是被污染的江水孕育出来的基因突变的怪物袭击人类。

陈茉莉抱着爆米花和可乐,津津有味的和众人一起惊叫一起欢呼,良久才发觉有些奇怪怎么身边这个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回头一看,宣少华已经睡着了。

他歪着头,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这么嘈杂的环境下竟然酣然入睡。陈茉莉不禁有些心疼,他一定是下夜班,这只猪头,怎么不去休息叫她出来玩呢?

等到影片结束,宣少华才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在陪女孩子看电影时居然睡着了,直懊恼的恨不得揍自己几拳。

自打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一直想挤时间出来约她,可是偏偏赶上医院创建二甲,第一次模拟评审即将到来,每个科室都忙得焦头烂额,要把以往遗漏或者不全的资料都要补齐。这些天每个人都在加班加点,还要各司其职给病人看病。昨夜轮到他值班,来了五六个病人,忙得他恨不得三头六臂。下了班主任说小宣啊你休息吧,资料弄得差不多了应该。他感恩戴德的回到宿舍,却经不住对陈茉莉的挂念,强打着精神把她约了出来。

可是他还是没有支撑下去,被瞌睡虫主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

“你什么你,你还不回去睡觉!”

陈茉莉有点儿生气,其实她并不是在生他看电影睡觉的事儿,她生气的是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自己当医生的都不知道好好休息,真是的——”

原来是怨我这个啊,宣少华心中一甜,看着茉莉微带怒意的脸,心里荡漾着幸福。三十一年来第一次得到女孩的关心爱护,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轻飘飘。

“那我陪你吃晚饭,吃完饭我就回去睡觉!”

他恨不得与她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一起,能多呆一分钟,他觉得也是好的。

茉莉本来想回家吃饭,但是看到他殷切渴望的脸,她又禁不住心头一软,答应了下来。

一个男人甘愿牺牲自己睡眠只希望和你多呆一分钟,这说明了什么呢?

答案她心里自然是有的,这让陈茉莉的心情一直很愉快。原来被人喜欢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高怀远,她觉得以前好像一直是自己在喜欢他,爱他,可他呢,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三个字。

这三个字说起来其实很容易,可有的人就是吝啬于说出这三个字。以至于她等到他们分手,都没有听到高怀远对她说“我爱你”。而现在,现在他会不会把他对她吝啬,转换成大方,对象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她无从知晓。分手之后,一直杳无音讯,她心里酸涩,可也只能苦笑,这段情,自己还是没有放下的。

这天是周末,住在A市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的陈家三口人总算是在一张桌上吃了顿晚饭。平时陈有荣24小时在某工地值班,极少回家,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吃顿饭。

“莉莉啊,你觉得那个宣医生怎么样啊?”

王秀芬把菜端上桌,擦了擦手,开始盛饭。

“就这样呗,我们约会过几次。不过他似乎一直很忙!”

茉莉给自已妈妈饭碗里夹了一块肉。如果她和她爸都不回来吃饭,估计他妈就煮一锅粥,加点萝卜干咸菜就这么过了。

他们家不富,夫妻俩四十几就下了岗,一个卖卖早点,一个给人家做保安,硬是让女儿读完了大学。本以为苦尽甘来,但是幸运女神的橄榄枝并没有眷顾到陈茉莉,一开始她去了一家离家较远的台资企业做行政,学历史出身的人,能找什么样的好工作?做老师,那是要有后台的,每年的教师招聘会,多少人挤破了头,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其实暗箱早就*作好了。一切不过是摆摆样子,忽悠忽悠外人。

陈家三代之内都没有人做过一官罢职,三代之外也没有,掰着手指头数数,都没有一个沾亲带故的人能够帮忙。于是只能死了这条做老师的心。

在台资企业做了一年多,实在忍受不了那个五十开外的来自宝岛台湾的上司的骚扰,陈茉莉愤然辞职。我惹不起,总还是躲得起的。

第二次择业,她进了离家还算近的一家国营纺织企业,学历史的,进去能做啥呢?姑父托了人,把她弄进了财务科。她对财务一窍不通,好在人够聪明,也好学,嘴巴又甜,一个月下来,基本就能把工作上的事儿掌握了八九不离十。但是企业效益不好,所以工资待遇也不甚理想。

“你听妈的话,要求放低点。咱家的条件你也知道,你自己单位效益也不好。找个工作稳定点的就行了,外地人也不要紧。再说人家房子都买好了。那个宣医生我看挺老实的,人也长得不错,个头矮点儿不要紧,比你高就成了!”

王秀芬开始锲而不舍地做女儿的思想工作。

“你都二十七了,你要再不结婚,你受得了别人指指点点,你妈我也受不了。你说你好歹长的也不差,大学毕业……”

这时候陈有荣开始发话了,“你急什么?乞丐的女儿都不愁嫁,你急什么?人家才见过几次面……”

听见丈夫反而帮着女儿说话,王秀芬又开始数落自己的老头子:“你呀你,你到底要不要你女儿结婚了?说的什么话!”

她又放下筷子,以一种神秘的语调说道:“内部消息,近两年,我们这里的老房子要拆迁!莉莉一结婚,能多拿套房子呢!”

“妈,你这消息可靠吗?几年前都说要拆,不到现在还没拆吗?”

