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往事未如风
如果往事真的能够如风飘散，该有多好。
温柔的笑容，宠溺的眼光，那仿佛只存在于幻象之中的不真实，却曾经那样真实地存在于生活之中，明明有着刻骨的温暖。却为何会在岁月的流沙中自指缝间无情流失?
到底是谁曾饮下那一口忘川，从此学会了遗忘。
将那片暖永远锁起，只剩彻骨冰寒，竟剩如斯残忍。
意识逐渐清明，模糊之中，似有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一下一下，仿佛呵护珍宝一样地珍惜动作，温意暖流穿过薄层肌肤，渗入身体之中，于血液相溶，那种消失许久的感觉带着久违，却像阳光下的那片温暖，只在瞬间便成为了阴影。
我睁开双眼，四下只剩一片空冷。雪白的墙壁仿佛片片雪花粘黏而成，身子无意识地紧紧缩起，尽管上面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旧觉得冷。
"苏小姐，你醒了。"
这时，管家张伯同文医生一同推开病房的门，看着我睁开眼睛，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昏倒了？"
我慢慢起身，问道一旁的文医生。
这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微小的皱纹，额角亦是如此，这是岁月在他容颜上所留下的痕迹。我一直很尊敬他，他也一直都是母亲的主治医生。
只见此刻他的面上带着几分忧心，看向我说道："未央，如果想让你的母亲在醒来时见到一个健康的你，就要学会珍惜自己。刚刚我已经大致给你做了检查，你的身体严重贫血，我会给你开些补血的药。但重要还是你自己注意身体的营养搭配。一个星期后记得再到我这里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我知道了，再做检查就不用了吧。只是贫血，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好好照顾自己的。放心吧。"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住医院，我就算是感冒发烧到肺炎都不会愿意到医院里来的。贫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做检查。
"你这孩子，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没心没肺地笑着。算了，我是说不通你，还是让张伯平时多叮咛你吧。"
文医生叹了一口气。
我又对他笑了笑，却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了。
也许，我是真的没心没肺吧。
可我也只能选择微笑，只有微笑，才会把那些痛苦掩盖。
很多时候，我也只剩下微笑了。
"放心，文医生。少爷已经吩咐我请一个营养师，我们会全面配合的。"
"这样最好。那个小子还算有点人性。"
文医生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深深看了我一眼，继而又叹了口气，便走出了病房。
"苏小姐，你好好休息吧。文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院，我先去办手续，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张伯让我重新躺下，我却已经没了睡意。
"他去公司了吗？"
天色已经亮起，看来今天我是不用上学了。
"是的，少爷说今晚会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倒是并不在乎他是否早些回来。只是有些头疼他回来的时候该怎样面对他。
其实贫血这事对我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有理由让他一段时间不再碰我。可是贫血这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又不是患了癌症满面苍白，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他就算是个怜香惜玉的贾宝玉，那个被呵护珍惜的林黛玉也绝对不会是我。
于是在出了医院，坐在车上的那段时间，我十分认真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虽然我不会是他疼爱的林黛玉，但如果偶尔装一下，那病怏怏的样子或许会让他兴致缺缺。
注意打定，既然决定，这戏就是自然要演全套才会具有可信度。于是我从下车的那一刻起就故意装作体力不支而倒在了地上，吓得张伯差点又把我送到了医院。看来演的太过反而容易适得其反，我只好不动声色地慢慢站起，反过来安慰张伯说我没事，就是身体没有什么力气。
张伯忙让两个女佣出来搀着我上了楼，回到房间。
一躺在床上我就立刻闭上眼睛装作疲乏的样子，直到女佣离开将门关上，我才又重新睁开眼睛。
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将如实看到的一切禀报给楚天宇，可信度直接上升了70个百分点。纵使楚天宇再精明，也是难再怀疑我了。
第一次发现我还有演戏的天分，这都是楚天宇的功劳，是他让我每天面对一个恨到切齿的人还要露出一副温顺乖静的样子，虽然偶尔也会出现NG的状况，但演技需要不停地磨练才能够达到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对于今天的表现，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确定外面不再有人，我连忙从被子拿出一只手来，掏出一早就藏在兜内的手机,拨通了欣妍的电话。
"喂，欣妍，今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能帮我请假吗？"
我控制着声音对电话里的欣妍说道。
"没问题。你哪里不舒服，感冒了吗？"
欣妍担心问道。
"对。"
我随口胡乱答应下来。
"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如果你的手机被人设置了GPRS定位系统，你自己要如何才能知道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手机被人设置跟踪定位了？谁呀？"欣妍满是好奇。
"谁也不是，就是我昨晚看了一个电视剧，看到有这样的情节，所以好奇问问罢了。"
"是这样啊，那电视里既然演了，没有具体说怎么得知吗？"
"如果有我就不会问你了。"
"说的也是。据我所知，这种高科技手段定位，你自己是没有办法知道的。不过如果你的手机被定位的话，移动公司会给你发一条短信，如果你本人不同意，是不可以被定位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试试。"
"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忙吧。"
我将电话挂断，脸上没了表情。当初楚天宇买给我的时候卡就已经装了进去，就算他当时定位了，也会在收到短信后才把手机给我。我自然是无法获知了。
我想自己的猜想应该没有错，他一定是在我的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才会随时随地得知我的行踪，掌控我的自由。
亏我还一直觉得他还不至于无情到彻底冷血的地步，对我还算给予一定的自由，没有把我彻底关在这个令人窒息的金丝牢笼里。
恶魔怎么会有好心的时候，如果那样，还叫恶魔吗？
我笑笑，嘴角露出自嘲弧度。看着眼前的手机，有一瞬间想要狠狠用力将它甩向墙面，把它摔得稀巴烂。
可残余的理智还是让我什么都没有做，就算砸得稀巴烂又怎么样，他还会给我买一个新的手机，依旧会随时随地掌握我的日常行踪。
把手机扔在一边，我趴在床上，将被子完全裹在自己身上，张开牙齿狠狠咬着枕头一角，直到那上好的丝质绸缎被我生生咬破。
我不会就这样一辈子受他控制的。
不会的。
夜幕落下。
残月挂起。
清冷银空，只余无尽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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