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地重游
“大概是这个方位。”
会议室中,约书亚指着地图,作思索状,表情十分认真。
不知为何,他突然找到了一些当年上军事理论课的感觉。
“这里?”
夏尔自问,用碳笔在地图上某点画了个圆圈。
“范围还是太大,杉树林遮挡严密,今晚要多费些时间了。”
说着,他拉着椅子坐下,靠在了椅背上。
关于墓园的位置,夏尔已经记不大清了,准确说,他根本一点也不记得。
那晚他离开墓园,顺着大路走了很远,中途被兰斯洛特打晕,醒来时早就不知道被带到哪了。
只有约书亚是醒着离开那里的,而且他还有地图,也是跟着地图找到了隐修会上面的沼泽。
“我只能想起这么多,地图上根本没有墓园的标记。”
“是命运眷顾我,找到了一条河流和小山丘,当时我才勉强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听着约书亚的解释,夏尔无奈叹了口气。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约书亚在确定自己位置之前,是摸黑离开墓园的。
洛塔林终日不见天月星辰,星相学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所以他只能标出个模糊的范围。
“八点钟,现在出发,快一些凌晨能到,天亮之前,或许能找到。”伊莎贝尔突然开口,惊醒了沉思的二人。
“你有办法?”
“你和我,在夜里,几率大一些。”伊莎贝尔盯着约书亚道。
也对,一个适应黑夜,一个六感发达……夏尔沉默点头,突然一怔,合着今天就自己是个废人呗?
“好,尽快。”
夏尔拍板同意,拿起地图走到墙边,打开门,对着坐在店里的阿吉招了招手。
“大先生,今晚什么事?”阿吉兴奋道。
“一会,你穿上我的大衣,赶到启示教会做祷告,一直坐到凌晨。”
“然后,明天天亮,架着马车,到这里等着。”
夏尔脱下自己的大衣交给对方,指着地图上,距离圆圈最近的一个镇子。
“明白!”阿吉满口答应,全然不顾原因,在他看来,大先生所做的每个决定,都不会简单的。
待阿吉离开,夏尔关上会议室的门,察觉到某位盲人在盯着自己,转身摊开手道:
“我敢打赌,兰斯洛特的眼线就在这条街盯着我,他就像那只乌鸦一样,喜欢盯住自己的猎物。”
“乌鸦喜欢吃腐肉。”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朋友……夏尔闭着嘴,转身走向“下面”。
半个小时后。
三人离开裁缝店,避开视线来到后面,取了三匹快马。
“我没记错的话,这三匹马好像是赌马的倒数三名。”约书亚牵着缰绳。
“那是短途场次,这三匹耐力型肯定会输。”夏尔一边解释,一边检查着装备。
火把,袋子,粗糖,蜡烛,手套,简易烟火。
确认一切准备就绪,三人翻身上马。
夏尔的大衣给了阿吉,自己穿着那条没有腐朽的灰色长袍,约书亚也在外面套上了那件白色斗篷。
而伊莎贝尔,则穿着一件如墨一般浓黑,不知什么皮料的大氅,看线头,应该是她自己的手艺。
“耐力型?这就你让“猎马人”狠宰了一笔贵族富人的依仗?”
“约书亚,赚钱的方法有很多,我们现在要去找最简单的……出发。”
…………
雾气在林间弥漫,漆黑的夜晚不见半点光亮。
寒冷的冬天,杉树依然翠绿,枝丫在浓雾中仿佛手臂,四处招摇。
哒哒哒…哒哒…哒……
声势渐消,马蹄踏破浓雾,躁动地敲击着地面,热气喷出鼻孔。
三道人影像是地狱归来的使者,沿着雾气升入人间,矗立在狭小的林间缝隙。
为首一人兜帽长袍,头戴面巾;左位白色斗篷,银色面具;右手黑色大氅,墨色面纱。
呼!