陈茉莉对这种消息不置可否,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没有正式文件出台前,她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小道消息。因为如果抱有希望,那么往往会失望更多。

“这一次是真的!我听隔壁张大婶说的,她有个侄子在区拆迁办。消息绝对可靠。这不,她正催着自己儿子结婚呢!”

陈茉莉环顾了一下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房子,想到如果真的要拆迁,心里还真有一股不舍。这房子虽然老旧了点,但至少住惯了。不是没有对高楼大厦有过向往,只是习惯了街坊邻居来来往往,和和乐乐,她现在觉得也挺好的。

就百年前吧,他们家这一片还是市中心呢,现在却成了影响市容市貌的老古董。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女儿啊,那你再观察观察,考虑考虑,宣医生面相虽然凶了点,但是根据相书上说,将来会大富大贵!”

陈有荣听老婆这么一说,一下子就转了舵,站到了老婆一边以他非专业的看相水平开始齐力劝说女儿。

“唉,爸,你这墙头草也转得太快了吧!”

陈茉莉没好气地对父亲厥了厥嘴巴:“谁刚才还说舍不得女儿嫁出去的!我看你分明就是骗人嘛!”

陈有荣嘿嘿干笑了两声,轻声道:“你爸我是想你早点给我生个孙子抱抱!你不结婚,哪里能弄个孙子出来!”

茉莉一把从桌子底下捞出一只叼着鱼骨头大快朵颐的花猫,往父亲怀里一塞,道:“喏,你的孙子喏!”

那猫听到孙子二字,顿时两眼发光,“喵呜”叫了一声,鱼骨头从嘴巴里掉了下来。

原来它的名字就叫“孙子”。

陈有荣摸了摸猫头,笑道:“此孙子非彼孙子!你看,它就是叫我爷爷我也听不懂啊!”

那只叫孙子的猫咪不停的听见自己的名字也跟着起劲的凑热闹。

多一套房子就意味着多个几十万人民币,只要卖掉那一套房子,他欠下的债务就能立即还清。他们一家也不用背负着这些沉重的包袱过日子了。

这个家全是被他败掉的。当年从厂子里出来,他和朋友合伙搞羊毛衫厂,结果,那个朋友卷款而逃,扔了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几十万的债务都让由他一个人背着,他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但是没有卖掉这老房子,他总还是要给妻女留个栖身之处。这些年来,他四处打工,一点点的还,然而祸不单行的是,在一次车祸中伤了腿,粉碎性骨折,现在基本是痊愈了,可每逢阴雨天,那伤腿总是隐隐发痛,而且也没有办法再干重的体力活。只能给人家做做保安,赚点小钱。这还是四处托人才找到的工作。

他每时每刻都在梦想自己买彩票能中个大奖,把钱还清了,可每一次都中不了奖。他也梦想那个被诅咒的男人能被抓到,让他把钱要回来,可是每一次他的希望都落空。

他迫切的希望能还清这笔债务,如果拆迁的事情定下来的话,很快就会出台公告,户口只能迁出,禁止迁入,这样他们的计划就会泡汤。一切都要趁早,否则就来不及了。可他又不愿意以女儿的幸福草率的做这个赌注,万一那个宣少华不是个好丈夫,那他岂不是千古罪人,又害了自己女儿。

陈有荣的心是矛盾的,和他的妻子一样。他们考量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女儿,顺其自然吧。若是女儿真的喜欢他,和他有夫妻缘分,那当然是最好。如果不是,那么也只能不奢望那套房子了。根据陈有荣的预测,政府很快就会公布这个消息,顶多半年时间。

陈茉莉并不是不知道父母今晚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父亲出事儿的时候,她才刚上大学,这四年的大学生活,她都是在勤工俭学中度过,只是为了帮助家里,减轻父母的负担。每当债主们上门要钱的时候,父亲总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尽量避免把房子拿出去抵押。周围的亲戚都借遍了,以至于后来难免就有些冷嘲热讽,热面孔贴冷??,这些难堪统统都是父母在默默的承受着,他们不愿意让女儿受委屈。从来不让她参与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之中。可茉莉不是傻瓜,她去亲戚的家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总是让敏感的她感受到异样。她又何尝不想多赚点钱,早日还清这笔债,可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这一次,能保住饭碗都不错了。去年的金融危机,让无数家企业破了产,她们厂能撑到现在也真算是奇迹了。

自从上次泄露了消息之后,厂部变加强了保密工作,不再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可循。他们的科长刘科,现在上班也卖力多了。从前都是一张报纸一杯茶,现在居然改变了作风,连迟到的顽习也在一夜之间彻底改掉了。

看到他带着倦意的脸,在办公桌上连连打哈欠,却又强打着精神不敢半点懈怠的模样,陈茉莉想,如果在十年之前,不,就五年吧,在五年之前金永纺织厂的每个员工都能像今天的刘科长一样兢兢业业,忠于职守的话,那么厂子何尝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此时她正抱着报表经过刘科办公室的大窗户,然后进去恭恭敬敬的请他批阅。从前他都是随便浏览一遍,今天居然开始认真的戴上眼镜一项项核对起数据来。

刘科长四十多岁,已经??顶,中间稀疏的几缕头发能看到油光可鉴的头皮。陈茉莉一直觉得他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人很好相处,但又太好脾气。就是从那天开会以后,她才认识到了这人严谨的认真的一面。

老虎不叫,就往往会被人误会成病猫。可这老虎为什么总是要*急了才开始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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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妈正传,夺宝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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