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过去
一张薄纸,再怎么仔细看,也看不了多久。
更何况,纸上仅有三两行缭乱的字体。
总而言之,伊可留下的这封信,只写了她要离开,以及,她再也不会回来这两件事。
在反复看了三四遍之后,之归只能残忍的打破马绯的期待。
“伊可走了。”
马绯双腿一软,眼里的绝望那么明显。
“为什么?”马绯喃喃念道,“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
形如死灰的马绯,没能念出几句,因为她晕倒在了之归怀里。
之归一直知道马绯身体单薄,但她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到。
抱着马绯,之归走得缓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路又抱又背的,之归总算是看见了茶寮。
但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一伙手持棍棒,正在打砸的壮汉。
为防伤到马绯,之归把她放在了树旁靠着,然后捡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向着那伙壮汉冲去。
结局当然是以之归惨败告终。
但那伙人也伤了好几个。
临走前,他们啐了几口唾沫在之归身上,然后一路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之归满身的伤,连想爬起都做不到。
然而这时,之归却听见了“蹬蹬蹬”的脚步声。
她听不清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
但知道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近。
最后,她感觉到了有人站在了她身边。
费力睁开被打得肿胀的双眼,之归看见了泪流满面的伊羽,以及伊羽身后,一脸冷漠的伊忠。
再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再次醒来,之归只看见摇晃的烛火。
她想坐起,却无法发力。
在多次尝试只能换来牵扯的伤痛后,她终于放弃了。
愣愣盯着屋顶,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她只是在纯粹的发呆而已。
也不知是片刻,还是过了许久,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你醒了?”马绯满是疲惫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
“伊可有消息吗?”之归嘶哑着嗓子问。
“没有。”马绯坐到了之归身边。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冲上去?幸而那群人没有想夺人性命,不然你哪里还能醒来。”光是这么一想,马绯就满是后怕。
“不怕的,他们只想要钱财,不会打死我的。”之归想笑来着,但说话本就扯着伤处,这一咧嘴,脸上肿胀的位置被拉扯得更疼了。
“好了,好了,事情过去了,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吧!”马绯说着,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并没有脚步声。
“阿娘,你不下去吗?”之归问。
“不下去,我怕我会疯掉。”马绯声音很轻,很淡,像是被掏空了精气神。
“别怕,你还有我和伊羽。”之归一阵摸索,抓住了马绯的手。
马绯伸出另一只手,覆盖在之归手上,轻轻拍着:“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之归想让开些位置,好让马绯也睡上来。
但她无法挪动。
“你先睡吧,这么多铺床,我还能没地方睡吗?”马绯察觉到了之归的意图。
窗子没有关紧,透出清冷的光。
之归只能看见马绯一侧的脸颊。
熟悉,令她无法割舍。
看着看着,在某一瞬间,她竟从马绯身上感受到了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不知何时,马绯居然有了求死的意图。
她无法想象,要是失去了马绯,她会如何。
她下意识加重了抓握的力道,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什么似的。
但好在那种莫名的感觉转瞬即逝。
马绯再次变成她熟悉的阿娘。
之归想说些什么,张嘴后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又盯着马绯看了许久,眼皮渐渐沉重,她终是忍不住睡着了。
真是“刺激”的一天啊!
临睡着时,之归如此想到。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痛变得越发厉害了。
楼下有清扫的声音。
想来,是马绯在收拾昨天的烂摊子。
没留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门被敲响,有人走了进来。
之归床的位置,是看不见门口的情况的。
等到那人走到她床边,她才看清,原来是伊羽。
想也是了,马绯在收拾东西,能来看她的,除了伊羽之外,还能有谁呢?
“阿姐,你醒了啊,饿了吗?”伊羽带着惊喜小声询问。
“有点。”之归回答。
“那你等会儿,阿娘给你熬了粥,我这就给你端上来。”伊羽说着,不等之归回答,小跑着又离开了。
之归失笑,却拉扯到了嘴角,又是一阵战栗般的疼痛。
没过多久,欢快的小步子再次响起。
一张带着讨好的脸很快出现在之归眼前。
“阿姐,我给你喂好不好?”
“喂吧,别烫着我了。”之归提醒。
“嘿嘿……”伊羽讪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放心,这次不会了。”
“嗯。”之归配合的张开了嘴。
一勺热粥从碗里被舀起,丝丝热气氤氲,微黄的颜色与软烂的米粒相称,勾人食欲。
伊羽把粥放在嘴边轻呼,然后又用嘴唇探了探温度,这才放到之归嘴边。
温度适中的软糯液体滑过唇舌,仿佛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一碗粥喝完,之归生出了几分困意。
她原本准备再睡上一会儿的,谁知伊羽却继续守在床边。
“怎么了?”之归看出伊羽有话想说。
“昨天……”伊羽支吾着。
“没事,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说就是。”之归大概猜到伊羽想说什么。
“昨天我和阿爷在楼上,但是我不是故意要在楼上的,我想下来的,阿爷拉着我不放……”伊羽说着,眼眶红了。
看得出来,他极力想证明自己。
“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不然,铺子也不会就那样开在那,你们来的速度又恰巧证明了这一点。实在太快了。”
之归这话没有怪伊羽的意思,但伊羽却误会了。
“阿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你不要也离开我们……”伊羽说着,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之归无声叹了口气。
谁说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伊可离开这件事,连她和阿娘都才刚知道,小小的伊羽不知道是怎么知晓的。
“不会的,我要是怪你,就不会理你了,但你要明白,哭是最没用的,哭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之归语重心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