约书亚扯紧缰绳,举起火把,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火光驱散浓雾,伊莎贝尔拿出地图,仔细辨别着三人所处的位置。
“大概就是这里了。”
草药与香料的味道钻进鼻孔,夏尔的声音从面巾下传出。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23点50分,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就在前面。”伊莎贝尔抬起头,“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目标区域的边缘……大概。”
夏尔点了点头,略做思考。
洛塔林的地图很有意思,有人居住的地方,会严格按照比例计算,但环绕居住地的森林,比例就严重失真。
换句话说,即便是一辈子住在这里的老人,也很难说清,洛塔林行省的林子到底有多大。
“分开找。”夏尔回过神,“约书亚,你和伊莎贝尔朝着两边钳形搜索,我继续向前。”
“如果看到一条可容三四辆马车并行的大路,差不多就是了,检查一下粗糖还剩多少,小心戈多。”
简单吩咐完,三人对视一眼,约书亚微不可察地点头,将火把递给夏尔,就此暂时分别。
浓雾笼罩二人的身影,寂静的林子只剩夏尔举着火把,安坐马背,没有立刻动身。
等待稍许,他从沉思中醒来,先是熄灭火把,然后眨起了眼睛。
“如果不是回到这里,我居然没有发现。”夏尔摇着头。
“约束者”并不像“哨兵”和“无痕者”,没有对身体上的加持。
可在没有丝毫亮光的夜里,夏尔依旧可以做到正常视物,也仅仅是正常而已。
这一点,在他重生的那天夜里,亲眼见到约书亚被埋葬时,就已经有了迹象,但他却一时没有注意。
“和我身上的图案有关吗?”
夏尔想起隐于体内的无数绿色图案,猜测自己的身体素质,和那些图案脱不了关系。
回过神,拍了拍马脖子,安抚着长途奔波的伙伴,夏尔轻夹马镫,向前行进。
他没有学过骑马,所以刚出城时还有些不习惯,但没用太久,身体便适应了节奏,他估计是原主的肌肉记忆,毕竟法兰大学是有马术课的。
蹄声轻响,夏尔一边注意脚下,一边思索着,原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快半个月,自从重生以来就没有放弃过。
“邪恶组织的献祭,原主偶然接触神秘元素被灭口,原主自己就是个邪教徒……”
一路上,雾气打湿了长袍,夏尔将脑袋清空。
反正这事,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说得过去好理由。
他甚至有在考虑,要不要琢磨一下那口井,能否联系到洛塔林以外的地界,如果可以,他不介意提前将手伸向法兰,了解一下原主的人际关系。
嘶~
突然!
诡异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出,像毒蛇吐信一般,打断了夏尔的思考。
他猛地拉住缰绳,勒住马蹄,眉心紧皱,另一只手伸向了装着粗糖的袋子。
这个地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洛塔林疫病源头在森林深处,伊莎贝尔的母亲就死在疫病之下,所以即便成了使徒,三人依旧做了防护措施。
而另一个危险,就是那些被称作“戈多”的不死怪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怪物能被糖块打发,可夏尔还是不想遇见它们。
因为太恶心了。
嘶~嘶~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细长的四肢,青白色滴着粘液的躯体,脸上除了一张嘴,只剩下网格状的镂空器官,红色的信子从格子中吐出。
夏尔紧绷着身体,眯着眼睛,灵性在精神与身体中蔓延。
一个,两个,三个……
林中影影绰绰,不停有黑影闯过枝丫,一个又一个戈多将夏尔包围!
“怎么这么多?!”
他余光瞄了一眼袋子,为了应付这些怪物,来时的路上已经消耗了不少粗糖,还要留一些返回时备用。
这么想着,夏尔咬牙抓出一把粗糖,像应付僵尸的糯米一样,撒向四周。
“拿了就走,拿了就走。”他默默念叨着。
戈多的数量越来越多,根本不是他能应付的,尽力远望,视线之中,就像有一支军团将他围绕。
可就在下一秒!夏尔差点肝胆俱裂!
粘液滴落,距离他最近的戈多弯下腰,信子伸吐,识别着地上的糖块。
可它没有去拿,而是旋即起身,迈动脚步,朝着夏尔靠近!
“怎么!怎么不管用?!”
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冷汗从额角渗出,夏尔紧绷着神经,看着不断靠近的戈多们,举起了双手。
他在准备,准备在这些戈多举起拳头时,该如何运用“约束”,从重重包围中脱困。
但他又不敢先动手,这样只会提前激怒这些怪物。
就像牛仔们背对背拔枪决斗的仪式,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
嘶~嘶~
红色的信子朝着夏尔吐出,距离他不过半米,戈多们已然来到身前。
“……可惜这匹马了。”
夏尔闭上双眼,将目标瞄准了戈多们的下盘,“约束”发动在即。
可就在这时!戈多们脚步杂乱,纷纷后退了一步。
夏尔圆睁着双眼,嘴角抽搐,不明所以的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戈多。
这是唯一一只没有后退的个体。
“啊……吼!”
这只戈多的信子疯狂颤抖,一声怒吼,干瘪的胸膛违反常理,发出了恐龙巨兽一般的凄厉狂啸。
夏尔甚至闻到了对方嘴中令人作呕的,极具刺激性的腐烂味道,被熏得眼眶微湿。
“啊……吼!”
又是一声狂啸,这只戈多也慢慢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